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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梦
连珠引着骆靖之，路上也依旧是苦口婆心。
“小姐这人呢，脾气有时会不好，但却真真只是小孩子心性，哄哄便过去了。”
骆靖之赶在后面，不住点头，示意她自己记住了。虽说他不清楚连珠所说的孩子心性指的是什么。在他看来，戚姝一直都很厉害，虽为世家，却没有丝毫眼高于顶的样子。虽然她上次翻墙的样子不是很美好，可是这更拉进了他们两人的距离。
“到了。”
骆靖之正在走神，听到她的声音再一抬头，果然见到护院的院子正在眼前。
“你先进去吧，我将小姐要传得话告知护院长便是。”
骆靖之冲她行了礼，先回庭院。连珠见他进去，才探头往护院长那边去。
虽说她信誓旦旦的和戚姝保证了，但是她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护院长又长得凶狠，她多少有些害怕。
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按在她的肩膀上。
“啊——”
连珠双手抱胸，攥住胳膊尖叫出声。来人闭上眼，捂住耳朵，躲避她的魔音穿耳。
院子里的人听到尖叫声都纷纷跑出来，有些手中还拿着木棍。骆靖之也冲了出来，挤开一群人跑到连珠身边扶住她。
“你怎么了？”他嘴上问连珠，眼睛却瞟向对面的人，“管家大人，这……”
管家一扶额，也是一脸无辜，“我只是见她一人在这里，有些担心上前问问，不过好像吓到她了。”
连珠也看清来人是管家，羞窘地捂住脸，用细蚊般的声音道：“是我唐突了。”
周围的护院一听也都松下口气，纷纷将木棍大刀放下。
“我就说，哪有人会傻到跑到护院门口撒野。”
管家无奈地摇摇头，冲大家伙挥挥手，“好了，都散了散了。”
他又回头看了眼骆靖之，拍拍他的肩头，“你也先回去吧，我估计连珠姑娘是找护院长有事。”
骆靖之不太放心，连珠又点点头，再三保证是自己太敏感，他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连珠姑娘，护院长已经出来了。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
连珠一回头，果然见到护院长就站在后面，知他也是被方才的叫声惊出来的，不由脸色一红。
“小姐让我说一声，院子新迁，有些忙乱，所以将骆护院留得晚了，望护院长不要责罚。”
护院长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多大点事儿，既然是护院，就该为主子办事。”
连珠任务完成，马上就告辞离去，不想再留在这个丢脸的地方。
管家目送连珠离开，眉头微微隆起，单手握拳抵在下唇。
护院长上来撞撞他的肩膀，“行了，人走远了，别想了。”
“去！”管家不耐烦地挥开他，“谁想的她啊，我想的是小姐。”
护院长眉毛一挑，“哟，看不出来啊，小姐都敢想。”
管家瞪他一眼，不去喝他贫嘴，扯开话题，“骆靖之这小子心不错，又懂得防备，不错。你好好培养。”
扔下这一句，他转身就走，丝毫不理会后头跳脚的护院长。
他行至花园，目光正巧落在园中凋零的梅花。脑中不知怎地，突然就闪现出皇宫中梅花一夜败尽的事情来，又想起坊间的那些谣言。
管家捏捏眉心，子不语怪力乱神，怎么他也和那些人一起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
连珠一路小跑着回到戚姝的院子，跑得满头是汗，脸上的红晕更是爬上了脖子。
戚姝一见，吓了一跳，“连珠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
说着还往后看看，以为是有什么人追她。
连珠哪里好意思将自己的丢人事再说一遍，随便搪塞了两句，就过去了。
戚姝见她不肯说，也不再问，只是将人全身上下都细细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才放人。
这么一磨蹭，时间已经不早了，戚姝又是孩子。连珠便命人弄水洗漱一番，让人睡下了。
“连珠，你让人都去外面守着吧，灯也都熄掉。”
连珠有些不解，床边总是要留人的，不然主子要是有事叫人就麻烦了，。
“小姐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最近见光睡不好。整个人都没精神。”
连珠一听她睡不好，有些担心道：“那便将人撤到外间，小姐有事就叫。明日再请大夫看看。”
戚姝摇摇头，“你别请大夫，不然娘又担心，我不过是最近睡不好，不妨事。”
连珠扭不过她，也就只能答应下来，不去请大夫。
婢女们都按照吩咐退到外间去了，戚姝一个人睡在床上。过了许久，确定人都半睡半醒了，戚姝才翻身从床上坐起。
