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很娇软

作者:山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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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学


      安阳侯府位于内城西面的鸣玉坊内,而国子学则在内城东北角,坐马车过去,晃晃悠悠,得小半个时辰。

      魏祈宁原来念书习武时,从未有过功课未完成的情况,她向来只有比先生布置的完成更多,今日这般,当真有些忐忑。

      国子学分六堂,正义,崇志和广业为初级,修道、诚心为中级,率性为最高级。监生每月有一考,优者积一分,劣者无积分,余者积半分,一年十二考,若积满八分,可升一级。

      魏家两兄弟在国子学里读了两年,魏祈安次次月考都是优等,已经升入率性堂,今年也仍是全满分,不久便可肄业,即便不参加科举,也能谋到一官半职。

      反观魏祈宁,考到劣等的次数不胜枚举,偶尔有进步,也只能得半分,读了两年仍然停留在正义堂,再加上安阳侯府如今没落,每日面对一大帮权贵子弟的学正,自然对她不假辞色。

      不久,马车便到了安定门大街,魏祈宁下车步行。

      入太学门,过碑亭,便随处能见身着襕衫,头戴儒巾的监生们,手持书卷,在庭院内诵读,而不远处率性堂外,魏祈安正与一位气宇轩昂,清朗俊秀的青年男子说话。

      那男子看来比魏家二兄弟长了一两岁,约莫十七八岁,一样的襕衫儒巾,腰间悬美玉,举手投足间,气质不凡,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大病初愈。

      魏祈宁只看了一眼,觉得那人面生。那青年似察觉到她的目光,眼神一窒,随即饶有兴味冲她笑了笑,转头与魏祈安说话,似乎在议论她。

      魏祈宁移开视线,心中大约都能猜到,魏祈安无非是说她绣花枕头,胸无点墨,懦弱无能。

      “表弟,你这脑袋是怎么了?”一个身形微胖,五官圆润的青年,持着把折扇,凑到魏祈宁身边,悄声询问。

      这青年正是魏祈宁林氏舅舅家的独子,表兄林进益。

      林家这两年也没过去财大气粗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拔一根汗毛,也能肥死贫苦百姓家。

      去岁林家舅舅为了给儿子谋个官老爷身份,特意花了大价钱,捐了个监生的位置。可惜这位表兄算账有一手,读书却读不上的,念了一年,还停在正义堂,与魏祈宁算是难兄难弟。

      魏祈宁还未答话,替她收拾桌案的长安就答:“表少爷快别问了,还不是我家大姑娘,出言侮辱了先夫人,我家少爷气不过,同她多说了两句,两人推搡起来,竟把少爷撞成这样!”

      因是表兄弟,林进益与魏祈宁交好,故而长安说话能随意些。

      “哎,怎么公侯家的姑娘,竟是如此蛮不讲理?真教人望而却步。”林进益浑身一颤,带着脸上的一层肉也抖了抖。

      林家一门原来都是相貌极好的,魏祈宁的母亲年轻时也是坊间有名的美人。林进益五官生得也俊,就是养得富态了些,看着憨态可掬。

      他的小书童六合也是虎头虎脑的,胖圆的脸上显出困惑的表情:“可不是吗?我家老爷总说,当年就不该让姑太太嫁进侯府,说那些高门贵族没一个好的,可如今说起少爷的婚事,又总想说个官家大小姐,真搞不懂。”

      林进益忍不住用折扇的扇骨在六合脑袋上敲了下,没好生气道:“边儿去,少跟这儿瞎掺和。”

      他今年十七,初探人事,说起婚娶之事,脸皮竟有些薄。

      魏祈宁没嘲他,双手掩在袖中,微微笑了下。

      这一笑,竟令林进益有些失神,一是红了脸,举着折扇的手停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他这小表弟,生得玉质恬然,只是总冷着一张脸,木讷不语,像只倔强又可怜巴巴的兔子,今日这轻轻一笑,竟让人觉得……冰雪初融,如沐春风,豁然开朗,连庭中葱郁的花木,都失了颜色。

      “表兄?”魏祈宁试探着喊了声。

      林进益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道:“表弟好生休养,回头我差人,送些上好的补品伤药去府上。”

      林家做的是药材生意,在京城开了不少药材行,原来他们总想送些东西时,魏祈宁都拒绝了,今日却一反常态,拱手道谢,更让林进益怔了怔。

      魏祈宁明白,林家知道她在魏家的境况,同她交好,仅是因为舅父林德水从前与妹妹感情好,别无他求。

      况且,她还打算在林家药铺能买些质量上乘的药材好好调理身子。

      不一会儿,几位博士、助教、学正、学录等人鱼贯入内,监生们自觉回堂内,书童们也赶紧退出。

      魏祈宁又看了眼方才那青年,三位博士正亲自上前与他交谈,想来的确身份应当极为高贵。

      无暇再想,正义堂学正龚劲松已经入堂。

      此人四十多岁,当年考中举人后,便屡试不第,只得发奋考了举监入国子监就学,前前后后念了五年才肄业,他能当上学正,凭的全是会看人眼色,踩低捧高的本事。

      学生们将写好的功课放置在桌角,等先生查看。

      龚劲松手持戒尺,从第一桌开始,踱着步子一个个看过去,遇到写得好的微微点头以示表扬,遇到写得不好的,先掀眼皮看看是哪个,若家世好,便微微摇头,说一句“须用心”,若是家世一般,甚至是民生出身,那一把戒尺便结结实实招呼上去,一记下来,把人手掌打得通红。

      魏祈宁坐在座上,微微握了握拳,她一字未写,还不知要挨几下,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不一会儿,龚劲松便行到魏祈宁桌案前,对着她空无一物的桌角不悦道:“魏祈宁,你的习字呢?”

