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

　　翌日一大早。双方的父母和秦晓峰的大姐二姐都来了。等刘雁走进手术室后，秦晓峰的嫂子也来了。
　　一大帮的人在手术外等待着。秦家的人坐在一边聊天说话。
　　刘雁的父母坐在另一侧，伸长了脖子盯着手术室的门。一会儿就起来扒着门上的玻璃看看。生怕孩子出什么意外。
　　刘老汉兜里揣了五千块钱，就怕万一有情况来不及。
　　秦晓峰也着急的走来走去。他老子看他那样儿，一副嫌弃的表情。嘴里小声的嘟囔：“至于吗？生个孩子而已。哪个女人不生孩子。”
　　秦晓峰压根没听到老汉说什么。他此刻的心思都在老婆身上。昨天傍晚他又去了主刀大夫办公室。
　　大夫把手术的风险又仔细的说了一次。有些不能与产妇说的此刻都交代清楚。“你老婆曾经患先天性心脏病，导致的心肺功能不是太好。我们就是考虑她不能承受自然分娩的痛才决定剖腹。可剖腹产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心脏承受能力弱。只能是注射少量麻药。否则她术后恢复不好，很可能会引起下肢瘫痪。产妇还是会疼。而且剖腹产失血多，她心肺不好，失血后昏迷和其他的风险也会加大。你要有心理准备。”
　　秦晓峰一下子蒙了，头皮发麻：“这么危险吗？”
　　“当然不一定，不过你妻子的情况的确是不太好。孕后期的失眠和乏力明显。我这是把可能发生的情况说清楚。让你有心理准备。万一发生危险，你得赶快做出决断。这样我们才能快速的反应该如何做。”
　　大夫看秦晓峰吓得脸上都白了，又开口说：“危险不一定会发生，只是要你做好准备。你们刚才不是决定生完后就上环吗，有的产妇那是直接就让给做绝育的。你老婆这种情况，也最好不要再生，第二胎的心脏回血量会比第一胎增加百分之三十。她的心脏恐怕无法承受。”
　　秦晓峰失魂落魄的点头，“我知道了，会做好准备。”他本来想说要不然给刘雁也做了绝育手术好了，可不知为什么没说出口。
　　此刻站在手术室外，大夫的话语在耳边回响。他真怕会有大夫出来问他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刘雁躺在手术床上，先是跪着让麻醉师给打了麻醉。躺好还不足五分钟，主刀的大夫就拿着一根针扎她腹部两侧。
　　左侧的时候问“疼吗？”。刘雁回答：“不疼。”
　　右侧的时候，刘雁赶快说道：“疼，我有感觉。”她知道这是要看麻醉效果。她怕自己不说，大夫就要动刀了。
　　可她万万没料到，她说疼，大夫也要动刀子了。麻醉师跟主刀大夫说道：“可以开始了，药量不足。别耽搁时间。”
　　刘雁脑袋都大了。什么叫药量不足？你不会多用点儿？难道要在我有感觉的时候就动刀？我可不是关公，有不动声色刮骨疗毒的本事。
　　没等她出声询问，主刀的大夫已经开始切肚皮。她能清晰的感到刀子在肚皮上划动。一下又一下。
　　“疼，”除了这个，她再说不出其他话语。
　　麻醉师看着显示仪上的数据，看她疼的拽紧床单，腾出一只手来拉着她：“放松，放松。你以前做过心脏手术的，这个跟那个比起来就是小手术。你连那个都没事，这个也不会多难受的。”
　　刘雁真想吐槽他：那是全麻。不管后面有多难熬，可在手术台上她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可她疼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肚子上划过一刀又一刀，刘雁心道：肚皮也不厚啊!怎么还没划开吗？
　　很快她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撕扯，肚子被撑开。刘雁痛的心都揪到了一起，好似闭住气不会呼吸了。
　　麻醉师看她睁大了眼睛，赶快提醒：“深呼吸，深呼吸。”看她终于吐出一口气来，麻醉师才松了一口气：“对，就是这样。”
　　刘雁呼呼的喘着气，眼睛瞪着天花板。感到有人把手伸到了肚子里。摸着什么了？孩子怎么还没出来？别乱摸啊!我要疼死了。快把孩子拽出来，给我缝上肚子。
　　“哇哇哇”终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是个男孩整六斤，十点十二分。”护士托着孩子，放到了电子称上，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对刘雁说的。
　　刘雁默默的记下孩子出生的时辰。才过去半个多小时，我怎么觉得好像一年都没这么长。
　　护士用事先家属准备好的襁褓把孩子包好抱到外面。推开门，大家都围了过来。：“是个男孩，六斤整。你们谁抱着孩子去病房？”
　　秦晓峰接过孩子，正要问刘雁的情况。侯妈妈已经开口：“大人呢？没事吧？”
　　“母子平安，很快就能出来，你们等着吧。”护士说完转身进手术室。
　　“好好好，阿弥陀佛。”侯妈妈一听女儿平安，立马双手合十的念起了佛。
　　秦老汉原先坐在椅子上没动，听到护士说是男孩，立马站起来走到抱着孩子的秦晓峰母子那儿。看看抱在襁褓中的婴儿，抬起头对着快要进手术室的护士说：“应该是女孩啊!你们骗人的吧!”
