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月

　　房车停在临时停车位置旁边的空地上，距离有点远，也落个清静。

　　程肆遥把车的安全锁打开，拉门示意李微风先上去，“一个人来这边的？”

　　“不是，”李微风走进车厢里，“我跟齐南钧来的。”

　　程肆遥把门关上，“他人呢？”

　　“接朋友去了，让我在这里等他。”李微风站在楼梯口，看着四周就怔住了。

　　程肆遥见她不动，就走上来，“站门口干什么......”

　　他也怔了。

　　周楚靖找的这什么车，车里所有东西都是粉色系的.......

　　程肆遥侧眸瞧瞧李微风，清了清嗓子去拉冰箱的门，拿了两瓶矿泉水出来，放桌子上，“随便坐，衣服给我。”

　　李微风反应慢半拍地嗯了声就将他的外套脱下来，他指指小型厨房旁边的磨砂玻璃门，“洗手间在里面。”

　　李微风会意，外套递给他了就走过去。

　　“等等，”程肆遥忽然喊住她，“你的脚怎么回事？”

　　来的时候李微风一直走他身后，他都没发现有不对劲，刚一看这小鬼竟有点一瘸一拐的。

　　“啊这个，”李微风看看自己的脚，“在上山被人踩了一脚，现在脚趾碰到鞋头就有点疼，可能肿了吧。”

　　“回来。”程肆遥说。

　　李微风乖乖地又瘸着过来。

　　“坐。”

　　李微风望望他，便就近坐在沙发上。

　　程肆遥去床旁边的柜子里拿了双拖鞋出来，再提了个小药箱一起过来，“鞋脱了。”

　　李微风原本想说自己弄弄就好了，但见程肆遥把药箱放桌上后就蹲在了她的面前，拖鞋摆她面前，李微风心里晃悠悠的，看着程肆遥半天没动静。

　　“要我帮你脱？”

　　程肆遥伸手过来，李微风忙并住脚往后收，俯身下来说：“不用，我自己脱。”

　　程肆遥抬起眼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就起身打开药箱，“拖鞋是一朋友的，先穿着。”

　　“嗯。”

　　李微风应，把右脚上的鞋脱下，袜子也摘掉，才看见第二个脚趾又红又肿，要再磨磨，估计就破皮了。

　　程肆遥瞥了眼就翻药箱找药，但药箱里的都是一些治感冒发烧过敏的，程肆遥便拿了块创可贴递给李微风，“贴这个，如果磨到还会疼的话就说。”

　　“多谢哥哥，”李微风接过，小心撕掉表面的一层纸，然后轻轻贴在脚趾上，把脚拢进一只拖鞋里站起来，“我去洗脸了。”

　　程肆遥合上药箱，瞧着她不一样的两只脚，笑了笑没说。

　　是个简约的洗手间，水池马桶淋浴头一应俱全，李微风先看一眼程肆遥再轻轻掩上门，没有反锁，她就洗个脸，很快能出去。

　　脸还真挺脏的，都是一些细细的小沙子沾在上面，脖子下也沾了一点，膝盖也有。

　　李微风对着镜子把头发别到耳后，抬起水龙头开关，弯腰下去掬水往脸上扑，全部清洗干净后，衬衣领子打湿了些，她在随身小包里拿了张卫生纸来，压在领子上吸吸水，但没吸掉多少。

　　外面挺安静，也不知道程肆遥在干嘛，偶尔听见几道脚步声。

　　李微风弄好了就推门出去，一股凉意迎面袭来，程肆遥打着赤膊站在桌子旁边，李微风一下子呆在了门口，眼神直勾勾定在程肆遥身上。

　　时隔不过一日，她就看到了“真人版”的。

　　不是她的大脑自动ps！

　　此前见到的程肆遥，整个人高高瘦瘦的，穿什么衣服似乎都衬得起他，不曾想脱下了竟是这般地......有肉。

　　因为经常锻炼，他手臂肌肉的线条十分流畅，不是天天吃蛋/白/粉练成金刚芭比的那种，而是劲瘦，硬实，他肩膀也很宽，锁骨下的胸线清晰有致，一直延伸到腹部上的那一座座小鼓包里，往下......

