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由衷

　　“没想到了家里破产、瘸了腿还能逆袭归来。要不是这次宾客名单上有他，我还不晓得。”黄芸感叹。
　　“哎哎，你听到介绍没，惠林公司老总呢！”周婷应和。
　　“有才能的人到哪都不会埋没的。”黄芸仍然记得林靖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
　　所以即便现在那个人停留在舞台的模样是坐着轮椅，但他温文尔雅的气质以及不凡的谈吐，让他仿佛在渡了层辉光。
　　简直比之前散发出更成熟、迷人的男人味。
　　掌声这才停歇下来，大厅里的灯光缓缓亮起，主持人宣布下一位嘉宾上台演讲。

　　“那个人就是沈悦？”黄芸望着把林靖推下来的人，低声问。
　　“应该是。听说在国外照顾了林靖三年，不离不弃，现在林靖东山再起，她飞黄腾达了。”
　　“哪是飞黄腾达，说不定林靖会娶她呢。”
　　俩人笑了一阵，黄芸突然把目光瞥向旁边未吭声的人：“一一，怎么不说话？”

　　一早就站在这里的林一一轻啜小口酒：“我在听。”
　　黄芸和周婷心照不宣对视一眼，周婷发问：“你跟林靖不是很熟吗，不过去打招呼？”
　　“不太熟，也很久没联系了。”
　　“这样啊。”黄芸并不讶异，“真没想到林靖这么厉害。可惜了，这样好的男人轮不到我们。”
　　林一一微笑。
　　黄芸接着说：“你要是当初没分手该多好，只要他性功能没障碍，就算瘸了腿还秒杀在场大部分男人。”
　　周婷噗嗤一声。
　　“我说的是事实啊。”
　　“是是是。”周婷接腔，“不过，没结婚，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那样反而就不好了。患难见真情。要是我，肯定是娶在最关键时刻站在自己身边的人。”黄芸轻轻晃动酒杯,“所以说啊关键时刻，才能看出人的本性来。好人有好报，上天总是公平的。”
　　“那倒是。”

　　无聊。
　　林一一心想，除了有关于她的八卦，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谈论吗？
　　她刚想打招呼离开。
　　突然间听到黄芸挥胳膊大喊：“林靖这儿！”
　　林一一下意识顺着声音方向望过去。
　　觥筹交错的酒会上，人影重重间，林靖转头，目光看向她们。
　　紧接着视线落在她身上。
　　他的目光如同钟锤，撞了一下她的心脏。
　　林一一迅速垂下目光，过了不到半秒，浅浅抬起。

　　“你们好。”
　　林靖推转停在她们面前。
　　刚他在台上还不觉得。一到近前，猛然发现“个子”矮了很多。
　　她们低头看，却见他仍旧微微笑着，极有教养的模样，倒觉得比正常男人还要让人有仰望感和尊敬感。

　　黄芸笑道：“林靖，你好呀。真是好久不见了。”
　　“是啊。”
　　“怎么样，回国还习惯吗？”
　　“很好，没有不适应。”
　　“那真是希望你能长待了。”黄芸弯起耳边的碎发，声音柔美许多，“今天在台上看到你真是不可思议呢。你是要回国发展了吗？”
　　“是。”
　　“那太好了。做影视公司？”
　　“没错。”
　　林靖回答她的问题，话语不多，却显得格外认真。
　　“那就是同行了，我们这些老相识可要靠你提携了，你看，你走了这几年，我们还是不入流的小明星。”
　　“哪里。回国后我看过你演的作品，很不错。上周你是不是拿了最佳电视剧女配奖？”
　　“哎呀。”黄芸没想到他居然知道在意自己，既受惊又受用，忍不住略带得意地自谦，“没有啦，也就是一个小奖项，不重要的。说起来，一一才是我们中最厉害的，听说要跟王导合作呢？”
　　“王导？”
　　“就是大名鼎鼎的王洲啊，你该听过吧，拍情丨色片很出名那个？”
　　情丨色片三个字，让气氛有一瞬间的停滞。
　　“噢。”林靖转头，顺着话题，目光直直对上林一一：“你要演？”
　　“还没定。”林一一回答。
　　“八九不离十了吧？这可是个好机会呢，你看我想要也要不到。”黄芸摊开手，“还是一一有能力。”
　　“是呀是呀。”周婷连忙附和。

