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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菊花戒（七）
秋李子怀抱着沉睡中的白宝月讲了个故事，故事不算曲折，但他却讲很久。
秋李子在还未修出人身之前，曾经同其他秋堂的弟子一样被送到人间历练。那时的他法力在同辈的弟子中只能算是最末的，所以被送去的地方也是最清冷的。
水月庵不过是一间普通的庵堂，地处偏僻，平日没什么外来香火，庵堂里的尼姑加上主持也不过才七八个。秋李子就被送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尼姑庵，种在庵堂大殿外的一溜小花坛里。
除了念佛，尼姑也要吃斋。所以庵堂里也种了些蔬果，顺带还养了些蚕，尼姑里有手巧的便织了布拿到几里外的镇上卖了换粮食。其中织布最在行的便是一个法号叫仪娴的师太，庵堂里收养的几个小孤女每日便跟着在大殿外的屋檐底下她学纺线织布。
水月庵统共就那么几间屋子，自然没有闲地方，就看着大殿外面这块地方又亮堂又宽敞，虽然风大点，只要不是大冬天，还是能忍耐的。
几个小姑娘都是自小被收养在庵堂里长大的孩子，虽然暂时没有剃度，但都按照法号给取了名字。其中最小的一个叫慧真，今年才不过十岁。慧真是个聪明孩子，虽然平时话不多，手上的功夫却学得最快，也最得仪娴的心。
秋李子那时只顾着自暴自弃，对身边这些事并不上心。只是这个慧真隔三差五都来给他浇水施肥，次数多得他都烦了，心想怎么有这种痴人，若自己不是天赋异禀，早给她折腾死了。
心里虽烦，却奈何法力不足无法发威，只好逼着自己练些护体的功夫免得本体被水给淹死了。
到了秋天，别的菊花都开了，秋李子偷懒没开。慧真每天边纺线边守着他一个人在那里念叨：“那个，是不是水浇少了？怎么外面的野菊花都开了，这株还不见动静哩？”
吓得秋李子连夜催功，楞逼出一个小花骨朵来。待到花开之时，把慧真乐得合不拢嘴，拍着手叫大家都来看花，仿佛那花开的功劳就是她一人的。
为了早日脱离苦海，秋李子忘记了自哀自怜，每日苦苦练功，不到三年便能将自己的灵体脱离本身，虽然依旧未能修成人身，却已是不易。于是，他打定主意，在慧真再次来给他浇水的时候，他就化作一道光柱，吓她一大跳。
结果慧真看见光柱愣了半响，才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佛祖显灵，善哉善哉……”
然后便依然故我的给他浇了个透心凉，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秋李子明白自己是遇到强人了，于是便又努力了两年，修成了人形。妖的人形有两种，一种是自然形成的，不需要灵力支撑，因此可以一直维持，但也不能轻易改变；另一种是要用灵力维系，虽然可以用法力改变，却不能长久。
而此时秋李子所炼成的人形就是第一种，所以看上去也就只有一个五岁的孩童模样。他知道这样的人形是吓不倒慧真那个粗神经女人的，于是他又努力练习第二种人形的修炼方法。这次他只用了一年便炼成了，他储存实力到了中秋月圆之夜。
那天，慧真做了晚课提着水桶来浇花。他便趁着夜色化作人形，一下子扑到了她的身上，满桶的水倒了她一身，他满以为她会惊慌失措的尖叫。没想到她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那个，这位施主……你可不可以起来一点，我的胸口有些闷得慌。”
秋李子低头一看，却见自己的一双手就压在慧真的胸上，他的脸上一红，忙收了手化作一道青烟遁了。
慧真缓缓坐起，理了理湿淋淋的袍子，拎起水桶又去打了一桶水，浇了花这才回屋去换衣睡觉。
第二日夜里，她依然来了。他躲着不敢出来，却听到慧真道：“那个，昨夜的是你么？你身上的菊花香味熏得我睡不着觉，既然成了精，怎么反倒躲着我这个天天给你浇水的人呢？”
这是慧真第一次意识到秋李子的存在，而这一天，秋李子没有现身。他不知道慧真是不是在诈自己，还有自己出去之后究竟是福是祸，他平生第一次有了一种心慌的感觉。
他还未能将本体直接修炼成人形，灵体的移动还受到限制，因此也不可能离开这里。然后又过了两年，经过他没日没夜的苦练，他的本体终于可以修成人形，而他此时的模样大约是人类十一二岁的样子。
他本可以就此离开，可总觉得心里有事，离不开。于是他告诉自己，只要自己能修成一个人类成年人的样子，便正式离开。而离开之前，他一定要去跟这个折磨了自己多年的慧真说她的所做作为是多么令人厌烦，然后他还要再给她浇上一桶水，以报自己多年水淹之仇。
于是又过了两年，慧真已经开始协助主持师太处理水月庵的大小事务，主持师太常称赞她是“大智若愚”，大家都看出师太有心将她培养成接班人，只是慧真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做事总是比人慢半拍。
她常对着院子里的那株菊花发呆，自顾自的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每日晚课之后她都要提着水桶去浇花，雷打不动。