　　李微风没敢仔细瞧了，就迅速地瞄了一眼，立马收回眼神。

　　“站门口干什么？”

　　程肆遥突然出声，把一只水瓶盖子拧松又往回旋了一转才放下，捡起沙发上的毛巾、换洗衣物和刚才脱下的脏衣服转身走到李微风面前，眸子垂着打量她小半会儿，就把其中一条毛巾盖在她头顶上，“擦擦，一次性的，用完了就丢垃圾桶。”

　　李微风的眼睛被遮住，扒拉下来的时候眼前已经不是程肆遥的脸，而是他的胸膛，还有一点点淡淡的男人气息，混着点香水的味道，很好闻，她没忍住努努鼻子嗅了嗅。

　　察觉异动，程肆遥把脏衣服全挂在李微风旁边的钩子上后，才侧眼狐疑地用两只手指挑开李微风的额头，“干什么呢？”

　　“闻你。”话一出口，李微风立马意识到似乎不太对，赶忙抿着嘴不看程肆遥，耳根子便应景地悄摸红了。

　　这话不是有歧义吗！

　　闻你，吻你.......

　　程肆遥目光淡淡扫了下李微风的耳朵，“车门没锁，要走的话记得带上，我洗个澡。”

　　说完，程肆遥就走进洗手间，门反锁住，没一会儿就听见水哗啦啦的声音。

　　他可真随性啊。

　　李微风跑去桌子那边背对洗手间坐下，幸好空调很给力，车厢里凉意四起，她没觉得脸颊会热得发慌。

　　房车外型看起来不大，内里却居然什么都有，床，厨房，洗手间，吃饭的地方，进来时都没好好瞧瞧，只是这车厢里的颜色，好像跟程肆遥不太搭，对面窗户上还挂着几个相框。

　　李微风擦干脸，起身去对面冰箱旁边扔毛巾，不经意间瞥见相框里的好像是个女人，李微风定定地站住，脚上像灌了铅，她踌躇半晌，就小心翼翼地捏起相框一角翻开来看。

　　是个很漂亮的女人，长得又高又瘦，笑起来特别治愈。

　　再想想这车里的装饰......

　　李微风把相框翻回原位，看看手机的时间，已经晚上八点钟，外面的天就快要黑了。

　　留了张“我走了肆遥哥哥”的纸条放桌上，李微风换好鞋就从房车里出来。

　　不远处的沙漠晚会已经开始，灯光一闪一闪的，主持人在舞台上说开场白，下边的人就边吃边听。

　　站着看了会儿，李微风打算去停车的地方等齐南钧，正要走，周楚靖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把李微风拦住质问：“你跟肆遥在车里呆那么久都干了啥？如实招来！”

　　“......”李微风吓得后退了两步，“没什么。”

　　“那为什么肆遥不出来就你出来了？！”

　　李微风：“.......他在洗澡。”

　　“哦，”周楚靖抠抠后脑勺，气氛有点尴尬似乎，就又问李微风，“你现在要去哪儿呀？不过去热闹热闹？这我办的场子，我给你打折，不收你门票钱。”

　　“那里。”

　　李微风指指正前方的临时停车场，其实也就是周楚靖他们那一帮人随便找块地停车，车多了大家就默认为停车场而已。

　　“回市区啊，”周楚靖瞅一眼手表，“但这个时间景区那边都关门了，没有车往这边开哎，这样，你先跟我过去玩，等肆遥来了我们给你找辆车，载你回市区。”

　　毕竟辛辛苦苦大老远追他到这里，虽然他什么都不会说，但总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啊，多没良心多危险。

　　此时此刻舞台那边热闹得紧，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男男女女在跟随音乐贴脸热舞。

　　“所有的人都在那边吗？”李微风却忽然问这个。

　　“那当然，”周楚靖拍拍自己的胸脯，“小爷我的场子，谁敢不给面子！”

　　“好，我和你过去。”李微风说。

　　......

　　十几分钟后，程肆遥冲完澡出来，拿毛巾囫囵搓了几下头发，不滴水了，程肆遥随手一扔就进了垃圾桶，淡麦色的上半身还打着赤，几颗水珠顺着胸线滑下，直接落进他瘦窄的腰缝裤头里消失不见。

　　因着进去前没拿衣服，程肆遥就到桌子这边来，要翻沙发上的旅行包找件T恤穿，就瞧见桌上空了半瓶的水底下压着张小纸条，他扯出来看，嘴角挑着，无声地笑了笑。

　　人应该已经离开。

　　随后穿衣，下车。

　　天已悄然黑尽，最后一道彩霞余晖逐渐落下地平线，周围陷入空一般的暗色里，唯有舞台那处正高闪着扫描灯激光灯，彰显自己和这片荒漠的与众不同。

　　现在正轮到颁发奖金的环节，主持人念完一长串台词，激动无比的从第一名开始喊：“今晚捞金赛的冠军是，程肆遥程公子！”

　　底下顿时响起一大片夹杂着口哨的呼声。

　　程肆遥单手抄兜慢慢往舞台那边走，倒是没什么兴致去领奖。

　　可主持人仍扯着嗓门高声道：“让我们用掌声欢迎程公子......”

