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

　　几天后秦晓峰倒夜班。晚上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老婆，我把街门锁好了。你可千万别开啊!若有人叫门你别吭声，就当屋里没人。你把卧室门关好，万一进了小偷，你就让他随便拿，卧室门有两重保险，他进不去。”
　　刘雁本就有些害怕。让他说的更加怕了：“啊!!!会有小偷吗？那我……”
　　秦晓峰摸摸老婆的脸：“没事，我这都是以备万一。若真有什么动静，你就给对门的邻居打电话。弄出点动静来，一吓唬就跑了。那小偷比老鼠胆子大不了多少。”他想了想又把刘雁的钱包拿出来放到外间的桌子上：“把钱给他预备着，小偷有收入了就不会再想其他的。”
　　看刘雁紧张的拽着他的衣袖，他伸手把老婆抱进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好了，不怕啊!我这都是以防万一。这种事情是十分少的。”
　　刘雁真想拽着不让他走，可她知道不可以。这时候她开始想家了，若是离爸爸妈妈近，就可以回娘家住几天。
　　秦晓峰走后，刘雁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犹如烙饼一样。估计两面都要糊了，她也没睡着。支棱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一点风声狗叫就把她吓得心跳不已。好容易到后半夜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感觉没睡多久，被一阵孩子的哭声吵醒。
　　看了下手机快六点了。孩子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哭的声嘶力竭。听动静应该是对面的嫂子家的妞妞。等了几分钟哭声都没有要停的迹象。
　　刘雁看天空露出了鱼肚白，穿上衣服准备去看看。
　　推开街门看到对面家大门口围了几个周围的邻居。都是早起锻炼的老人，在拍门喊人。可是除了孩子的哭声，门内再没其他的动静。
　　昨天帮过刘雁的黄大娘着急了，提议：“找个年轻人扒墙头进去看看吧，别是出了什么事。那小媳妇挺着那么大个肚子。”
　　一个老汉说：“要不找居委会的人来，咱们扒墙头进去，万一有事说不清。”
　　有人认为老汉说的对。说了一句：“我去居委会找人。”转身就跑了，几十岁的老汉跑得还挺快。
　　大家又耐心等了一阵儿，可里面孩子的哭声一点儿都没小。后来听见咚的一声，像是什么掉地的声音，随后孩子的哭声没了。屋内寂静无声，大伙的心却更加急了。不知屋内的母女俩如何了？
　　黄大娘也不管其他的了，赶快回家把睡觉的小儿子叫起来。黄大娘的小儿子今年二十一，没考上大学，如今在化工厂上班。长得人高马大的。
　　他一出来，大伙都主动给他让开地方。方便他跳墙头。小伙子活动一下手脚，退后几步，一个助跑就巴上了院墙，跳下后先把街门打开，随后大伙都进了院内。
　　“小媳妇，开门。”黄大娘拍着屋门，开口喊道。
　　屋内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大伙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
　　“不是煤气中毒了吧？”
　　“应该不是，刚才孩子哭得那么大声。后来应该是掉到地上了才不哭了。要是中毒，孩子不会没事。”
　　“那咱们把门撞开看看吧，别把孩子也给摔坏了。”
　　“好，那咱们撞门。”
　　“来来来，这有根木头，咱们用这个撞。”
　　“好，大伙一起使劲啊!我数一二三。撞……”
　　一番折腾，门锁被撞坏，大家进了屋内。只见孩子果然如大伙推测的那样摔在地上，黄大娘把孩子抱起，摸摸孩子，惊得一声大叫：“哎呀，孩子没气了。”
　　刘雁正在床前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人。此时也惊得转身。大家都围到黄大娘跟前，有的掐人中，有的打电话叫１２０。
　　正兵荒马乱中。大爷把居委会的人也给叫来了。来的是一个中年女人，一进屋了解情况后，说道：“这两口子是刚搬来的，我让他们到户籍地开婚育证明，到现在也没个信儿。正想着今天再来催催，就出了这事儿。哎，不会又是躲着生孩子的吧？”
　　刘雁看着如今的情况，心中一片冰凉。孩子被放到了沙发上，一丝气息都没有。床上躺着的孕妇怎么都叫不醒。有时还轻微的抽搐一下，不知是不是子痫。
　　刘雁自怀孕后买了一本相关的书籍，知道一些知识。若真的是产前子痫，那会不会有危险。肚子里的孩子呢？
　　大家不了解，也不敢随意的移动孕妇。只能等着救护车的到来。刘雁找到小霞的电话，找到她老公的电话号拨了过去。
　　好半天没人接听，挂了后等了几分钟又打，还是无人接听。听小霞说，她老公也是在煤矿上班的，昨晚应该是上夜班。这个点儿也不知升井了没？等会儿再打吧。
　　黄大娘看着刘雁在打电话，问她：“是不是给这家的男人打？……”黄大娘轻轻的拍了她一下“孩子，你没事吧？”
　　刘雁白着一张脸，慢慢回头：“没事。她老公不接。”
　　“那等会儿再打。你脸色不好，……害怕了？”
　　“有点儿，没事的。我昨晚没睡好。”
　　“哦，那你回家吧!这里这么多人，也不缺你一个。”
　　“没关系的。我等救护车来了再说。”
　　等待的时间是那么漫长。刘雁感觉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好像要跳到嘴里了。周围的议论声再听不到，好似躺在床上的孕妇是她自己。
