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又一春

　　2006年8月18日

　　酱油混合白糖、辣椒的味道溜进鼻端，红烧带鱼还有炖牛肉。赖在被窝里的周青羽肚子咕咕叫，放下《倚天屠龙记》伸懒腰。

　　“喵，喵~~”守在厨房门口的大花猫急得直挠门，叫声可真惨。馋死你~周青羽拎起它推门便进，“饿死了”

　　灶台两口锅正咕嘟着，台面堆着洗净的白菜蘑菇，一大碗塞满肉馅的油豆腐，切好的酱牛肉。周妈妈尝尝带鱼，又加了点糖才盖上锅盖，“该，几点了都。”

　　周末是睡懒觉的日子嘛。周青雯“哇”了一声，顺手拎起牛肉喂给花猫，后者一口吞掉。“这么多，大舅来？ ”

　　“想得美，你哥哥接何君去了。”周妈妈把切好的土豆放进排骨锅，“中午跟家吃饭。”

　　何君者，嫂子也；周青羽喜欢人家名字：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我知道我知道，前几天还聊呢：她四姨从国外回来，肯定带礼物了。”

　　八成猜对了，周妈妈没什么欢喜，却开始长吁短叹。“人家何君几个姨能耐大，表姐表妹也都有出息，把你哥比没了。”

　　开玩笑呢！平日瞧自家哥哥不顺眼，关键时刻周青羽可不含糊，“妈，干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是不知道，追周雁程的人多了。”

　　“废话么这不是。”当妈妈的瞪她一眼，扔过一头蒜，“贺嘉轩要没房子，想跟你领证？门儿也没有。”

　　老生常谈。周青羽熟门熟路地把大花猫放在碗柜顶上，一边剥蒜一边偷牛肉给它。“妈你就是杞人忧天。周雁程刚去银行几个月？现在没钱，还能一直没钱？真要买房，我爷爷能干看着？大舅小姨也得管啊。最不济了，不是还有我么？”

　　周妈妈气乐了：“就您那几个子儿？够养活自己么？瞅瞅你那堆衣裳占多大地儿，挤得你哥连袜子都没处放。”

　　“周雁程一男的，有什么可买的。”周青羽理直气壮，“再说，嘉嘉给我买的。”

　　这次周妈妈没反对。“以后你把钱管起来，每月手里留点，剩下存银行；攒够了换个大房子。过两年有了孩子我给你带，要是你婆婆腾的开手，那更好，我就管你哥；不过看架势悬：王薇薇也不能没人。”

　　一个脸颊像红苹果、黑黝黝大眼睛的小姑娘从周青羽脑海冒出来，正是贺嘉轩外甥女。都扯哪去了？她一耳朵听一耳朵冒，剥出半碗蒜瓣又被指使“拿鸡蛋”。

　　宁静无波的海面骤然碎裂，抹香鲸一跃而起遮住耀目阳光--盯着电视的周爸爸背脊笔挺，他对星际探索、动物世界之类有着狂热的兴趣。

　　鸡蛋鸡蛋快出来~拎出罐酸奶的周青羽嘟囔“爸我俩过年就买车，到时候咱五个去海边住。”

　　带鱼热腾腾盛在盘子里，蒜片下了锅。油烟机呼呼作响，周妈妈嗓门很大，“你大姑子不是善茬，得亏你们不住一块儿，要不然我可不答应。你姑姑平时又吃又拿，等你爷爷奶奶岁数大了立刻杀回去，嘴上照顾老人，转身把自己房子租出去；一家四口吃你爷爷喝你爷爷，退休金揣兜里，一分钱也见不着....”

　　那是我爸老实，单位不景气，跟家里说不上话，嘉嘉可不一样。周星宇毫无兴致地接过菜铲翻炒，听妈妈问“买车钱谁出”便答“我俩出呗”，周妈妈立刻不满意了。“你大姑子连车带房都是你公婆出钱，孩子也养着，怎么到你这儿不管了？”

　　“我们挣得多”她自豪地挺起胸膛，“他姐姐没上班。”周妈妈可不糊涂：“他姐夫挣得也不少--给我松嘴！”

