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无境

　　纳气境是修士的最底层，一般而言，很少有秘境是专门对纳气境修士开放的，最多就是筑基期和纳气境都可入。但事情就是这么巧，望月境就是这么一个单独只对纳气境开放的秘境。
　　据说望月境里的禁制极强，任何想要隐瞒修为进来的修士，无论方法多巧妙，都会被望月境排斥在外。

　　这么多年了，五大宗门难道不想把望月境纳入自己宗门使用吗？就算望月境产出不高，但总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强吧？
　　退一步来讲，就算真的什么都没有，将这里作为一个试炼地供宗门弟子使用，或者开发改造望月境，将这里变成一个宗门的小洞天秘境不也很好吗？五大宗门完全有这个实力来做这件事。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是把望月境变成了一个开放的秘境，外来的修士只要缴纳为数不多的灵石就可以进入！
　　这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看，都不合常理。

　　“别跟我讲五大宗门想造福苍生，大公无私什么的，这种屁话我一个字也不信。”矮个子脸上的讥诮之色一闪而过，快得几乎看不清。
　　他接着道：“我对望月境这事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知道了一件事，我终于有点明白了。五大宗门的人不是不想将这里占为己有，而是做不到。这里其实根本就不归五大宗门所有。说白了，望月境其实是一个……”

　　他的话未说完，整个望月境忽然剧烈抖动了起来，震感十分强烈，人在地面几乎站立不稳。
　　这种关键时候被以这样的方式打断了话题，总让人有种他口中的秘密会很了不得的感觉……

　　离音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但很快，她就没心思想别的了。

　　这场大地震来势汹汹，耳边轰隆隆的声音乍起，脚底下的土地也开始不安稳起来。
　　离音第一时间抱住了胖团，拉着徐若涟跑到空旷的地界，稳稳地趴了下来。
　　那五个人下意识就跟着离音做了。

　　震动持续的时间并不久，等到那股让人心惊胆颤的震动过去了，离音才拉着徐若涟站起来。
　　几息之间，秘境里已经大变样了。离音回头看刚才他们休息的地方，那棵树早已被连根拔起，倒伏在地上，裸露的树根纵横交错，被不知从何处滚来的碎石块给压得死死的。

　　若是刚才他们没来得及跑……
　　几个人想起来都有点后怕。

　　“这是怎么了？以前从未听说过望月境里会发生地动啊？”那五人的小群体开始嘀嘀咕咕。
　　紧接着，从半空中滚过来一道雄厚的声音：“各位道友，因望月境突发意外，此次试炼将提前关闭。东边传送门即将开启，为了各位安全，请速速前往东边传送门！请速速前往东边传送门！”

　　众人都是交了钱进来的，两月之期未到就要将人赶走，这要是在往常大家早该抱怨了。但如今亲眼面对这一片狼藉的地面，大变样的河山，秘境里的修士都心有戚戚然，也不敢再说什么，纷纷动身前往东边传送门。

　　那矮个子军师临行之前，回头看了离音和徐若涟一眼，“我们五人平时都在彷若城清风客栈东边的民宅里。若是二位有意知道后续，可到清风客栈大堂，我会在那里等候二位三日。”
　　说完，五人就匆匆走了。

　　徐若涟道：“不论是那人的未尽之言，还是此次地动，恐怕都非同寻常。咱们最好小心行事，尤其是你身上带着大量药草，千万莫露了痕迹，毕竟钱财动人心。”
　　两人动身往东边走。

　　越往东人越多。
　　东门传送口有一片空地，对着一道盈盈白光，人群分左右站立，泾渭分明。左边站着的修士大都年纪轻轻，甚至还有好几个小萝卜头，俱都一身华服，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很是活泼热闹；右边站的修士年长居多，衣饰朴实，大多比较沉默，偶尔彼此说话，也是低声交谈。

　　世家宗门子弟和散修的区别可谓一目了然。像离音跟徐若涟这样一富贵一简朴的组合，反倒不多见。
　　两人到时，聚积在东门传送口处的修士都不约而同瞥了她们一眼。
　　准确地说，是瞥向徐若涟。

　　徐若涟如今的身份有点尴尬。她先是徐家大小姐，本该是站在世家第一梯队里的人，但如今她已经脱离家族，成了一个散修。
　　众人看着她，也有几分想看热闹的意思吧？

　　“若涟，到我这里来。”叶长轩开了口。

　　离音早就看到叶长轩了。他站在世家宗门那一列的靠前端，身边簇拥着人，这些人里有跟他衣饰相仿的，约莫也是叶家人；也有跟他衣饰完全不同的，但能猜出也是宗门世家之子。
　　叶长轩身边站着一位女修，跟他凑得很近，娇嫩的面庞上一派甜美，但看着徐若涟的眼神却有些暗沉。就像是暗处湿滑粘腻的青苔一样，让人浑身不舒服。

　　这应该是徐家那位新任的大小姐了。
　　徐若涟本就冰冷的神色这下子更冷了。

　　离音拉住了她，直接站到了左右梯队的中央，“大家都这么客气干什么？中间这么大块空地呢？觉得挤的可以自己挪挪啊。”
　　徐若涟似乎松了口气。
　　她倒不是放不下世家的身份，只是散修这个群体，位卑而谄媚者相对多一些。大多数人为了不得罪徐家，不太可能真心接纳她。这样两边都不占，她好歹能自在些。

