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午的科举路

　　就这样，纪午被带上了“乐于助人”的高帽子，把身上仅有的五两银子全数给了孟鎏。
　　要说在过去，五两碎银子还不够孟鎏打发下人的，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少是少了点，但总比空手而归好。
　　纪午晚上回家把孟鎏的事儿说给兰丫听。
　　“三品大员的儿子会要你那五两银子吗？你别是遇到骗子了吧！”，兰丫提醒纪午，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年过年赶庙会，李地主家的小少爷那腰间拴的钱袋子，啧啧啧，走一步晃荡两下，瞧着都沉甸甸的，少说也有百八十两，多阔气啊！怎么你说的那个大官家的少爷连李少爷都不如！那人肯定是个骗子！”
　　看着兰丫一边说一边煞有其事的点头，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然后心思一转，变了脸色，狐疑道:
　　“你是不是又勾搭上哪个小媳妇儿了？然后把银子给了人家，回来胡说一通糊弄我。”
　　“他娘的，勾搭小媳妇儿这事还真是过不去了！”，纪午看着兰丫恨恨的想，平缓一下心情，心平气和的说道:
　　“行了，别瞎琢磨，本来就笨能琢磨出个什么名堂”，拍拍大腿，流里流气的说道:“坐过来，听我给你说道说道。”
　　“他应该真是孟侍郎的儿子，八九不离十。”
　　“为啥？”
　　“八月乡试，我怕自己运气不好又分到臭号，你不是给我准备了去臭的香粉吗？进场那天搜查的衙役把香粉打散了，害得我被好生取笑了一番。”
　　“那不能怪我，我是一片好心，谁叫你那么笨……”
　　“没说怪你！”，兰丫老是打断他，纪午便捂着她的嘴道:“我之前就觉得不对劲儿，因为从我领卷开始就一直有官兵跟着我，连我的号舍外都站着哨，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刻也没离。可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单单针对我，直到今天遇上孟鎏我才搞明白。原来啊，孟侍郎因为他小儿子不务正业，便讨厌上了涂脂抹粉的男人，他以为我也是那样的人，这才防着我。”
　　纪午只把话说了一半，留了要紧的一半在肚子里。他记得放榜那天，同考官林大人和柯大人在宝檀阁见了他和纪继生，得知他中了举的时候两位大人大惊失色，如遇雷劈，当时他只觉得莫名其妙，如今想来，一阵后怕。想必孟侍郎一定厌恶他至极，有意或授意要让他榜上无名，结果阴差阳错的上了榜中了举，所以两位大人当时才会那样失态。
　　也不知道他这是幸还是不幸？幸的是他最终还是中了举，不幸的是他给孟侍郎留下了糟糕的第一印象，而会试，又是由孟侍郎所在的礼部主持的，倒是再给他下绊子怎么办？在京城，一个礼部左侍郎要收拾他一个应试举人，不过说一句话的事儿。
　　怎么办呢？该怎么才能让孟侍郎在短时间里对他改观呢？
　　纪午想的入迷，手上的力道小了，兰丫从他腿上挣扎着下地，气冲冲吼道:“你懂不懂知恩图报啊？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有倪你这么对恩人的吗？嘴巴都被你捂疼了！”
　　纪午回神，见兰丫的嘴皮破了，可能是他刚刚下手重了点，她挣扎的时候牙齿划伤了嘴唇。忙把人锁在怀里，用帕子把血渍擦净。
　　“刚刚没注意，下手重了点，我下次注意。”
　　“哼！你要注意的是对我的态度，毕竟我可不止是你媳妇儿那么简单！说说，我是谁？”
　　纪午刚刚还有点懊恼自己弄伤兰丫了，可现在看着她这副小人嘴脸，怎么那么来气！恨不得使劲儿掐得她哇哇叫。
　　“还能是谁，我的救命恩人呗！”，兰丫几乎每天都要在他耳朵边叨念一遍，生怕他忘了恩。
　　双手叉腰，趾高气昂道:“知道就好，要不是我舍身相救，你早见阎王去了，你对我千好万好都是应该的。”
　　“是是是，我把你供起来成不？再不行我每天早晚给你上三炷香，让你提早享受……”，话说一半，纪午眼神一凛，抱着兰丫大笑道:
　　“你可真是我好媳妇儿！救命恩人，对，就这么办，简单奏效！哈哈哈是个好媳妇儿，你替相公出了主意，今晚我好生侍候侍候你。”
　　读书人讲究言必信行必果，纪午也不例外，于床底之间，兰丫平时就应付的吃力，昨晚纪午安了心好好侍候，手段层出不穷，其结果就是第二日他自己神清气爽的出了门，而兰丫到日上三竿都没起得来床。
　　房外，幸婆子抱着打扮的圆滚滚的阿寿守在屋檐下。
　　“小少爷，外面冷，咱们去屋里玩好不好？太太……太太一会儿醒了就会来抱你了。”
　　阿寿被兰丫养了一段日子，养的虎头虎脑的，除了刚开始会哭，之后一直很黏兰丫。可惜好好的孩子是个哑巴，不会吵不会闹，那么想见兰丫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合拢的门。突然他举起小小的肉手拍门，才拍了一下，就被幸婆子强行抱走了。
