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三分钟

　　男寝，窗帘紧闭，没开灯。
　　黑暗中，微信提示音突然响起。
　　床上，甄聃圣动了动，迷迷糊糊的把手机举到眼前，也没看清就要把它放下，接着睡。
　　没过几秒，他突然一激灵，坐了起来，揿亮屏幕。
　　屏幕上大大的数字：23:57。
　　还有三分钟他就23岁了，可他还单身。
　　他舔舔嘴唇，心情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

　　我们生活的世界看似平常，却有着神秘的地方。
　　甄聃圣发现了这世界的一个秘密，那就是满23岁的人都不再单身。
　　他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所以这么多年，不论是被撒狗粮，还是直接被问及对象，他都很淡然。
　　他坚信在23岁之前，会有神迹降临，他会有对象的。

　　虽然他这小半辈子都没什么女人缘。
　　他的发小里也是有女孩子的，只是她们都选择了一起长大的其他男孩子。
　　他的女同学们也对他不感兴趣，除了日常必需的交谈，从不愿多说一句话。
　　即便是路上发小广告的女孩子也都选择性的忽略他。
　　偶尔有几个女孩子肯拦住他，他本准备冲着她们肯与自己搭讪而心怀感激地吃下安利时，只听她们柔声询问，“请问你对基督教有兴趣吗？”

　　屋子里安静得能听到甄聃圣指甲触碰屏幕的声响。
　　本是个六人寝，五个人都有对象，今儿又是周六，大家都去约会，甄聃圣例行留守。
　　看到数字变成了23:58，他开始有些焦躁。
　　他烦躁的翻着手机上的所有社交软件。
　　除了微信里有个公众号推送，一个新消息都没有。

　　其实事情也没有这么糟，他有一个异性好友，唯一的一个，堪称难友，一个男生缘极差的女孩子，不过，在他看来，她也只是生理性别为女罢了。
　　姑娘芳名陆小柔，只是名不副实，从小就是，是的，他们还是青梅竹马，不过他更想称她为发小。
　　甄聃圣六岁的时候，他被三个男孩子揍哭，小柔看见了，一个箭步就冲上去把对方全撂倒了。
　　他还记得自己擦着鼻涕，蹲在地上望着她，逆着阳光，她的背影如此的伟岸。
　　尤其是那时她还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拳头，恶狠狠地说，以后谁敢欺负他要先问问她的拳头。
　　帅，真帅。
　　那时她五岁，他对她的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自那以后他就决定追随她，心甘情愿地成为她的小弟，而她也像个老大一样罩着他，她还说“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我就帮你欺负回来”。
　　后来，他上学了，由于长得瘦弱，为人也很斯文，气急了也只会跟人争辩，“你不能这样，这样很没礼貌”，调皮的孩子们就特爱欺负他。
　　多亏了小柔和他分到了一个班，还做了同桌，每到这种时候，她总是把他挡在身后，叉着腰帮他骂回去。
　　小孩子不服气，说她多管闲事，她就翻个白眼，“我罩着我小弟怎么了？”
　　再后来，初中高中，他们都很巧的一直同校。
　　他们也都习惯了下课一起踢足球打篮球，晚上一起回家的日子。
　　于是，自然而然地，两个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上了大学，他俩分隔两市。
　　而甄聃圣也情窦初开，对同班的一个姑娘一见钟情。
　　准确说，他是对那双眼睛勾走了魂，真是双漂亮的鹿眸，越看越舒服，越看越喜欢。
　　那个姑娘长得小小的，说话柔声细语的，惹人怜爱。
　　他就感觉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姑娘，合该是这样，长在别人身上简直是种浪费。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反正，他就是喜欢，特别喜欢，就想追。
　　他没什么追姑娘的经验，就一直咨询陆小柔。
　　陆小柔给他出了一堆主意，不过都没什么效果，他的表白不出所料的以失败告终。
　　他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每一天他都不断的反思自己。
　　最后，他得出结论，既然方法没问题，那就一定是追错人了。

