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明恋对象冥婚了

　　舒晴光感觉她温热的鼻息急促地喷在自己的后颈上，心头重重一跳，一瞬间手臂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别怕，”她不动声色地抱住自己的手臂拂过去，然后握住了乔丝丝的手，轻轻拍了一下。

　　大抵也算是给自己打气，她定睛向前面看去。

　　舒大小姐家庭殷实，从小到大都没有下过乡，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小坟包，倘若不是清明节，上面还留着一些未烧尽的纸钱和金元宝，她大概会以为那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普通土丘。土丘的正中央还插着一个翠绿的柳枝，能明显看出土色与周围的不同，看起来还是座新坟。

　　让两人吓了一跳的事坟头蹲着的一个灰突突的影子，背对着她们，头发乱糟糟而稀地披散下来，不合身的灰色褂子像是麻袋一样披在身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空中却簌簌的风声中似乎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些啃食和吞咽的声音。

　　舒晴光猛然想起在从前聊斋里看到的在野外食人的孤魂野骨，她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却才在树根之间的一个凹槽里，踩断了脚下的枯枝。

　　咔嚓一身脆响，那个身影十分警觉地停止了动作，像受惊的兔子一般扭过头 ，露出一张脏兮兮的面孔，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昭示着这是一个人类。

　　对方回头看了一眼，迅速将手里啃到一半的馒头往怀里一塞，拔腿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两个女生惊魂甫定，裴瑾时旋即迈了一双长腿追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将人夹在腋下，像是夹着一个公文包一样带了回来。

　　走近了，四人才发现这是个年纪约莫七八岁的小萝卜头，被拦腰夹着，手和脚都触不到地，便死命扭着腰挣扎着，嚎叫地像只待宰的猪。 裴瑾时被他的手砰砰地打在腰腹上，运动服上顿时便多了一片脏兮兮的手印。他登时便想将手里这只扔出去。

　　只是还没有动手，藏在大褂里被啃了一半的白馒头便滚了出来，在雨地上滚了两圈，青青褐褐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裴瑾时只觉得手臂一疼，空出的右手突然被孩子咬住。原本闭着关键点拍打的孩子似乎是受了刺激，死死地盯着地上脏兮兮地馒头，嘴下却下了狠劲，仿佛是要咬掉裴瑾时的一块肉。

　　“你赶快松手！”舒晴光忙从包里掏出面包，叉开包装递到小萝卜头面前。

　　裴瑾时配合地一松手，孩子便不轻不重地摔到了地上。

　　裴小少爷也还是有些少爷脾气。

　　舒晴光看了他一眼，便半蹲下身来，将手里的面包送到突然蔫了声的孩子面前。

　　她这才看清，因为衣服十分宽大，这孩子比刚才远远看到的还要小只。双颊深深凹陷下去，显得一双眼睛大的有些吓人。露在衣服外面的躯干几乎只有皮包着骨头，左臂上还有一条十分明显刚刚结痂的伤痕，在过分瘦弱的身体上显得有可怖。

　　她心软了软，轻声问到：“要面包吗？”

　　说着将手中的面包向前推了推。

　　麦芽，坚果和霜糖的香气混合着，瞬间盈满了鼻尖。孩子有些抗拒，只是低着头，身体却不由自主前倾了一下。

　　咕噜咕噜的肚子叫声瞬间响了起来，在静谧的树林里异常清晰。

　　犹豫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脏兮兮的脸上带着些羞赫。目光惊疑不定地在舒晴光身上游移了一会儿，还是避开她的手，弯腰从她面前钻了出去，捡起地上的馒头，仔细地撕了上面一层脏掉的皮，测侧过身子背对着众人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噎下去最后一口，才捧着肚子像只小兽一样机警地看着四个陌生来客。

　　舒晴光却明显觉得他比之前少了许多敌意。她蹲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与他平齐，语气尽量温和地同他介绍自己：“你别怕，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在山里面迷了路，车子也坏了，你知道这附近有没有村庄可以让我们歇一下脚吗？”