　　“使不得，老爷走之前再三交代了，不能打扰太太休息的，小少爷，你可不能害辛婆婆挨骂呀，老爷冷着脸的样子可吓人了，婆婆人老了，受不住吓的。”
　　阿寿歪着头还在看正房的门，一张小脸蛋上满是泪珠子，无声的哭得稀里哗啦。
　　“婆，你干嘛欺负小少爷？看看都哭成啥样了！”，桂花丢下柴火随便擦两把手就把阿寿接过来，掏出帕子给孩子擦脸。
　　“老爷不准小少爷去打扰太太，我能有什么办法。哎，老爷也真是的，一点儿不节制，这也是家里没长辈，不然太太还不知道被说成什么样呢！”
　　桂花给阿寿净了脸，打趣她外婆道:“婆，你好大的胆子哪，敢编排起老爷来了。”，说着就抱着阿寿出了灶房，边走边说:
　　“小少爷，咱们去看猪猪好不好？看它们今天乖不乖。”
　　……
　　接下来几天，纪午每日收摊都会请孟鎏和老毕喝酒，喝的不是什么好酒，就普通的烧刀子，开始孟鎏喝不惯，嫌酒太烈辣嗓子，喝多了也就习惯了。
　　至于老毕，不是纪午要请他，而是他没事儿就一步不离的跟着孟鎏，纪午要不叫他坐着一块喝，他就能在桌子旁边一直站着。于是就变成了他请孟鎏和老毕喝酒了。不过老毕只吃菜，从不沾酒。
　　“看来孟侍郎也没他儿子说的那么狠心嘛，还在孟鎏什么安插了个护卫，连戏台子周边的巡逻都更密集了！”，纪午仔细观察过老毕，发现他站如松行如风，应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身手到底有多高他不知道，但现在的他觉得是打不过的。
　　这天中午，生意很差，街上也没什么人，老毕去解手了。正是巡街衙役换班的空当，孟鎏一个人在台上干巴巴的唱着，声音婉转悦耳。突然，从上东街冲出三个蓬头垢面的混子，拿着木棍冲上戏台子就按着孟鎏一顿好打。
　　“打死你个不男不女的臭皮戏子，一天到晚咿咿呀呀唱唱唱，号丧啊你，吵得老子没一刻安宁！老子打死你，看你还怎么唱！”
　　街边不多的行人和商贩吓得尖叫着跑开。
　　说时迟那时快，纪午拿着一根棍子跳上了戏台，护住孟鎏，与那三人对打，只见他大喝一声，甩手挥棍，之前还非常有战斗力的三人倒成一片，纪午以一敌三，混战中不知是谁的棍子狠狠砸在孟鎏的脚踝骨上。
　　“啊！我的腿！”
　　那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趁着纪午为孟鎏查看伤势的空当溜之大吉。
　　等老毕解完手回来，戏台已经空无一人了，孟鎏被纪午背着到药铺看大夫去了。
　　“孟公子，大夫说你这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好好修养，你短时间里是不能再登台唱戏了，有何打算？”
　　孟鎏和老毕两个人把钱都花在了置办戏服道具上，住的简陋，不利于养伤，于是纪午便大发善心，不止垫付了汤药费，还把人接到了自己家中，命辛婆子和桂花好生伺候着。
　　吃过药，一嘴苦味，孟鎏指使桂花伺候他漱口净手，让辛婆子去给他拿蜜饯。这会儿半躺在床上，围着炭火，享受着好久没享受过的舒坦。慵懒的说:
　　“纪兄不介意的话，我就呆你这吧，左右你的宅子也还宽敞，我便与你做个伴，闲来无事你还可以免费听我唱曲，陶冶情操。”
　　纪午心里直道敬谢不敏！
　　“只要我还在南直隶，自然欢迎之至，可是我这宅子是租的，租期就到月底。在下问的就是公子之后作何打算。”
　　“啊？这样啊！要不你再续租一年，你去考你的试，房子我替你住着，怎么样？”
　　“家里贫寒，供我和弟弟念书已经是入不敷出了，实在是那不出多余的银钱租房了。要不孟公子随我一道进京吧，上京的费用我勉强还能承担。”
　　纪午提出建议，床尾一直闷声替孟鎏按腿的老毕闻言抬头，抑制住眉眼间的笑意，劝道:
　　“是啊班主，咱们上京吧，跟着纪举人，他还能替你出汤药费，咱们要是留在这里，身无分文的，那什么给您养伤治腿啊？腿要是坏了可就一辈子也登不了腿了！”
　　“哎！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又要回到笼子里去了吗？”
　　花了两日时间，兰丫把养了两个月的猪卖了。一般的猪是三个月出栏，兰丫把住猪养的好，十根猪两个月就快赶上别家三个月的出栏猪了，再加上兰丫一直对外宣传说是举人老爷亲手喂养的猪，因此也卖了个非常漂亮的价钱。每头猪以一两买进，现在二两五卖出，十头猪一共赚了十五两银子！
　　兰丫第一回赚这么多钱，高兴的云里雾里，笑嘻嘻地抱着阿寿亲个没完没了。纪午看她笑着本也开心的，可看她亲的起劲儿，心里好像又没那么开心了，于是贱兮兮的开口道:
　　“乐呵个啥呀！你那猪没我这个举人老爷的名头能卖那么多钱吗？怎么就不知道好好感谢感谢我啊？太不会处事了！”
　　处理好家里的事，一行人便带着伤了腿脚的孟鎏去了镖局，北上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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