　　突然在这里卡住，灯光也熄灭了大半，不过下面的观众并未觉察到什么，一味地在起哄。

　　大概过了十多秒，主持人的声音又接着响：“欢迎程公子的助理上台领奖！掌声欢呼声！”

　　“哇呜！”

　　......

　　这托词，不用想就是周楚靖搞的。

　　此时舞台的灯光重新亮起，交叉汇聚在“助理”的身上，下面的呼声当即爆发了，音乐换了首节奏感十足的。

　　程肆遥掀眼往舞台上看，便是一顿。

　　颁奖嘉宾周楚靖扛了块长方形状镀金纸制带流苏的奖金牌走上来，直接给塞李微风手里，也不知道是哪家无良厂商做的，为了讨好这帮二世祖，奖金牌做得既精致又夸张，总而言之就是大，把李微风上半身都给挡没了，人瞧着也摇摇欲坠。

　　程肆遥加快速度，等走到处，李微风已经抱着奖牌下台，在离舞台前派对最远的独桌那里，李微风把奖牌放下搭在长椅上，甩甩酸软的手臂坐下继续吃面前那碗面，面仿佛辣到她了，她张开嘴巴往里扇风，不够，又端起离她最近的一杯像是果汁的液体往嘴里灌了两口。

　　前头的热闹好似都被她隔绝在外，丝毫不受影响。

　　或者说，这样的环境不适合她。

　　颁完奖才是派对的开始，音乐一放，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热舞的站中间，还有人在亲吻。

　　有个梳中分的小伙端了两杯香槟过来，绅士地要邀请李微风喝一杯。

　　可能是音乐声太大，李微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就没有理，等吃完最后一口面，李微风望着这个人老半天，才后知后觉地站起来。

　　“中分”笑得满脸都是花花肠子，一直要递酒。

　　这时程肆遥抬起步子就上前去，隔开“中分”和李微风。

　　李微风瞬感惊异，抬头望程肆遥，整个人的气势冷得如同冬天的薄雾。

　　还没开口呢，“中分”立马收回花花笑脸，看出程肆遥的意思，酒赶紧藏到身后，点头哈腰地招呼：“肆爷！肆爷你来了，大家正到处找你呢，我这不来问问你助理，谁料她也不知道，我见她一个人呆着，就......”

　　有人在悄悄扯他衣袖，程肆遥半垂着眼，淡淡打断中分的话：“别再让我看到你。”

　　“好嘞！”中分立马灰溜溜地跑了。

　　程肆遥转过身，七彩的灯光映照在李微风脸上，连嘴角的油渍都照得清清楚楚，“齐南钧没来接你？”

　　“呃，我还没有接到他的电话，”李微风有些窘迫地笑了下，碰碰身旁的奖牌，“这个是你的。”

　　程肆遥就看了眼没说什么，俯下身来，弹了弹她的脑门：“嘴，擦干净。”

　　李微风直接伸出舌头上下舔舔嘴唇的边缘，然后问他：“还有吗？”

　　程肆遥：“......”

　　“没带纸？”程肆遥站直，手揣进裤兜里。

　　“用完了，”李微风半靠着桌沿，敲敲装面的碗说，“这个面好辣，喝果汁解都没多大用。”

　　“辣还吃。”程肆遥说。

　　李微风笑，“好吃嘛。”

　　“别的东西就没有好吃的了？”程肆遥问说。

　　“有！”李微风立马回答，示意程肆遥看派对那边，“那里烤了只羊，你的朋友端了盘来给我，特别好吃，还想再吃点的，但是我老找不着他人，就只能吃面了。”

　　桌上还剩碗面。

　　“少吃点儿，坐着，我去找他，”程肆遥掏出半包小纸巾放桌上，想想又叮嘱，“再有人过来和你说话，你就打语音给我。”

　　这里不太安全。

　　李微风点头，程肆遥看她坐下后才转身走入人群的觥斛交错之中。

　　看不见程肆遥了，李微风就撑着长椅，两腿悬在空中荡来荡去，耳边全是那些蛮有金属质感的音乐，舞台已经变成群魔乱舞的地方。

　　百无聊赖，李微风就仰着头看台上，视线里忽然出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捏着裙摆往舞台后面的绿洲去，一道白色的灯光正好照过来，李微风看清了女人的脸。

　　和相框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可是绿洲那边现在没有什么人在，要是没有舞台的灯光，那里基本是一片漆黑。

　　她为什么要去呢？

　　而绿洲的另一边也有个人影在慢慢靠近，但灯光闪来闪去的，又离得远，只大致看得清他的身形是个男人模样。

　　瞧着有些熟悉。

　　见那个女人走进一排绿树里，李微风站起来握紧小包的带子，大着胆子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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