　　护士一下子转身回来：“你这老汉，怎么说话呢？男女我们还能弄错吗。不然你打开看看。”
　　秦老汉还真的解开襁褓要看，护士低声的嘟囔：“什么人了？又一个重男轻女的。”
　　秦老汉没听见她说什么，就是听见也没空计较，这说好的女子怎么变成大孙子了？
　　也不知他是哪儿来自信？这时看到孩子的小鸡鸡，乐的嘴都合不拢：“真是孙子。走走走。咱们先抱孙子回病房，别把孩子冻着了。”
　　老汉拉着秦母下楼走了，秦晓峰的大姐笑着道：“男孩女孩不都一样吗。生个闺女才好呢。会心疼父母。你看我们霞霞多懂事。”
　　秦晓峰看了大姐一眼：“就会说风凉话，你那么喜欢女孩，怎么又生了个小子。要你的贴心小棉袄多好。”
　　秦大姐讪讪的笑笑：“我那会儿是第一个，这后来都生的是儿子。你这儿生个闺女也挺好的。”
　　秦晓峰笑笑回她一句：“有儿子是你们的。你们都有儿子，就我没有，那我多没面子。不是成绝户了。”
　　刘雁的父母看的直摇头。这是一家什么人，若是雁儿生的是闺女，还不知会如何。老两口不禁又有些埋怨刘雁非要嫁的这么远。要是近处怎么也得打听清楚家里的老人是啥样的。
　　“幸亏生了男孩。”刘父看着老伴低声的感慨。眼睛又看着手术室的门，女儿没出来，他始终不放心。
　　侯妈妈悄悄的叹口气，也在担心着闺女。
　　手术室里。刘雁感到肚子里不知又进去了什么东西，是手还是什么机器？怎么除了腿不会动，其他的感觉都那么明显。
　　别再乱拽了，我要疼死了。你们难道要把肠子肚子都拽出来吗？
　　刘雁深深的吸着气，如同离了水的鱼儿。头上都是汗。肚子被人一个劲的折腾，她觉得自己此刻像极了毡板上的肉，除了任人宰割别无它法。
　　麻醉师在耳边说了什么，她一概不管了。在心里默念看过的唐诗宋词。分散心神，这是她上一次手术后难熬的时候用过的办法。
　　别说，这办法挺好用。肚子里的感觉好似没那么清晰了。
　　麻醉师看她闭上了眼睛，还以为有什么不好。看了一眼显示器，扭头对着她说：“别睡啊!别睡。要保持清醒。”
　　“嗯。”刘雁说不出话来，轻轻的答应一声。
　　一会儿听到大夫说：“宫缩不好，不能放环。清创后缝合吧!”
　　刘雁想说：直接给我做绝育吧!这样的酷刑我再不想来一次了。可肚子上的疼痛，让她放弃了。此刻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任人宰割的砧板。一分钟都不想再待。
　　肚子终于缝合了，针扎过来又扎过去，已经不是那种刀绞般撕扯的疼痛了。这样针扎的疼让浑身紧绷的刘雁慢慢松懈下来。
　　刘雁闭上眼睛，好困啊!麻醉师看看他说：“困了就睡觉吧!这会儿没事了。”
　　眼皮子直打架，心里也渐渐糊涂。可直到缝合完毕，她被推出了手术室，她也没睡着。
　　听到秦晓峰问：“我老婆没事吧？”
　　大夫笑答：“没事，推回病房吧!给她的双腿做弯曲活动。什么时候她腿有感觉了告诉我。”
　　“好的，知道了。”
　　刘雁使劲睁开眼睛，看到秦晓峰推着床在左侧。她父母在右侧。都担心的看着她。她努力的给他们笑了一下，安慰他们自己没事。
　　秦晓峰看着老婆惨白的脸，一丝血色都没有。心里一阵心疼。以后一定要对老婆好，她为了自己可是受罪了。
　　到病房后，几人合力把她抬到病床上。秦父已经张罗着：“快去买鱼，炖点鱼汤。让雁子喝了好下奶。”
　　跟着的护士还没走，闻言赶快回头：“没排气之前什么都不能吃。先给孩子买点儿奶粉吧。”
　　侯妈妈赶快应声：“哦，明白了。以前都是顺产，不知道这些。”
　　护士看侯妈妈面容和善，说话也轻声细语的。不自觉的自己也态度好很多：“没事，不知道的可以问我。医生也把注意事项告诉他们了。”
　　秦晓峰赶快接话：“是。我知道。谢谢了。”
　　“没事。应该的。你们等会儿去买两包盐。下午给产妇排淤血要用。”
　　“好的，我等会去买。”
　　护士走后。秦晓峰的两个姐姐忙说：“那这儿也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回了。”
　　秦晓峰招呼道：“哦，我跟你们一起，出去买盐，再给小家伙买奶粉。”
　　“跟你儿子真亲。就怕饿着了。”秦大姐打趣道。
　　“那是。那可是我儿子。”秦晓峰趾高气昂的样子逗得大伙直笑。
　　几人说着话走远了。侯妈妈坐在闺女床边接替秦晓峰，手伸到被子里给孩子来回的弯曲。
　　看着闺女闭着眼睛，她悄悄的没吭声。怕把孩子吵醒。脸色煞白，比几年前做心脏手术还要白。这个月子可得好好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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