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

　　回家后看到秦晓峰买的豆浆包子。她一点儿胃口都没有。看看老公担心的面孔，刘雁勉强吃了两口，喝了一杯豆浆。在老公温暖的怀抱和温和的细语中慢慢进入梦乡。
　　睡着后她做了个梦，梦里生产的孕妇变成了自己。她生了一个女儿，护士把孩子抱给秦晓峰，他一听是女儿，刚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护士没料到他会突然的抽手，孩子一下子摔倒了地上，婴儿的哭声揪着她的心，让她那么的疼。想喊却发不出声音。眼泪瞬间流了满脸。
　　“醒醒，老婆。是不是做梦了？怎么哭的那么伤心？”秦晓峰担心她，请假没去上班。她这一觉直睡到暮色四合。秦晓峰刚进卧室就看到她满脸的泪，赶快把她叫醒。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秦晓峰担忧的脸就在面前。梦里那撕心裂肺的感觉还在，她抱着老公的脖子一下子放声大哭。
　　“护士把我们的女儿给你，你不要，……她就摔在地上了。你为什么……不抱她？你不是说你喜欢女孩的吗？”
　　秦晓峰听着老婆哽咽的断断续续的话，哭笑不得。这怀孕的女人都这么胡搅蛮缠吗？做个梦也当真，来质问他。
　　“只是做梦。我怎么会不要女儿呢？跟老婆长得一样的女儿，多漂亮啊!我一定好好疼她啊!不哭了，再哭要生个爱哭鬼了。”
　　刘雁慢慢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抱着秦晓峰磨磨蹭蹭的不肯把头露出来。
　　秦晓峰看老婆小猫一样的举动，好笑极了。这丫头：“好了，别不好意思了。你睡一天了，先起来吃饭。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虾仁水饺。”
　　刘雁连着发泄了两次，觉得堵在胸口的大石头移开了。别的事情先不想，还是先把自己还肚子里的孩子照顾好。别让疼爱你的人担心。
　　一大盘的水饺大概有四十多个，刘雁一个人吃了一大半。秦晓峰都吓着了，怕她撑着，吃完饭拉着她倒外面消食。
　　“老婆，你这也变化太大了。前几天是什么都不吃，今天居然吃那么多？一大盘啊!那可是专门盛饺子的大盘子。”秦晓峰说着拿手指比划一个大大的盘子样。
　　刘雁也不知道是问什么，看他这么说，故作生气：“干嘛，怕我把你吃穷了啊？”
　　秦晓峰听她这么说，那是哭笑不得：“这么会？我是怕把你撑坏了。”
　　刘雁也发现自从怀孕，她变得敏感许多。无理取闹的话是张口就来。大概是身边只有他，她心里总觉得空唠唠的，没有安全感。听到他轻声细语的哄着，就觉得自己还是被人疼爱呵护的。
　　小霞出院没多久，就跟她男人抱着孩子回老家了。刘雁也再没去看她。若她也和她男人一样，她怕自己受不了那个刺激。
　　女孩在她们的眼里难道就跟家里养的小猫小狗似得，给口吃的养大，长大了嫁人赚点彩礼？她真心受不了。为母则强，她绝不会如此对自己的孩子，让她遭受如此待遇。
　　小霞她们搬走后没多久，刘雁的公公婆婆来了。大伯哥出钱让岳父岳母和自己的父母去云南旅游。
　　老两口下火车后去了市区大伯家里。秦晓峰下午下班后带着刘雁也过去给父母送行。
　　大伯的岳父岳母都是当地人，与亲家有共同话题，相谈甚欢。秦晓峰兄弟俩坐在旁边时不时的插句话，客厅的气氛十分的活跃。刘雁插不上话，跑到厨房给嫂子帮忙。
　　嫂子看她微微显怀的肚子，笑言道：“我可不敢使唤你这孕妇，无聊了就坐那儿给我剥蒜吧。咱俩说说话。”
　　刘雁笑着接过蒜头：“都快五个月了。大夫说一切都好。我在家也做饭的。嫂子你就让我帮忙吧，不然我一会儿不好意思吃。”
　　嫂子哈哈大笑：“放心，你就是什么都不做，也少不了你的。”
　　妯娌两个边交谈边做饭，倒是相处的挺好。秦晓峰许久不见父母，在客厅里根本没顾上刘雁。也不管她在陌生的环境面对陌生的人能不能适应。
　　刘雁听着客厅里秦晓峰爽朗的笑声有些生气。这个坏蛋还说会照顾自己呢，一高兴起来早把她忘脑后了。
　　晚饭后，婆婆趁嫂子没注意，拉着刘雁和秦晓峰进了孙子秦钰的房间。老太太从兜里拿出一个手绢小包，打开后把里面的钱交给刘雁：“这是五百块钱。一会儿当着你嫂子的面，把这钱给我或者你爸。别让你嫂子挑理。说我们旅游都是人家报名出钱，你们一分不给。”