　　“因为开影视公司，所以这几天把圈内的情况大概了解了一下。”林靖笑着把双手肘搁在轮椅扶手上，白西装在肘部褶出好看的弧型皱褶，“这种戏不太适合你。”
　　林一一：“有时候我也想挑战一下。”
　　林靖保持着风度翩翩的微笑：“是因为不红吗，才想突破？”
　　这话简直有点像是针对林一一，黄芸和周婷双双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嗯。”林一一也没有耐心去假装什么，“目前发展得不温不火。”
　　“我以为你这么出色，三年时间早就该大红大紫了。”
　　黄芸用胳膊肘蹭了蹭周婷，周婷回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这俩前男女友，是要对上了吗？
　　“很抱歉，我能力不够。”
　　林靖笑了笑：“我研究过你的戏路，之前拍的基本都是清纯型，要是拍情丨色片，会毁人设。”
　　林一一不得不解释：“王导虽然拍的情丨色片很多，但他是个有艺术追求的导演。这次找我拍的也是艺术片，不是纯情丨色片，请不要误会。”
　　“不过还是有大尺度情节的吧？”黄芸插嘴，“反正我听说有一分多钟的全丨裸出镜，还不用替身，就是这条挡住了很多走清纯路线的一线女明星。”
　　她言下之意是，因为这些一线女明星不接，才轮到林一一这种二三线上。
　　林一一不打算再争辩了，反正他们也不明白。
　　而且她接拍什么，不接拍什么，跟这些人也没有关系。
　　“如果你不是特别喜欢王导片子的话，”林靖开口，“我公司打算拍一部大制作影片，我想邀请你做女主角。”
　　黄芸和周婷眨巴眨巴眼，一时懵了：什么情况？
　　“为什么？”林一一也疑惑。
　　“自然是想给你机会。”
　　林靖望向她。
　　林一一试图从他的目光中搜寻出蛛丝马迹来，只是很可惜，他的目光如同以往般漆黑清透，却已无法让她看清心事。

　　沈悦来到身后，双手握住轮椅后面的把手。
　　林靖微微侧过头：“找到外套了么？”
　　“找到了。”
　　林一一这才注意到，沈悦身上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大概是这里空调开得太大，她有些冷，去取衣服了。

　　林靖转头，从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林一一：“要是决定了，给我打电话。剧本我会先发给你经纪人看。对了，没有大尺度内容，不用担心。”
　　林一一接过。
　　林靖微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再会。”
　　沈悦朝她点了点头，推着轮椅离去。

　　报复？这是这场晚宴结束后，林一一坐进车里的第一个想法。
　　盯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让她接拍电影是有什么条件吗？亦或者想要打压她？
　　不过如果是这样，何必让她接拍电影，在网络上黑她也就行了——有可能也是怕给她炒作。
　　经纪人蒋歌打转方向盘驶出酒店停车场：“林靖找你了？”
　　“嗯。”
　　“刚刚那边突然把剧本传过来，吓了我一跳。我大致看了一眼，是部好片子。”
　　这么快？料准了她一定会接受吗？
　　“什么样的片子？”林一一懒散地靠在后背上，车窗外的月亮被遮得只有一枚指甲盖大小。
　　“古装剧，大致讲的是公主连环打败敌人的复仇记，我没细看，不过应该会有很多打戏。暂定的导演是黄若瑄，男主角有周浩、高车源、于维三个待定，配角有很多老戏骨，还有饰演反派的王韬老师。”
　　复仇记？他想告诉她什么？林一一不由得多想。

　　这部片子不看剧情，看阵容就觉得是部好片子。
　　这些人她都听过。
　　黄若瑄是个近两年横空出世的新锐导演，第一部自拍自导的影片拿到了柏林电影奖，业内对他的才华看好。周浩、高车源、于维是当红电视剧小生，之前没有出演过电影角色。
　　但如果演电影的话，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他们在观众中积累了很好的人缘。
　　现年六十岁的王韬老师在业界更是德高望重，在公众中也是颇负盛名老艺术家，以挑戏出名，他眼光很准，参演的电影豆瓣评分都在八分以上。
　　如果他确定参演，剧本质量几乎肯定不用担心。

　　“大女主戏？”
　　“嗯。”
　　“只是让我试镜还是什么？”
　　“不，直接指定你。”
　　这么一大票人居然给她做陪衬……她想不明白。
　　依她目前的号召力，根本不足以撑起一部电影，更何况还有那些比她还出名的男配角，她都觉得自己压不住。
　　一路沉默。
　　蒋歌送林一一回到住处。

　　已经十一点多了吧。
　　关上门，踢开穿了一天的高跟鞋。
　　——机会总是要么不来，要么突如其来。
　　她倒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之前明明已经决定接王洲的片子，她已经二十六岁，机会所剩不多，如果必须脱一次才能有，那就脱。可如果林靖是真心找她拍电影，那边的机会反倒更好些。
　　大女主戏……金牌配角……她的第一部电影……

　　开灯。
　　“回来了？”
听见声音，她转过头，看见男人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
　　“嗯”。她轻轻应了声，在玄关处换上拖鞋。
　　“林靖回来了？”
　　“是。”
　　“想重修旧好了么？”男人这时才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林一一把高跟鞋放进鞋柜里，推上柜门：“没有。”
　　“可你想，是么？”
　　明明是夏夜，林一一下车的时候还感觉到微热的风，然而此时男人的语调却是寒凉无比：“林一一，你向我保证过你永远都不会背叛我。”
　　“我没有说过要背叛你。”林一一郑重重申。
　　“呵。”男人轻笑了声，仿佛信又仿佛不信，“过来。”
　　林一一走过去，顺从地坐在他旁边。
　　男人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伸手抚触她的脸，却凑到她耳边，暧昧地说：“林一一，别想逃过我，你做什么我都会知道的，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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