家里住着黑喵警长

　　苗辰辰喝了一整夜的酒，天快亮才到家。到家之后倒头就睡，快醒来的时候，眼前又是一片血红——
　　“给我死！全部都去死！”是苗鳌海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他目眦欲裂，面部表情扭曲狰狞。他又喝醉了。
　　兵荒马乱之中，苗辰辰看到人质细嫩的手指尖都透露着恐惧。
　　她在求饶，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不停颤抖。
　　现场嘈杂混乱的声响很大，但是苗辰辰像是无形的力量被束缚住了，她甚至无法发出声音。她的视角像是一台冰冷机械的镜头，这些画面被她看的很细、更细、十分细，白的、红的、大片大片的颜色刺激着她的眼球。
　　头疼欲裂，苗辰辰只想痛苦地捂住脑袋，无尽的恐惧和无力感席卷而来，像洪水不停企图卷走她的身体。
　　但是她动不了，出不了声音。

　　忽然之间，人质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蛋忽然凑到镜头面前，双目与唇像血一样殷红，歪着脑袋露出了诡异笑容。

　　背景逐渐变成尖锐难以忍受的金属叠音，直击脑门。
　　终于，苗辰辰因为缺氧而从梦里惊醒。惊醒之后的苗辰辰坐起身来，额上全是细密的汗，脑袋嗡嗡作响。

　　是个噩梦。
　　她以为睡了很久，但看了一眼时间，才睡了不到一个半小时。脑海里的画面过于生动，苗辰辰知道那不是噩梦，那是亲眼目睹的现场碎片。

　　她再也睡不着，翻身起来，将窗帘撩开一个缝隙，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隐隐有光亮从云层后钻出来。她就对着天空的裂缝发呆，好一会儿才喘气，从床头柜里找到钱包。纤细的指从钱包里掏出一张有些发皱的纸条。

　　上面写着一个地址，纸条保存时日已久，字迹已有些不清楚。
　　苗辰辰跟着导航过去，发现那地方很偏。在破败的巷子里。踏过一扇有些年头的石拱门，苗辰辰的身后是一片繁华，身前却恍若走进了九十年代的岁月。
　　巷子里一切都透着与北城这个繁华都市截然相反的苍凉杂乱。

　　地图上的路线简直七拐八弯，简直就像是毫无章法的树枝乱丫，看得苗辰辰有些头壳都隐隐发胀。苗辰辰顺着地图到了几次死胡同。最后等她到达目的地，花了预估的时间的两倍。

　　她停在一扇摇摇欲坠的破铁门面前，看着上面斑驳的门牌:凤溪南巷758号。
　　伸手推门，门发出叽叽呀呀的声响像年久失修的机器一样难听，门上挂了一把摇摇欲坠的锁。她伸出手翻动了一下锁头，使劲摇晃了几下，发现锁头早就坏了，再轻轻一拧，门就开了。

　　推开门，还没看清屋内的摆设，一阵潮湿的霉臭气味就扑鼻而来。苗辰辰锁紧眉头，往里瞧，发现这个地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破败。

　　发霉的床头，乱七八糟的衣物，仅有的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吃完没有收拾的方便面，外卖的盒子，乱七八糟的啤酒罐等等。蝇虫就围着那些垃圾乱飞，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吵的人头疼。

　　墙头的最左边挂着一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白色油布。那油布苗辰辰认识，每次苗鳌海疯狂给她打视频要钱都是这个背景。就是这片油布和苗鳌海嬉皮笑脸要钱的模样，让她以为苗鳌海过得没那么糟。

　　她伸脚挤进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杂乱小房间，把门带上，屋子里顿时就暗下来。只有几丝光线顺着墙上的换气扇漏下来，恰巧照在屋内唯一一架木床上面。
　　那床又脏又乱，简直不成样子，一侧已经深凹，被单被屋顶漏下来的雨水彻底浸湿。床头还有一个坏掉的灯泡，苟延残喘着，不停闪烁。

　　直到看完这一切，苗辰辰才觉得心口有些堵。她知道，苗鳌海一直过得不算好，但她不知道苗鳌海竟然过成了这副模样。

　　她每个月偷偷给他拿了那么多钱，他怎么会过成这个样子？果然，一旦染上赌字，欲望就会变成难填的沟壑。
　　苗辰辰眸色黯了黯，神色不悦。苗鳌海被抓的时候身上没有一本证件，甚至连钱包都没有。苗辰辰觉得很可疑，调节了一下情绪，苗辰辰手套都没戴就开始在屋里翻找。

　　北城最近下了很多天的雨，几乎有洪涝的倾向。整个破租屋的地面都潮湿不堪，甚至有水珠往外冒，又湿又滑。这屋子里都发霉了。
　　屋里味道大得很，到处都乱七八糟的，杂乱不堪不说，苗辰辰找了很久什么都没翻到。找了半天，苗辰辰无端端生出一肚子的愤懑，脚下一个不注意，整个人就往后仰摔过去。

