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午的科举路

　　“死丫头，怎么说话的！”，辛婆子捡起柴火棒就往桂花身上招呼，边打边骂道:“我教你怎么把主子伺候高兴了你不学，倒是长本事了，敢编排起主家老爷来了，我打死你。”
　　桂花一点儿不怂她婆，因为她婆的棍子回回都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嬉皮笑脸的抢下柴火棍。
　　“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头吧，我在家就一直伺候我爹他们一家子，晓得该怎么伺候人的。”
　　辛婆子一听自己外孙女在家过的那苦日子就心酸，爱怜的摸摸小脑袋，说道:
　　“光会端茶倒水还不够，我们做下人的，要讲规矩，像你这样私下议论老爷是万万不能的，当心被发卖了出去。”
　　桂花噘嘴撒娇道:“晓得了晓得了，我以后再不议论主子了。”
　　“还有啊，老爷有交代，他和太太不唤咱，咱就不能往上瞎凑，知不知道？”
　　“知道了婆，你念得我好烦哦，快别唠叨了，哎！哎！哎！”，
　　“好好说话，小丫头片子一个，别学大人长吁短叹！”
　　桂花往灶孔里添了两把柴火，捧着下巴故作忧郁，惆怅道:“哎！要是被枣子姐、三七姐她们知道我伺候的是哭脓包老爷，一定会被笑话的！”
　　“傻丫头，你那些小姐妹羡慕还来不及，哪里会笑话你。你伺候的是举人老爷，以后没准就是官老爷，比她们伺候的土财主可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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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院里的生活很安逸。兰丫被纪午勒令卧床修养了足足一个月，期间纪午很少外出，几乎整天都在她屋里看书写字，偶尔也会教她背两首唐诗宋词之类。辛婆子和桂花很少在主家面前晃，她们最常呆的是灶房，两婆孙变着花样做自己的拿手菜，等到十月初一兰丫解禁这天，生生把主家夫妻养圆了一圈。
　　早上，临近出门之际，纪午把一碟银票递给兰丫。
　　“哇！你才刚当上举人就有这么多银子了！哈哈太厉害了！”，银票，兰丫看得两眼放光，以前只听过却从未见过的东西，她数了数，一共有两千两，捧着银票笑得见牙不见眼。
　　看她笑得那么开心，纪午突然有些不想把这些银子的来历告诉她，可是他用妻子孩子换银子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一出这个院子，兰丫就能听到数个绘声绘色的故事版本。他想瞒也瞒不住。
　　“管项翌家里给的。”
　　“管项翌！那个杀千刀的坏坯子干嘛给咱银子？”，兰丫恨透了管项翌，养病的这些日子每天都少不得骂他十遍八遍，从老子骂到孙子。
　　鹿鸣宴后，纪继生也问过他一个类似的问题，当时他说得坦然。可此时面对兰丫的眼睛，他难堪的低下了头。
　　“管家的人找到我，给我银子，让我为管项翌脱罪，我……”，难以启齿，纪午还是说了，抬起头直视兰丫的眼睛，轻声说道:“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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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坏东西害了我和我们的孩子，现在屁_事没有？”
　　“嗯，因为我说他没有要杀我，我说你是不慎跌倒的，与他无关，所以衙门把他无罪开释了。”
　　纪午以为兰丫会找他大吵大闹，大吼大叫，可是没有，她只瞪了他几眼就慢慢平静了。
　　“你不生气吗？”
　　“我生气你就能斗得过他们家吗？轻轻松松就给你两千两，他家里肯定还有金山银山的，你要是咬着他不放，他家就会给官老爷塞银子，然后把他救出去，把你抓起来。”
　　兰丫不冷不热地说的头头是道，教纪午听得目瞪口呆，这番话居然出自一个笔墨不通的乡野村妇之口，太教他吃惊了！
　　“你还能知道这么多？”，他以为她就知道喂猪、煮饭、上山下田来着。
　　翻两个白眼，兰丫没好气的说道:“戏台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不生气就好，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的，一定会替你们母子报仇的。时辰不早了，咱们走吧！”
　　兰丫闷坏了，老早就吵着要出去透气，纪午答应了要陪她一起，伸手拉她，被反手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我带辛婆婆和桂花出去逛，你不能出去玩。赶紧在屋里好好念书，争取尽快当上官老爷，替我和孩子报仇！”，说着把纪午推进书房，还从外面落了锁。