　　刘雁一时觉得有些难堪。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净。她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是经济的窘迫？是婆婆偷偷摸摸的行为？还是……
　　这是她第一次为了钱而升起的惶惶不安的情绪。接过婆婆手中红色的钞票。她只觉得手心发烫，那红色的钞票好似变成了火焰，一直灼烧到她心里。
　　婆婆出去后，她把钱给了秦晓峰：“等会儿你给吧。”
　　秦晓峰看着她商量着：“不如咱们再出上五百。给上一千吧？你觉得呢？”
　　刘雁在心里算计着，还有四五个月就要生了。大夫已经明确说过，她心脏无法承受生孩子的压力。必须剖腹产。得将近五千元。
　　他们现在还不到两千的存款。再给上五百，那到时生孩子怎么办？她是真不敢指望老人帮忙，当初结婚公公都说，要结就结不结滚蛋。若是生孩子公公也这样，那她跟孩子该怎么办？
　　看她犹豫，秦晓峰有些不高兴：“那是我父母，他们去旅游咱们总不能一点儿不给。这样我爸还不说白养我这儿子了。”
　　刘雁其实是个怂人。小时候身体不好，父母总是说让她别跟人发生冲突。导致她一看见别人生气发火就不自觉的想往后退。
　　“好吧。给你。”刘雁把钱给了男人，自己坐在卧室生闷气。钱啊钱!!你真是个王八蛋。
　　是谁创造了钞票，能在世上称霸道？
　　有人为你卖儿卖女，有人为你哈哈笑。
　　钞票，万能的钞票……
　　刘雁一个不以金钱为念的人，生平第一次恨上了它。
　　无独有偶，没过几天刘雁接到了妈妈的电话。“雁儿，你都好吧？”
　　刘雁正在睡午觉，接到妈妈电话十分高兴。怕吵醒秦晓峰，拿着手机到外间：“我挺好的。妈妈你别担心。”
　　“你这丫头，你怀着孩子，妈妈看不见也摸不着你，能不担心吗。好了不说这了。家里要盖新房了，三天后动工。妈妈给你邮寄一千块钱，你再给我寄过来。别让你姐夫挑理。你结婚一分钱都没要，你姐夫已经有意见，这回家里盖房，别再让他说什么，弄的你姐夹在中间难做。”
　　刘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阻止自己在电话里哭出声来，：“妈妈，你别给我钱。都是我不好，让你们为难了。我这儿有钱，我下午就出去给你寄一千。别让我姐和我姐夫吵架。”
　　“你的钱留着生孩子用。妈妈没怪你的意思，就是不想你姐跟你姐夫弄不好。毕竟你姐夫是上门女婿，等于别人家的儿媳。你这出嫁的闺女啥都不给，人家有意见。我已经把钱给你寄过去了，你注意查收啊!别多心。好了，挂了啊!”
　　“嗯。妈你注意身体。”
　　手机里传来嘟嘟声。刘雁游魂一般又重新躺回床上。眼泪顺着脸颊渐渐浸湿了枕头。
　　怎么会这样呢？到此刻她才明白，原来结婚意味着成人，意味着要担负起成人的责任。上对老人要尽孝，中对亲朋要来往应酬，下要养育孩子。有其以养育孩子责任重大。如今孩子还未出生，她已经觉得自己应付不来。
　　她从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足够生活就好。可现实已经无情的扇了她一个嘴巴。让她心痛难堪。离着父母几千里地，做不到承欢膝下。连家里有事，出钱的事情也得父母超心帮忙。她这个女儿到底养来干嘛？
　　把头埋在枕头里，刘雁压抑不住的哭出声来。该怎么办？她心里好难过。
　　秦晓峰听到老婆的哭声，惊的一下坐起来。把刘雁的脑袋转过来，怕她把自己闷死：“怎么了？怎么睡了一觉就哭成这样？又做噩梦了？”
　　刘雁用手捂着脸，不想说话。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他老爱说，一切有我呢。可是事情解决不了，有你又怎么样。
　　秦晓峰看她只是哭，急了：“有事就说，你这光是哭干什么？”
　　刘雁听他着急了，拿卫生纸擦擦眼泪。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秦晓峰也明白自己理亏。想了一下说：“那和我妈那天一样，咱们再加上五百给寄回去。也算是一点心意。你别难过了。……等以后咱们有钱了，多给一点。”
　　以后有钱，以后是什么时候？有限的收入要养家糊口、买房、买车。什么时候才能是有钱的时候？
　　其实如果离得近，有时间帮父母做点事情，或是经常来往的陪伴，都是一种尽孝。可如今却是陷入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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