　　她反应快，一下子敏捷地用手肘撑住了身体。
　　苗辰辰倒在了潮湿的床榻之上，手心恰巧摸到了被褥下面的异物。苗辰辰摸了个大概，却不像是钱包的轮廓。稳住身体，她才将被褥下的东西掏了出来，不是钱包，是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册子。

　　这是什么玩意儿？苗辰辰眉头皱起，伸手去翻册子，触不及防地感觉到心口闷痛。
　　苗辰辰没想到，这居然是一本烂兮兮的相册。相册有半本字典那样厚，每一页都贴着苗辰辰的照片——出生，满月，一岁，三岁，十岁……从小到大，从婴儿肥逐渐长开变成精致脸蛋，几乎记录了苗辰辰全部的二十年。
　　单人照和苗奶奶的合照，毕业照，应有尽有，甚至还有早些年的全家福。

　　相册里苗辰辰模样没变多少，只是小时候笑得灿烂，花儿似得，长大了眉眼里都是冰渣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苗鳌海居然保存了这么多她的照片，一张一页都贴的整整齐齐。这里边儿不少边页脚都翻卷起来，早年几张陈旧的全家福甚至都有些发白。
　　苗辰辰不禁想象出不知道有多少个日夜，昏黄的灯光下，苗鳌海一遍遍用粗糙的拇指摩擦照片的画面。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情感从胸腔腾起，连着苗辰辰的鼻头发酸，眼角发涩，久不见的泪意就在眼眶里憋着。
　　她在心底骂苗鳌海是窝囊废，但是一页一页翻着这本相册，酸涩的情感难以控制地逐渐变大，逼近爆发。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那张合照就像个威力十足的□□，猛地苗辰辰心里的爆炸了——
　　那一页，贴了两张最新的照片。
　　一张是苗辰辰几天前生日时被苗鳌海偷拍的，一张是她和奶奶最后的合照。

　　两张照片里，她的表情傲娇别扭，但嘴角都上翘着，一看就是幸福得不得了。而文化不高的苗鳌海还在旁边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大字:妈，您放心!我苗鳌海，一定会带着辰辰过上好日子!

　　去他娘的好日子!鬼影子都没瞧见!苗辰辰的眼泪决堤而下。这一瞬间，心底就像有一道枷锁被冲破了，那些长久压抑在心间的灰色情绪，一股脑破笼而出，来势汹汹。

　　奶奶过世的伤心难过，苗鳌海进局子的极度失望，方萋泠这么多年不管不顾的委屈失落……杂七杂八的情感全数搅在一起，仿若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捏住了苗辰辰的心。
　　心脏被那双手蹂躏地不成模样，锥心的痛噬骨而来。

　　眼泪来的猝不及防，苗辰辰根本控制不住。她手一动，那一页有东西滑落下来，是苗鳌海的身份证。

　　苗鳌海那样不争气的人，竟将身份证夹在了这一页。苗辰辰胸口闷地发慌，她坐在床边环抱着双腿，无助地嚎啕大哭起来，恍若只有这样才能好受一些。

　　苗鳌海，真的很讨厌!她恨恨地想，眼泪不住地往外涌。苗辰辰彻底将脑袋埋在臂弯之间。苗鳌海真的是世界上最差劲的爸爸!
　　苗辰辰许久没哭过了，这一哭就好似要把所有委屈全数发泄出来似得。
　　她在破租屋里哭的惊天动地，哀嚎声从门缝里传出去，吓的门口的过路人以为闹鬼了，当即飞奔而去。她哭地正起劲，根本没听到却听到细微的咯吱声。
　　直到一道黑影划过，她才惊觉。

　　惊慌失措的苗辰辰抬起头，四处张望却没瞧见人，反而看见一只通体透亮的黑猫不知何时坐在了她的身侧。

　　猫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浅短的毛发黝黑发亮，四肢看起来修长有力，双瞳异色，正仰着头瞧苗辰辰，眼神颇为疑惑。它的眼睛一冰蓝，一碧绿，凝视着她，双耳竖立着，像人一样露出了有几分稀奇的表情。
　　只是它没有项圈，也没有猫牌，通体乌黑，突然出现在昏暗的破租屋里有几分骇人。
　　苗辰辰被吓愣了，她伸出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才看清楚那黑猫背上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草草缝过线，还透着鲜红。

　　哪里偷跑出来的猫？苗辰辰与它对视，忽然生出一种被人撞破独自哭泣的羞耻感受，不知不觉眼泪就止住了，只是睁着一双泛红的美目，模样可怜又倔强，楚楚可怜。

　　黑猫见被人发现，竟也不害怕，只是优雅地抬起屁股，围着苗辰辰转了两圈，又在原地坐下。苗辰辰不明所以，还没来地及反应，那黑猫却伸出一只软绵绵的猫爪子轻轻地碰到苗辰辰的额头，动作温柔地像对待珍宝。
　　“喵。”它歪着脑袋叫唤了一声，妖异的双瞳凝视着她，像是在说:人类，别哭。
　　这一举动触不及防，让苗辰辰心头一动，鼻头又开始泛酸，窘迫又委屈地继续哇哇大哭。操你妈呢！苗鳌海家太久没收拾，都长病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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