      魏祈宁硬着头皮站起躬身道:“先生,学生未完成习字,愿领责罚。”

      龚劲松捋着山羊胡的手一顿,有些不敢置信:“你说你未做功课?”

      国子监向来监规森严,即便权贵子弟,在整体氛围的影响下,也鲜少有不做功课的情况,今日还是龚劲松从教以来头一次遇上,这魏祈宁原来次次考较便都在末尾,如今竟连功课也不做了!

      他顿时感到自己的权威遭到挑战,气得涨红了脸,山羊胡吹得一翘一翘,声色俱厉喝道:“未做功课,该罚十下,你可认罚?”

      那戒尺是上好玉石做的,比普通木质戒尺结实,打下去更疼上数倍,平日先生惩戒学生,顶多三五下,此时要打十下,魏祈宁那张无甚血色的白皙脸颊和瘦弱的身形,着实让人捏把汗。

      林进益在旁听着,他平时虽怕学正,此刻也赶紧道:“先生,祈宁不做功课,实则是因他受了伤,身子弱的缘故,定不是有意的!”

      龚劲松回身狠狠瞪了林进益一眼:“你那字也如春蚓秋蛇,怎还有心思替他人说话?”

      他说着,又上下打量魏祈宁一眼,目光在她额头处暗红色的伤口停留一瞬,便又被怒气掩盖:“魏祈宁,我瞧你尚能行走读书,有伤可不是不做功课的借口。今日若不罚你,难以服众。你可认?”

      魏祈宁伸出双手,低头道:“学生认罚。”

      龚劲松将她领到中庭,当着六堂所有人的面,开始一下一下的打。

      六堂内上百双眼睛齐齐望着这边,有的鄙夷,有的不以为然,有的幸灾乐祸,还有的无动于衷。

      魏祈宁咬牙忍受,只当替自己换个教训。虽然昨夜又是受伤又是罚跪,遭遇太多变故,但若是她多留心眼,昨夜罚跪完后,便会想起功课,今日也不至于此。

      第一下时,她手心便开始泛红,又麻又疼,第二下第三下,疼痛从手心的一小块皮肤蔓延至整个手掌,到第五下第六下,她只觉掌心里有成千上万的蚂蚁来来回回啮咬,双臂开始不住打颤,直到第十下落下,她的双手已经又红又肿,失去了知觉。

      龚劲松打足十下,冷声问:“今日之教训,你可记住?”

      魏祈宁疼痛难当,双眼通红,颤巍巍垂下双手,强忍着哽咽道:“学生记住了,绝不再犯。”

      龚劲松这才满意但收回戒尺,道:“如此甚好。你回去应当多向你弟弟学,都是一家兄弟,怎会差别如此之大?昨日之功课,乃是临沈度大人之《静斋箴册》一篇,你回去即刻补上。”

      魏祈宁应了是,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迈着虚软的步子回正义堂的座上。转身时,她瞥见方才那青年,正若有所思望着自己。

      只是她无暇思考,满身虚汗,嘴唇的血色也褪去大半,好不容易坐到椅子上,脑中晕眩不已,双手更是不住颤抖。

      上午的讲学即将开始,寻常并不露面的国子监最高长官,祭酒许存仁却突然一身品官官服,从彝伦堂中步出。

      只见他亲自将方才那青年领到庭中,对众人道:“诸位,此乃庆国公世子,从父荫,今日入监,同大家一同学习,往后便都是同窗了。”

      青年立在祭酒身边,闻言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冲众人谦逊作揖道:“在下郑怀文,见过诸位同窗。”

      原来是他,魏祈宁了然,难怪会与魏祈安相熟,又难怪得祭酒另眼相看。

      庆国公如今掌着皇城禁军,是深受今上信任的御前大臣,即便京城重文轻武之风日盛,朝中权贵也要敬他三分。

      因庆国公乃郑氏的异母兄长,郑怀文可算是魏祈安的表兄。

      听闻庆国公一连生了数个女儿,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个儿子,十岁不到便封了世子。可郑怀文早产,打小落下哮症的毛病,一直跟着老夫人在京郊的慈恩寺静养,近日才回府。

      这位新来的勋贵子弟,仅凭出身,将来前途就不可限量,众位监生都眼巴巴望着,希望能与之结交。

      按监规,新入监者,该分在正义、崇业与广业三堂。

      三位博士领着郑怀文往广业堂去,他却半道停下,冲三人道:“先生,可否容学生在正义堂就学?”

      其中一位姓丁的博士诧异道:“你前日来入学考较时,文章条畅,文采卓越,祭酒言,若非碍于监规,你可直入率性堂,为何今日却要去最低一等的正义堂?”

      郑怀文笑道:“先生谬赞,学生惭愧。既然都要从最低一级读起,学生愿入正义堂,也好帮助更多同窗,不辜负先生们的谆谆教导。”

      众人先前便觉得郑怀文虽为权贵子弟,却谦逊随和,如今听他这样说,更是钦佩他的胸怀。

      三位博士即刻同意:“你能有如此想法,我等甚是欣慰。”

      龚劲松遂领着郑怀文入堂,正要替他安排座位,郑怀文已先一步行至魏祈宁身边,温声道:“祈宁表弟,不知我可否在此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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