　　看着天空慢慢的亮起来，第一丝阳光跳出地平线。救护车终于呼啸而来。
　　摔倒地上的女婴被当场诊断死亡。小霞被抬上了救护车。居委会的女子跟着，其他的人都散了。刘雁不放心也跟着上了救护车。
　　坐在产房外的椅子上，刘雁一直紧张的瞪着关上的大门。居委会的大姐递给她一杯温热的豆浆：“喝点东西。别担心了，到医院了有医生呢。”
　　可能人很难对别人的事情感同身受。刘雁之所以这么紧张，只是因为她害怕小霞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
　　她吸了一口甜甜的豆浆。感觉放松了不少。拿出电话又继续打给小霞的老公。这回总算是接通了。
　　她在电话里没敢说孩子的事，只说在医院，让他赶快来。男人的声音也很着急，说马上就到。
　　过来大概几分钟，医生推开门出来：“你们谁是产妇家属？产妇是产前子痫，胎儿宫内缺氧，需要马上手术，家属赶快签字。”
　　刘雁和大姐站起来，大姐开口回答：“我们都不是家属，她老公说马上就到。”
　　医生皱着眉头，“那让他老公来了后赶快签字，产妇如今很危险。”说着又进了手术室。
　　外面的两人听了医生的话，也是担心不已。刘雁焦急的一遍又一遍看向电梯。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望眼欲穿，短短的十几分钟却好像半辈子都过去了。
　　终于来了。小霞的老公还穿着下井的工服。蓝色的衣服看不出原先的颜色。脸上糊满了煤灰，看不清五官。
　　着急的询问：“我老婆呢？孩子没事吧？”
　　大姐边敲门叫人边赶快说：“大夫说是需要手术，要你来了马上签字。”
　　带着口罩的大夫出来，把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叫他签字。
　　男人此时也是六神无主，让签字就签字。什么都没问。
　　等大夫又一次进了手术室，大姐把男人拉倒椅子上。慢慢的告诉他：“手术费居委会先给垫上了。你……”
　　男人不等大姐说完，赶快说：“谢谢了。等我回家就把钱给你。”
　　大姐满脸担忧，继续说道：“这个不急。你……你大女儿摔下床，我们撞门进去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男人一下子长大了嘴，可能这个消息太突然了。让人一时间接受不了。
　　看着男人慢慢低下头。刘雁他们也不知怎么安慰，一时走廊里落针可闻。
　　大概过了半小时，手术室的门开了。护士抱了一个婴儿出来：“谁是家属？产妇生了一个小子(男孩)六斤三两。母子平安。”
　　男人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原先苦着的脸一下子喜笑颜开。想要抱孩子，看见自己黑乎乎的手，喊了一句“我去洗洗。”飞快的跑向了盥洗室。声音中是难掩的喜气。
　　小护士见怪不怪。把婴儿交给居委会的大姐。扭头准备进手术室。刘雁赶快问：“产妇不是子痫吗？现在没事了吗？”
　　“没事了，血压已经恢复正常。子痫的症状也基本消失。不过得再住院观察几天才能确定。”
　　“哦，谢谢”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产妇被推到普通病房。小霞已经清醒，大姐把事情跟她大概说了一下。孩子的事情暂时隐瞒。小霞听到自己生了儿子，不顾刀口侧着身子使劲仰着头看放在婴儿床上的孩子。根本没想起来问女儿。
　　窗外太阳升的老高，病房内男人抱着刚出生的儿子给老婆看。两口子脸上都是轻松愉悦的笑，怀里的孩子安静的睡着。
　　一家三口充满了温馨。刘雁却觉得这北方的四月天是那么的冷。冷到了她的心里，让她忍不住的打冷战。
　　一个小小的生命，还没有记忆，连一声爸爸妈妈都未喊过，就匆匆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的母亲知道她走了不知会不会伤心？
　　也许和她父亲一样，即便难过也只是一瞬？
　　她失魂落魄的下楼，到二楼楼梯口差点撞到人。抬头看到一张焦急担忧的脸：“你怎么也跟着到医院了？知不知道你自己也刚怀孕，要是出什么事情怎么办？”
　　秦晓峰控制不住的冲着刘雁嚷嚷。这是他第一次冲她发脾气，认识的近一年从未有过。
　　刘雁一下扑到老公怀里，两手紧紧的抱着他的腰。秦晓峰也发现她不对劲了，摸着她后背轻声的问：“怎么了？是王晓霞出事了。好了好了别难过了。有我在呢!”
　　许久后才传来刘雁压抑的哽咽，：“不是，晓霞和胎儿都平安。可是……妞妞死了，大夫说是可能摔倒地上时孩子的脖子扭转，当场就窒息了。……他们都在高兴生了儿子，问都没问妞妞，难道妞妞不是她十月怀胎生的孩子吗？问什么非要儿子？妞妞那么可怜……”
　　秦晓峰这下明白她问什么情绪不稳了。本来孕妇就心思敏感，特别是对小孩子，她平日里就最喜欢逗妞妞玩，孩子一下子没了，她当然难过。
　　怕她情绪太激动，秦晓峰抱着她去了妇产科。大夫检查后说：“她本来就心脏不好，你是怎么当丈夫的？怎么能让孕妇受这么大刺激？”
　　秦晓峰陪着笑脸，：“今天邻居家出了点儿事，她看见受了点儿刺激，我以后一定注意，不让她看到这些糟心的事。”
　　大夫这才脸色缓和，嘱咐：“现在最好不要吃药，回去让她吃点东西睡一觉。你最近多陪陪，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哎，好。谢谢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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