戚姝弓着身子，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又折回身，将枕头塞到被子里伪装成有人的模样。
漆黑的夜色里，一扇木窗被悄悄推开，一个人影从中翻出，悄无声息。
·
楼夫人坐在屋中，伸手将油灯又挑亮些。她叹口气，执起针，在长长的白娟上刺下一针。
戚家在将她安顿哈后，马上就派了人来交涉，甚至白夫人亲自过来一趟，她才知道原来这世间果然是不会有天将馅饼这回事的。
她曾经是江南一带知名的绣娘，但是自出嫁后就少在动手，生病后，儿子更是不许她接活。戚家不知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让她来绣盛世图。她知道按照她现在的身体是危险的，可是她还是想给儿子挣一个出路。
夜间的寒气有些重，她起身又进里间，批了件衣服。在她转身离去后，一个小小的人影从窗子翻进来。
戚姝将窗子合上，马上矮身钻到屏风后面。这里正好可以看到楼夫人画的盛世图，她也会按照图纸来刺绣。
戚姝掏出纸笔，就在地上小心地仿照着图纸绘制。每一下都极其小心，甚至要确认两三遍才行。
楼夫人从里间出来，身上多了件外袍，袍子有些旧了，却能依稀看出是前些年流行的式样。
楼夫人对这件袍子依旧是小心翼翼的，不时还伸手摸两下。
戚姝起先没在意，见她总是摸，才注意到她是见过这件衣服的。
这身衣服还是她陪着骆靖之去墓前烧得。据骆靖之说，这是他爹生前给楼夫人买的，难怪楼夫人爱不释手。
戚姝放下笔，揉揉眼睛，抹掉一点湿润。
这一家子都是重情之人，可惜命不好。好不容易儿子闯出了名头，却被她给祸害了。
戚姝心中不舒坦，只觉得胸口很闷，但是她忍住了咳嗽的声音，依旧描着绣样。
楼夫人自前面绣，她就藏在后面描。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了许久。楼夫人终于撑不住，将绣品收起来，熄灯休息。
戚姝也闭眼靠在墙上假寐一会儿等到楼夫人均匀地呼吸声传来，她才慢慢站起身。
久跪的双腿有些发麻，虽然戚姝早就注意，还是险些跌倒。戚姝猛地撑住墙，膝盖在地上磕了一下，疼得她抽了口凉气。
好险，差点碰到屏风，发出声音。
戚姝缓了片刻，才站起身走出去。依旧是翻窗，弓腰跑回院子，再翻窗。
戚姝躺回床上，只觉得身心俱疲，额角一跳一跳的疼，两眼发热。她不适地皱皱眉，还是强迫自己忽视不适，赶快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连珠将戚姝叫醒，看着她眼底一片青黑，不由担心地捧着她的脸左右端详。
戚姝头痛难忍，将她的手压下去，“连珠，我好困啊。昨夜又未睡好，你就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连珠忙将被子掀开，扶着她躺下，嘴中连声答应，“好好好，小姐你快先睡。等睡足了，再起来吃东西。”
戚姝昏昏欲睡，根本没听清她说得是什么，沾到枕头就又睡了过去。
连珠叹口气，将洗漱的面盆端出去。屋外的婢女正将碗筷摆上，见连珠这么快就出来出来了，疑惑地往里间望了望，“小姐呢？”
“小姐还在睡。”连珠叹口气，又看看桌上的白粥，“先将吃食收起来，等小姐起了再吃吧。”
那婢女马上招呼几人将粥菜收起来，拿回小厨房，“告诉厨子，随时准备温着。”
连珠又让屋里的奴婢都出去，只留下几个惯常伺候的，“小姐睡不好，今日手脚都放轻些，别吵着小姐。”
戚姝躺在床上，却睡得不甚安稳，虽闭着眼睛，脑子里却依旧不能消停片刻。
她站在空无一人的庭院里，心中知晓这不过是一场梦境，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戚姝心中一跳，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在心中不停大喊，“别过去！别过去！”
可是双脚却不受控制的移过去，转过小径，穿过拱门。四溅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裙摆，遍地的红冲入她的眼中。遍地的尸首，灭门之痛侵入骨髓。
戚姝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不知道那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
“快走！”
一道身影将戚姝撞到在地。戚姝想闭上眼不去看，可这梦境依旧不如她的意。她的身体向那边望去，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身首异处。
白光刺痛她的眼睛，高举的刀刃狠狠挥下，已经到了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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