　　往东边传送门来的人越来越多。离音和徐若涟站在两方人中间，并且毫无尴尬感，后来人对左右的站位就没有那么清晰的认知了，大都选了中间空地多的地方等着。
　　这样一来，人群纷杂，再也分不清彼此的身份了。

　　大约等了小半个时辰，眼前空气波动渐起。一道白光的范围渐渐融开，向两边扩展延伸。
　　待到那白光的范围静止不动后，一声轻微的嗡声响起，白光大亮。
　　人群争先恐后地往前涌去，纷纷消失在大亮的白光里。

　　离音踏出秘境之前，不知为何，忽然心血来潮，回了一下头。
　　隐约看见天空的一角透蓝碧亮，美得惊人，似是有成片森林的虚影一闪而逝。
　　她眨眨眼，疑心自己是看错了，也没怎么在意。

　　——

　　出了传送门，便来到一个巨大的广场上。广场上高台大筑，高台上坐了五个中年人，四男一女，一眼看过去，五个人都是一个表情，很有高手般的不露声色。

　　“是五大宗门的人，今日怎都在此？”
　　“以前不在的吗？”
　　“以前只是些许负责开启和关闭秘境的宗门弟子罢了，这次那五位可是宗门长老！”
　　“哦？宗门长老亲来，可是有什么说法？”

　　四周都是叽叽喳喳的人声。忽然，广场的边缘爆发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成功将这些细杂的声音压了下去。
　　“老子交了钱才进秘境的，你们提前关闭秘境的事老子不追究，现在老子要走，你们凭什么不让老子走？五大宗门的人是不是太霸道了？”

　　离音踮起脚尖，只能看到重重叠叠挤挨在一起的人影。
　　嗨呀矮个子那个气！
　　徐若涟看她那个样子，嘴角笑容微现。

　　“各位！你们给评评理，这秘境参加完了是不是就能走了？五大宗门的人现在拦着老子不让走，莫非是有什么阴谋？”

　　此言一出，人群也有点躁动了。有人尝试要离开，却马上被广场四周的光幕给拦了下来。
　　这下子，更是坐实了五宗不让人离开的事实。
　　群情激愤。

　　一直端坐在高台上的一位中年人，这时候半垂着的眸子才微微睁开，声音不紧不慢的：“各位稍安勿躁，不让大家离开自然是有原因的，却不是什么阴谋，而是给大家一个机会。我丹霞宗决定招收五位伺火童子，就在各位之中选拔。因怕各位急着离开而错失了这次难得的机会，这才暂时关闭广场的出入口。”

　　这中年人的话一出，大部分人的面色都稍缓。有些人已经面露激动之色，竖耳静待详细的消息了。
　　丹霞宗乃是丹师大宗，若是能有幸被收入宗内，就算只做一个伺火童子，也总比散修强得多了！

　　但对于那些家有底蕴的世家子弟，这个消息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这位长老，我等在丹道一途并无建树，自认也天资平平，怕只能错过这次机会了。出来近两个月，家中亲友挂念，不知可否先放我等离开？”

　　“若我说，不行呢？”

　　开口的是高台上的另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袍坐在众人中间，眉宇间的皱纹深重，一看就是常年皱着眉头的人，颇有些不好惹。
　　他站了起来，先看向身边的四个同辈人，嗤笑一声：“想查事就查事，遮遮掩掩作甚。还以为你丹霞宗多大的脸面，我说了这个理由不成，这下可相信了？”

　　他说完，也不管剩下的四位是什么表情，冷着一张脸面对众人，声音雄浑滚滚：“望月境发生意外，这事大家都知道。经过我们五宗的联合排查，已经确定这意外实属人为，若是让这等人逍遥法外，那我五宗的脸面岂不是要让人踩在脚底下了？”

　　“将各位留下来是为了查明此事的始作俑者。当然了，我们也知道这样做实属失礼，为了表示歉意，洗清嫌疑之人都能得到我五宗联合提供的纳气丹一瓶。各位世家子弟出身之人也莫要自视甚高，我们五宗敢在这里光明正大地拦下诸位，诸位以为，你们家中长辈不知此事吗？”
　　他静静欣赏了一番众人微变的脸色，继续道：“今日我五宗必要揪出这个引起望月境动荡之人！各位若是胆敢耍小心眼的，可别怪到时候我们五宗不讲情面！”

　　人群里低低的私语声不绝于耳。
　　过了许久，终于有人大着胆子开口问：“敢问这位尊者，要如何确定谁才是你们要找的人？”

　　“这个也简单。望月境其实有一器灵，一草一木都在它的管辖之下。这次望月境地动，是因为有人在望月境内大肆破坏水土，到处挖掘草木，使得器灵震怒，这才将望月境搅得天翻地覆。各位也不妨仔细回想一番，是否遇见过哪些可疑之人，曾经做出过一些毁坏土壤草木的举动……”

　　大肆毁坏草木？
　　离音心里咯噔一声。
　　事情要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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