　　于是，他果断换了个姑娘。
　　姑娘，还是个鹿眸姑娘，温柔可爱，对他也是同样的冷淡。
　　军师，还是陆小柔那个狗头军师。
　　而他，依旧锲而不舍的每日早晚问候。
　　他坚信，坚持一定会胜利。

　　现在的他有些感慨，没忍住又翻出微信里他和姑娘的聊天界面。
　　对话框里，只有他孤零零的一句“早上好啊”。
　　他忍不住叹息，缓缓打出，“晚上好啊”。

　　时间转眼变成了23:59。
　　他刚要关掉对话框，对方突然发过来好长的一段文字，几乎占据整个屏幕。
　　他的心漏跳了两拍。
　　他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假装矜持的看了过去。
　　“聃圣，我其实挺喜欢你的，但是你却不知道，其实你喜欢的不是我，你只是在我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一直在你身边却被你习惯到忽视的姑娘的影子。每一次你费尽心思的取悦我，那些点子都是她的手笔吧。起初我是不知道的，我很心动，很想答应你，但是秉持着女孩子的矜持，我忍下了。直到有天无意间，听到你跟朋友吹小柔的点子就是好，我是如何的欢喜，我开始介意。我有心留意这个名字，惊觉你每天都会提到她，而且你想到她时的表情流露出你对她无限的信任与依恋，所以我忍痛拒绝了你。不瞒你说，今晚陆小柔来找我了，我发现我们长得还真是有点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她希望我可以重新考虑下，她说了你很多好话，她说你被我拒绝后一蹶不振，我看得出她是喜欢你的，希望你们不要错过。祝你们幸福。”

　　陆小柔？
　　甄聃圣皱了皱眉，是他认识的那个？

　　仔细想来，造谣他和陆小柔相互喜欢的人，从小到大就没断过，就连他父母当年还严肃的警告他不要早恋。
　　他们每次听到这种话时，都会付之一笑，回他们一句，“没有的事，她是我老大（他是我小弟）”，久而久之，他们都木然了，再也懒得重新审视他们的关系。
　　现在想来，他堂堂一个一米八五的高高瘦瘦，文质彬彬的美男子，女人缘差的原因是人家都认为他有女朋友；而她虽不温柔，但好歹看起来也是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男人缘差的理由多半也是因为总和自己形影不离，被人误会。
　　他蓦然间想起去年过年的时候，陆小柔那张笑嘻嘻的脸，还有那漫不经心的口气，“如果明年咱俩还没对象，要不咱俩凑合凑合？”
　　不过，当时他满心满脑都是女神为什么拒绝了他，他现在一点也记不得那时他是如何敷衍的。
　　他有些感慨，原来神迹一直都在，只是自己从未正视。

　　想到这，甄聃圣满心喜悦的拨通了陆小柔电话，响了三声对方就接了起来。
　　对面一声轻轻的“喂”让他的身子酥了半边，他怎么从来没发现她这么有女人味呢。
　　“小柔，现在咱都没对象，凑合凑合啊？”他满眼笑意等着小柔的回答。
　　对面有几秒的静默，能听的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0点的闹钟突然响起。
　　手机摔到了脸上，那一瞬间他听到了一声激动到流泪的“好”。
　　与此同时，甄聃圣痛得“汪”了一声。

　　第二天晚上，在陆小柔第100次没打通甄聃圣的电话时，她一路杀到了他的寝室。
　　“狗男人，刚表完白就敢挂女朋友电话，还玩失踪，打电话也不接，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踹开门的一瞬间，她心都要化了，瞬间满脸温柔。
　　她风一般卷到甄聃圣床前，抱起那只跟她四目相对的柴，亲了又亲，“算那个男人有良心，还知道给我准备惊喜。”
　　半天，她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扫视了一圈。
　　屋里空无一人，甄聃圣床上凌乱的堆着一套衣物，手机摆在最上面，屏幕已经被划花。
　　她将狗举到眼前，“儿砸，你爹呢？”
　　狗的眼中满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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