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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盘龙镜（五）
如果只是这样，温暖也是可以不闻不问的。他每天所要面对的病人个个都有自己的怪癖，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上，每个人所要面对的压力各不相同，也就引发了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怪病。
有人习惯于说谎，就算无关紧要的事都会习惯性说谎，不说谎反而会心跳加速；有人喜欢闻钱烧焦的味道，一天不闻就恶心头晕；有人搜集处女的初夜血，以此为荣……相比而言，喜欢睡在冰箱里，吃一点冰糕啥的，真的不算什么。
而现在来咨询心理医生的人，已经早已不像几年前那样遮遮掩掩的，温暖每天都要面对这些，他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但凌的异动还不止这些。
她还对着镜子说话。
一天晚上，吃过饭。温暖习惯性的在书房上网，而凌则留在客厅看电视。中途，温暖出来休息眼睛，顺便给茶杯加点水。路过客厅的时候，他看到电视开着，但凌不在。
大概因为最近凌的反常举动，温暖破天荒的在房子里转了一圈，他发现卧室的门半掩着。他轻轻推开，就听到凌的声音在说：“你走开，我一个人就够了！”
她的语气强硬，一点也不像平时说话温柔的凌。
温暖小心的退出去，那以后他开始留心凌。他发现，只要吃过饭，他进了书房。凌就会把电视开到很大声，然后就去卧室或者卫生间。温暖试着偷听，但每次都只能听到一些片段，都像是在争吵，却只听到凌一个人的声音。
温暖也曾认为凌是患了精神分裂，于是他特意带凌去做了这方面的检查。凌很听他的话，既没有反对，也没有问理由。
诊断出来之后，他反复确认了，怕自己主观，还特地隐去姓名让医院的同事帮忙看了。结论是——没病。
但凌的“症状”却愈发明显。
后来慢慢的，不止是对着镜子，就算对着空气，他有时也能听到她低声自语。一天正在吃饭，她又开始走神，温暖对着她猛然大呵一声：“凌——”
凌的身体微微一震，缓缓抬头，她的眼有些迷茫的看着他。凌的眼睛很漂亮，大大的像一颗圆溜溜的杏仁，她的眼珠颜色很淡，总是水汪汪的。温暖看着她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向上翻动眼球，整个眼眶里一下子不见了黑眼珠，只露出一团白眼仁。
凌翻着白眼，用温柔的声音应道：“老公，你有什么事吗？”
温暖定了定心神，道：“给我一张餐巾纸。”
凌微笑着递给他一张纸，此时她的眼睛已经回复了原样，依然是水汪汪的一对杏眼。
一时间，温暖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于是他在接过纸的后，又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凌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于是回应似的对着他微微一笑……
于是，温暖再一次清楚的看到——凌真的在翻白眼。
温暖突然觉得，凌这个样子很像她小时候玩过的一个会眨眼睛的洋娃娃。凌很喜欢那个洋娃娃，可是后来有一次，因为温暖手贱把洋娃娃眼珠上的蓝色漆抠掉了，之后每次抱出来玩的时候就会看到洋娃娃对着人翻白眼。温暖很讨厌那个洋娃娃，就找机会悄悄把它丢了。害得凌哭着找了好几天，最后是温暖用零花钱买了个新的给凌，才算作罢。
所以当他看到凌那双白花花的眸子时，他的整个背脊一阵发冷。
“你太太见了镜子，有什么异常之处？”姚精仔细询问道。
“应该不算异常，只是每次路过镜子的时候，她的脚步会比平常快一些，似乎不大喜欢。”温暖回忆道。
姚精嘴角勾起笑意，只是一边嘴角，而另一边却没有动静。
“是时候见上一面了。”姚精眉毛轻挑，“只是在这之前，你能把隐瞒我们的事都说一说么？”
“隐瞒？”温暖下意识的皱眉。
姚精笑笑：“我交给你的镜子叫做盘龙镜，它的功能只有一个，便是映照出人最不想别人触碰的内心的样子……常人是不会感觉到它的存在，但你太太却表现出对它的排斥，那么她恐怕已经不是人……”
温暖举起手，阻止姚精继续往下说，他闭上眼冥思了一阵，才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和你太太真实的关系。”姚精道，“如果，她对你很重要，那么你为什么能一直忍耐一年才来寻求帮助……如果她对于你只是一个过客，那么离开便是，你真的有必要为了搞清真相，而付出高昂的代价么？”
温暖一时竟答不上来，他和凌的关系并不是一句两句便能说清的。