　　透过门缝看兰丫带着人出了大门，纪午笑出了声。他觉得自己好像捡到宝了，原以为兰丫只是个粗俗的蛇蝎农妇，想不到她还能通过戏文明理，遇事不吵不闹，很识大体。再有她长得那么安分，除了生不出孩子，一切都很合他的心意。
　　心情愉快，连读《大郓律》都轻松了很多，坐在书桌前，认真研读，一点儿也没往日的枯燥。
　　大郓朝的会试主要考时文、策论、诗赋、判词，其中判词的比分在时文策论之下，诗赋之上。尤其是当今这位皇帝，格外注重官员的务实能力，连以往不受重视的数算都加大了占分比。纪午不擅诗赋，便决心在律法判词上多下功夫，企图通过拉高判词的分数来平衡诗赋。
　　《大郓律》是根据洪武年间修订的《大明律》为基础，再结合大郓朝的国情，两次修订而成的律法集著。
　　《大郓律》主要分为两大部分，名例卷和六部律，共三十七卷。篇目有名例一卷，包括五刑（笞、杖、徒、流、死）、十恶（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八议（议亲、议故、议功、议贤、议能、议贵、议宾）。再有适应于六部的律条。其中吏律四卷、户律八卷、礼律二卷、兵律七卷、刑律十三卷、工律三卷，共五百二十条律法。
　　纪午结合姜二留给他的笔记研读，进度很慢，一个上午就刚刚把“十恶”看完，最近用眼过度，他的眼睛老是干涩疲倦的很，他放下书卷和笔，双手握成拳头，将食指关节的骨位压在眼头下的四白穴上，反复四到至五次，稍微舒缓了眼底的疲倦肌肉。
　　眼睛舒服了，他又准备看书来着，可是被一群猪扰了兴致。
　　“桂花，你赶紧把糠和一下，他们应该饿了，快去”
　　“辛婆，快帮我找一个猪槽来，现在还小十根猪关一个圈倒是没啥问题，可一个槽子怕是吃不开，我得给他们多备一个。”
　　兰丫麻利的指使着大伙儿围着小猪崽忙活，她自己也没闲着，拿着一根小棍子把猪往猪圈里赶。
　　纪午轻松的打开了书房的锁，看着一群臭烘烘的小猪崽哭笑不得。
　　“兰丫儿，咋买这么猪回来？”
　　“多吗？如果不是猪圈不够，我还多买十根猪回来。哎，你别傻站着，快去提桶水过来，走了这么远的路他们肯定都渴了。”
　　兰丫指使人越发得心应手了，前一刻还叫纪午专心念书，这一刻就让人帮着伺候猪。
　　“你看，我挑的这些猪怎么样？好不好？”，兰丫指着争先恐后喝水的猪问纪午。
　　“好”，纪午哪懂猪，兰丫问他这些猪好在哪他一句答不出来。
　　“我跟你说，这批猪真的好，他们是一窝出来的，以后不打架，养起来也容易。你再看它们的尾巴，站着的时候尾巴尖卷曲，摇摆的多有节奏。还有啊，头大而宽，嘴巴短而宽，鼻孔大，鼻盘湿润，四肢又高又结实，前胸又宽又厚。多好的猪苗子啊！”
　　兰丫说起猪就滔滔不绝，神采飞扬，说得纪午和辛婆子、桂花一愣一愣的。
　　纪午突然泼了兰丫一盆子冷水:“你把这么多猪关一个圈里养，要是发瘟了怎么办？”
　　兰丫转头瞪着一脸戏谑的男人，把人往猪圈外面推，吼道:“呸！我养的猪才不会发瘟！走开，走开，你出去，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影响它们的心情。”
　　这天以后，纪午还是雷打不动的温书，偶尔外出，兰丫带着辛婆子和桂花上午煮猪食，下午去山上打猪草，一人一个背篓一把镰刀，不出三日，举人娘子喂了十根猪的消息就传开了。
　　夜里，兰丫侍弄好猪崽后去敲书房的门。
　　“亥时了，快点回屋歇息了。”
　　“好，你先去把一身猪屎味洗干净，不然我不上你的床。”，纪午憋着笑说道。
　　一刻多钟后兰丫洗漱干净，弄的得香喷喷的，一回屋没见着人，又披上袄子去书房催人。
　　云雨方歇，纪午一脸餍足的揽着精疲力尽的人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摆。
　　“你越来越过分了！每天晚上都要我三催四请才肯回房，弄得好像我很着急似的！”
　　纪午戏谑道:“难道不是吗？是谁缠着我要儿子的，嗯？”
　　“呸，要不是为了儿子，我才不会缠着你呢！”，兰丫气鼓鼓的掐了把纪午的腰眼。
　　“好了，别开口闭口都是儿子”，纪午很矛盾，一方面他很想兰丫别那么想要孩子，因为他们这辈子再怎么折腾都弄不出一个孩子。另一方面他又非常非常享受兰丫现在的主动，为了想再怀一个孩子，她一到夜里就娇羞地往他身上贴，软玉温香在怀，多美的事儿！
　　“我从明天开始就不天天呆家里了，中饭、晚饭也别等我，我在外面解决。”
　　“你不好好在家念书备考，跑外面瞎晃荡个啥！”
　　“光一个闷屋里读书没多大用处，还是要多跟其他人探讨才好，博采众长、取长补短。”
　　读书的事儿兰丫不懂，就没再问了，睡意朦胧之际，男人咬着她耳朵说道:“我以后要经常出入青楼妓院，你到时候你别听人瞎说八道，我去那些地方是干正经事儿的。”
　　兰丫一下子没了瞌睡，挣扎着要从他臂弯出来。
　　“那种地方能干啥正经事儿？”
　　悄悄话在兰丫的呼噜声中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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