这天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晚课下得早，她又来到了大殿旁的菊花边上。正要浇水，却见眼前一闪，手上一空，水桶竟不见了。她忙四下张望，却见右手不远处站了个身穿青绿色锦袍的年轻公子，夜色蒙蒙看不真切。
她别的没看清，那位公子手里提着的水桶却看清了。
于是她上前几步，急急道：“那个，桶沉，还是我自己提吧！”
说着，她便伸手去抓木桶提手，却落了空。她眼看着那桶一下子被举高，然后“哗”的一声，整桶水倾泻而下，过了一会儿她才感觉到那种透心凉的寒意。
于是，瑟瑟秋风中，秋李子听到一个哆哆嗦嗦的声音小心翼翼对着自己道：“那个，桶……可以还给我了吧？”
他把木桶狠狠丢到一边，冲到慧真面前，双手拽住她的肩膀，几乎发狂似的摇晃她的身体，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有点正常人的反应呢？这种时候你不是该尖叫么！或者愤怒也行啊！你为什么迟钝成这样……你这样的人到底活着是为了什么？”
慧真一身湿透的衣服贴在皮肤上，再被夜风这么一吹，更是冷得浑身发颤，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就任凭他这么一阵乱摇乱晃。等秋李子发泄完毕，才发现她已经昏了过去，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不能把人丢在原地，这样的天气冷也冷死了。可送回禅房也是不行，里面还住着好几个小尼姑呢……
思前想后，只好把人打横抱起往大殿去，这夜间也只有那里没人住，好歹是间房子，也能遮些风。
大殿里空荡荡的，年久失修的门窗可劲往里灌风。秋李子找了一圈才在神龛后面寻到一小块地方，约莫一张床那么宽，或躺或坐都可，就是不能站，不然头就会碰到菩萨的后脊梁。
他把大殿里所有的蒲团都找了来铺上，让慧真躺在上面，可她还是抖得厉害。他抓耳挠腮，心里暗暗后悔自己为了图心里痛快给自己找了这么块烫手的山芋。但现在离开，他也不忍，只好脱了自己的袍子给慧真盖上。把她盖严实之后，才小心把手伸到衣服下面去，对着昏睡过去的慧真道：“我要帮你脱掉湿衣服了，如果你不同意就说话。”
隔了半响，他径自点点头道：“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就开始了。”
他缓缓闭上双眼，一双手在袍子底下摸索，大约半柱香之后，他的手终于退了出来。他轻吁了口气，把脱下的衣服拿到大殿外边屋檐下平日挂纱线的麻绳上晾好，又折回大殿盘坐在慧真身边，伸手去摸到她的手腕为她把脉。
不把还好，这一把他的火气又上来了，手上使劲，一把捏住了慧真的手腕，一字一顿道：“你都醒了，还给我装！”
慧真小心翼翼虚着眼瞄他，手腕上又是一阵剧痛，她无奈只好低声下气对着秋李子道：“那个，施主别生气，我只是一时不知施主来意，不敢轻举妄动……”
秋李子怒道：“别施主施主的叫，我可没有什么可以施给你！”
慧真平躺在蒲团上，一张脸冷的发青，颤着声儿道：“你就是院子那株菊花变成的人吧！你身上的味道一点都没变……”
秋李子把脸扭到一边，嘴里嘟囔道：“你是狗么？我身上哪有什么味道……”
慧真努力把身体往下面缩了缩，鼻子凑到了锦袍的领口上，小声道：“是菊花的香味……”
秋李子的脸继续冲着旁边，冷冷道：“现在正是菊花盛开的时节，我今天赏菊去了，沾上些味道也不足为奇。”
慧真的声音依然小小的，怯怯的：“那个，你的味道和别的菊花不一样……而且你老想拿水泼我，是在为我每天给你浇水的事生气吧？”
不提还好，提到这一茬，秋李子又一次怒了，扭过脸一把拽住慧真的双肩吼道：“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还这么整我！你……啊！”
他惊得叫了起来，却被一只冰凉柔软的手捂住了嘴。
慧真一手压着锦袍努力遮掩着春光乍泄的身体，一手掩在秋李子的嘴上，她青白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小声道：“那个，你别叫！把师父吵醒了，我又得挨说了。”
秋李子惊诧的看着她，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找把斧头把眼前这个女人的头给劈开，看看里面究竟装得都是啥……但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做了另一件令他自己匪夷所思多年的事。
他一把将慧真摁到，整个人就压了下去。可怜慧真连神都没回过来，就被亲了个遍。待到她终于想到要反抗的时候，手脚都被他压着，连嘴也被他堵得死死的，没被他一口气吻到憋死就算命大了。
好容易喘上一口气，她红着脸低声道：“那个，快放开我……”
可他哪里还停得下来……
待到她夜半醒来，身旁空空如也，身上的衣物已穿戴整齐，连他搬来铺床的蒲团也都一一归位。大殿里空空荡荡，风呼呼的从未曾掩好的门缝里往里灌，吹得神龛上的长明灯时明时暗。
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真的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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