　　原来是花猫，不知什么时候跳到案台啃盘子里的带鱼。反了它呢，周青羽摩拳擦掌把这家伙拎出去一通臭揍，自己也趁机溜了。

　　生小孩、婆媳矛盾再加上大姑子什么的对于周青羽实在太遥远了；相形之下，十月婚礼更令人憧憬，九月底在新房宴请伴娘也是免不了的。

　　说起卢珊，和周青羽相交十几年早到了心有灵犀的境界，一个眼色就知道对方心意，打扑克更是默契十足。贺嘉轩经历过“斗地主”“升级”血雨腥风的洗礼，卢珊男友赵一博号称打烂过多少付扑克，更不是善茬；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四人交战向来互有胜负。大约人逢喜事精神爽，周青羽和贺嘉轩今天遥遥领先，大占上风。

　　“珊子，服了吧？”周青羽神气活现地指指记分的纸张，己方比对方足足多了一位数，“这就是实力~以前经常让着你们。”

　　几张扑克被气哼哼甩在茶几上，卢珊毫无形象地抱着一只霸王龙公仔在沙发上滚来滚去，拖鞋都飞了。“这局不算~重新开，不信了我还。”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赵一博也不肯干休，撸着袖子收拢散落各处的纸牌，“来来来，再打三把，三局两胜，有能耐接着赢。”

　　普洱茶被端上来，贺嘉轩向来实际，“这么着吧，不能白打啊，得赌点什么。”

　　“赌，赌~”卢珊一跃而起，气势十足地坐回方才位置，“你说赌什么吧。”

　　周青羽忽出奇想：“也不扯远的，谁输了谁刷碗吧。”正合贺嘉轩心意，“连厨房也收拾。”

　　又是一番恶战。

　　前两把各有胜负。第三把刚抓了三圈牌，卢珊沉不住气，一张红桃便甩在茶几上。赵一博拍拍脑门，“宝贝你慎慎”，卢珊瞪他一眼。又抓几圈，周青羽捏着纸牌想乐，贺嘉轩心领神会。

　　胜负毫无悬念。兵败如山倒的卢珊沉不住气，翻起前帐，“上把你不该上来就调主，把我大猫调下来了。”

　　赵一博满肚子苦水，“我不调主他们也调，上把咱们没主，他们三个猫，扣底肯定没戏。”

　　另一厢周青羽隔着茶几伸出手掌和贺嘉轩重重相击，“耶~”地把牌一扔，冲进厨房去了：“今天有人刷碗哦~”

　　西红柿切开撒白糖，蒜泥芝麻酱拍黄瓜，酱牛肉酱肘子，卢赵打包的夫妻肺片和老醋花生--秋老虎张牙舞爪，凉菜占了大半。由着贺嘉轩把围裙系在腰间，周青羽往他嘴里塞块牛肉，这才把爸妈家带来的整盒红烧肉倒进锅里。

　　发完脾气的卢珊靠在门口打哈欠，忽然“咦”一声，指着案台艳丽的手绘陶瓷碗：“又囤一新的？”

　　“淘宝一店里，回头把网址发你Q上。”周青羽头也不抬，用花碗打鸡蛋，“我完蛋了，上礼拜考试挂了。明年还得再考，烦死了”

　　上礼拜考试除了注会不会有别的，卢珊免不了幸灾乐祸，“哈哈，幸亏我没学会计，注会多难考呢，银行好些人没过，我可犯不上和它较劲。话说回来，我们那儿也烦着呢，隔三岔五考这考那，累不累啊。”

　　“还有个事：我做噩梦了。”周青羽没精打采地扒拉锅铲，“你猜梦见什么了？”

　　卢珊眼珠一转，“和你老公有关呗。”

　　红烧肉、鹌鹑蛋和土豆在锅里咕嘟，周青羽背脊僵直，声调都变了：“结婚那天，我在酒店等着，嘉嘉跟别的女人走了--特别特别真，真的，我就穿着我挑那身婚纱，鞋还有点硌脚，夜里醒过来我眼泪哗啦就下来了。”

　　客厅听见些许的贺嘉轩拎着玻璃杯进来，搂着她肩膀不放：“怎么了？”

　　“二习说了，梦见你跟别的女人走了。”卢珊伸出一根手指戳他肩膀，“赶紧从实招来，什么情况？还敢有二心？”

　　贺嘉轩双手举在胸前，满脸无可奈何，“这TM什么事儿啊？没听梦都是反的？冤死我了，六月飞雪啊。好好好，小羽毛，都是我的错....”

　　还窦娥呢。夕阳把窗外绿树染成温暖的橙黄色，耳边爱人温言细语，炉火肉香热腾腾扑打脸颊，好友嬉笑不停，茫然伤心便像太阳下的冰块一样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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