“我和凌是不会分开的，也不能分开。所以我必须搞清真相。”温暖停顿了片刻后，一字一顿的答道。
姚精仍不死心：“你爱她么？”
温暖的脸色微变，语气生硬道：“我给报酬，不是来接受盘问的。”
姚精也不生气，淡淡道：“你不肯说，我们也不会强求。只是你要知道，我们所要的报酬有时候不仅仅是钱，如果你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温暖冷冷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见凌……需要我做什么？”
姚精点头：“我需要你明天晚上十点以后再回家……”
槐树街口是妖精城西沿线的起始地，这里每天人来人往特别热闹。但就在离槐树街不到一百米远的杨树街，就冷清得厉害。
杨树街说是街，不如说是条巷子，而且是条死巷子。街上都是围墙，没有一处店铺。一直往里走，到了街的尽头便是一个叫做“杨树别苑”的楼盘。，因为交通便利，且是双层跃式户型，所以是很多收入颇丰，喜欢闹中取静的年轻人的最佳选择。
温暖和凌的家就在里面。
房子是温暖五年前买的，三年前才拿到钥匙。当时凌已经和温暖确认了关系，装修的时候温暖很忙，凌就每天来这里守着工人装。
凌喜欢温暖，这是众所周之的。
但温暖的身边是不缺女人的。凌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凌的工作是给杂志画插图，说是工作倒不如说爱好。从小殷实的家境使她从来没有为穿衣吃饭发过愁，嫁给温暖更不用她操心钱，所以她便继续用爱好给自己赚点零用。很多人羡慕她，她也很曾很满足这样的生活，真的。
凌坐在阳台上，她想借着落日的余晖画一画阳台上那盆摆了很久的仙人掌。她觉得这个画面很美，不画下来很可惜。
她现在作画的时间越来越少，不过好在天气在慢慢变凉，她所受的煎熬要比夏天好些。她的手边放着一大盒冰淇淋，画几笔就吃上一口，火烧一样的内脏只有在吃下去的瞬间才能感到一丝凉意。
她知道温暖在怀疑她，但只能这样了。如果不随时用冰降温，她一分钟也呆不住了。
她努力甩掉杂念，专心画画。这是她的爱好，也不知还能画多久，她要珍惜。
云是橙色的，越到天边越亮，太阳就在那些层层叠叠的云彩后面，已经看不到影儿。凌的铅笔稿已经成型，正想着是黑白稿还是彩色稿，客厅里的电话铃响了。
她快步走到沙发边，拿起电话：“喂——”
“我晚上不回来吃饭。”温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更为低沉，带着一点沙哑的磁性。
“嗯……”她的鼻子里只发出了一个单音，那头的电话便已经挂了。
她的脸上扯动了一个僵硬的笑，最近身体也越发不灵活，常不能控制自己的表情。她缓缓往卧室走去，途中经过那个被一块黄色绸缎遮住的东西时，她不由得浑身发热，于是快步逃也似的冲了过去。
卧室里的梳妆台上摆满了她的护肤品，她自嘲的笑笑：这些烧钱的东西，现在终于不需要了。
她对着镜子坐下，镜中的她面色苍白，但依然美丽。凌长得很耐看，鹅蛋脸，柳眉杏眼，美得恰如其分，一点也不扎眼。可也正因为不扎眼，所以也并不十分引人瞩目。尤其是在和她一同长大的温暖面前，她的美近乎透明。
“我该怎么办？”凌闭上眼，手抚摸着自己冰凉的脸颊喃喃道。
“有什么怎么办的？现在这样不好吗？”一个尖细的声音从镜子中传来，那声音像是被人掐住脖子说话，态度极为不耐。
凌皱眉道：“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你觉得很好？”
镜子里的声音冷哼道：“当初你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怎么？这么快就后悔了！”
凌摇头：“他已经在怀疑了……而且，客厅里那个东西让我很害怕！”
“怕什么！告诉你，那不过是面盘龙镜。只要你不去摸它，便什么事都没有。”
“可是……”
“别可是了。你忘了自己为什么要留在他身边了么？就算不被爱，也要嫁给他，就算被他嫌弃，也要留在他身边……这不是你的梦想么？难道事到如今，才想要放弃？”镜子的声音越发尖锐，其间夹杂着嘲讽的笑声，如铁器刮过，“哼哼——你不觉得已经太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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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我没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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