　　对方只是抿着嘴，打量着四个人，目光落到舒晴光手里的面包上，又落到自己脚下破破烂烂的鞋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在四人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才听见一个有些清脆的声音。

　　“村子离这还有半个小时路程，我可以带你们过去。”她揪了揪自己有些破烂的衣角。这件褂子穿了十几年，上面都是布丁，虽然想着谈条件，但是一开口已经没了气势。

　　她还是努力张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更大些，仿佛这样就有了力量：“但是你们绝对不能跟别人说我来这里……”如果被阿妈知道她跑出来偷吃祭品，阿妈一定会打死她。

　　她握住衣角的手猛地攥起来，紧紧地盯着舒晴光，渴望从她嘴里听到一个“好”字。

　　舒晴光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说了声好。

　　原本以为是个没变声的男孩子，她一开腔，才发现是个女娃。小萝卜头的鞋子破破烂烂，鞋面几乎遮不住脚，露出的脚面被林中的野草割出了许多细细的伤痕，但是却不影响她像只兔子一样在树林里蹿来蹿去。

　　舒晴光跟在她背后，看她的细细地骨骼，腰都没有路边的树粗，总担心她不小心摔倒了会将骨头折断。

　　丫头也很领她的情，走在前面，抽了一根狗尾巴草驱草间的蚊虫。约莫是喜欢这个姐姐，一会儿便十分自然地和几个人搭起了话，全然不负刚才满身是刺的样子。“我叫喻招娣，你们可以叫我二丫。我们村子叫光明村，你们上山有什么事吗？”

　　舒晴光有点为难地回头看了裴瑾时一样，她总不好和孩子说她们纯属闲着没事上山找死人的吧。

　　裴瑾时却面色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的意思。

　　这样看起来，他又和之前收到的那遗照上笑容温润的男人不太像了。

　　见没人接话，二丫又自己接了下去：“我知道，你们多半是来山里进行什么探险的吧。我听周老师说过，你们城里人就喜欢没事朝山里面跑，探究什么山林怪谈啊，村间诡事啊。”

　　舒晴光周靖舒有些被她人小鬼大的语气逗到，忍不住接话到：“那那么村子里面有什么村间诡事吗？”

　　话一出口，他才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一阵凉风拂过来，鼓起了他因为汗水而打湿的T恤，让他冷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紧跟在他背后的乔丝丝连忙向前迈了一小步，抓住了他的衣角。

　　二丫也像是突然被封住了嘴，没有了声息。半晌，她才突然歪了歪脑袋，十分认真地问道：“我吃了“它”的粮食，“它”会爬上来打我吗？”

　　周靖舒脑子转了一圈，才明白她话里的“它”是什么意思，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一张白净的脸都涨的通红。

　　二丫像是看傻子一样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却异常认真：“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当了鬼还可以欺负人，那么当人有什么好的”

　　……好像没什么毛病。

　　舒晴光忍不住摸了摸她看起来明显发育不良的头发，温声同她说到：“但是鬼也分大鬼和小鬼啊，你这样的小鬼头遇到了大鬼也打不过人家。所以，你今天为什么在别人的坟上偷东西呢？”

　　二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整个人有些蔫了下去，讷讷地回答到：“今天阿妈带着弟弟下山看病了，我实在太饿了。反正那些东西“它们”也不能吃……”

　　她抽了抽鼻子，胡乱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又一个箭步向前面走去。舒晴光还想再问两句，二丫已经带着她们转进一条小路，没走几分钟，几个稀稀疏疏的土房子便出现在几个人的视野里。

　　远远看见几个烟囱，二丫便又嘱托了一句，瘦小的身体迅速扎进旁边的小树林里，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几个人在路口，居高临下看着下面的景色。

　　天色灰蒙蒙地，似乎一场阵雨将近，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阴沉之中，看起来真的像是恐怖小说中的荒村。

　　路边有一个歪向一边的石碑，看起来有些年岁，上面十分端正地刻着三个大字：光明村。

　　世有光明，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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