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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疯
这边的窗户都开的很高，窗户上的手印一朵朵格外清晰，连上面的指纹都看的分明。
裴瑾时走上前一步，低头凑近了一些，鼻尖轻轻地动了动。
“是，是人血吗？”周靖舒只觉得两腿都有些发软，虚着眼睛盯着裴瑾时的侧脸，想要再瞥一眼窗户又不敢，只能期待着对方能说出一个否定的答案，“是不是有人用鸡血装神弄鬼”
裴少爷自然摇了摇头，就是见过自己的血，他也不知道其他动物的血是什么样，哪里能区分的开。只是窗户上确实是血迹，而且看起来还比较新鲜。窗户用木栓从里面扣住，内侧没有什么水渍，看起来不像是昨天夜里打开过的样子。
这样门，窗都是从里端锁住，地窖出口的灰尘也意味着没有被打开过，那么几乎这个屋里就可以构成一间密室了。
他望着那一片片手印出神，脑子里猛地响起喻安的惨叫声：盼娣回来了！如果真的是那个孩子回来了，她是怎么在比她个头还高的窗户上摁下手印的呢？除非……
“这窗棂纸应该这样装吗？”舒晴光的声音蓦地打断了他的思绪，回头便看到姑娘歪着脑袋回忆：“我以前好像听谁说过，以前东北那边没有双层玻璃的时候，窗棂纸都是装在外面的。”
而且这窗纸也十分新，不仅窗内没有水渍，窗纸上都没有什么污迹，看起来是最近刚刚换新的。搁在这个时候，这点异状便显得有些突兀起来。
“嗯，”裴瑾时点点头，又环顾了一圈，因为喻安一早晨神智不清，屋子里已经乱糟糟地一片，到处是摔碎的瓷器和倒了一片的家具，墙边用来接雨水的两桶水也被踢翻，流了一地，原本还有些不知是喻安还是谁的血迹，被雨水冲淡，只残留了一些浅红色的痕迹。
“先想办法把门打开吧，一会儿不管是有医生来，还是那个“喻二娘”来了，至少都方便一些。”他小心地沿着空地走到门边，果然在旁边的一堆杂物里找到了一把起子。
待几个人真正把螺钉拔掉卸下铁链来，已经又过了半个小时，那位“喻二娘”才姗姗来迟。
舒晴光一眼便认出，这位赫然是昨天盼娣被打时站在外面嗑瓜子看热闹的老妇人。
她今天换了一件黑褂子，领口十分板正地扣到最上面，元宝领显得脖子有些粗短。头发细细地梳齐，用一根桃木簪子绾在脑后。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但是看起来倒是显出几分庄重，看起来倒是有了几分“神婆”的样子。
屋外的人已经散了一半，周老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牵着招娣站在门外，脸上没有什么异常，仿佛对今天的事情全不在意。倒是招娣像丢了魂一样看着窗外的手印，脸上挂着几滴眼泪，一双眼睛里面写满了恨意。
见门开了，她立即挣开了周老师的手，飞快地奔到舒晴光面前，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声音里带着哭腔：“舒姐姐，我姐姐她怎么样了，喻安是不是又打她了，他怎么还不死啊，他怎么不去死啊！！他是不是要把我们都打死才开心！”
舒晴光的大腿被她抓的一阵刺痛，伸手微微揽住招娣的脑袋，防止她站不稳摔下去，俯下身子问道：“你爸爸以前经常打人吗？”
“他才不是我爸，他就是个畜生!”招娣一双眼更加红了起来，咬着牙，恨不得要咬掉喻安一块肉的样子。
周溶月顿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快步走过来，站在招娣背后挡住了其他男人不善的视线，将手搭在招娣的肩膀上，压低声音劝道：“招娣别胡说。”
因为她这句话，招娣猛地吸了两口气，生生将嘴里骂人的话咽到肚子里去，只有眼泪沿着高的吓人的颧骨啪嗒啪嗒往下掉。
喻二娘倒是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自顾自地嗑起来。
周靖舒昨天没见到这人，今天只觉得被她嗑的脑仁疼，忍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这时候还有闲心嗑瓜子。”
话刚说完，就被喻二娘的瓜子壳撒了一身：“我嗑瓜子怎么了？嗑的你们家的瓜子啊。你那么有爱心早不把梅淑兰娘儿仨带回家供着？长得人模狗样的，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龌龊事呢？老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说着又把手里的瓜子壳一撒，大摇大摆地进了屋。
外面已经鸡飞狗跳一阵，喻二麻子还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着，脸色清白，嘴唇嗡动着，不知道在念什么。
喻良站在他床头，到底是没忍住，叼了跟烟在嘴里，满身烦闷地一口一口吸着，脸都被遮盖在烟雾里，看不清表情。见喻二娘进来，他才把嘴里的烟朝地上一丢，一脚踩熄，呛了一口才说道：“大约是魇着了，您看看吧。”
喻二娘伸手挥了挥烟气才走近了些，看了一眼，默了一下，嘴中忍不住轻呵了一声：“造的孽太多了，阳寿早就霍霍没了，找谁都没用，凑点钱准备丧事吧。”
说着调头便往屋外走。
喻良也不想拦她，梅淑兰和盼娣现在不知生死，喻二麻子家的亲人早就死绝了，他现在也基本上就烂命一条，要死要活都是天命，可不管他什么事儿。就是可怜了庆年这孩子倒还生的乖巧伶俐。
他走过去，狠狠地掐了一把喻二麻子的人中。原本昏迷的人猛地醒了过来，一双眼睛还是没有一点活气，嘴角的哈喇子不住地流下来，口齿不清地念着：“来接我啦……我要死啦……都活不成啦……”
喻良看他这副样子，强迫自己耐下性子问道：“昨夜你看到盼娣了”
听到盼娣，喻二麻子才终于有了些反应，浑浊地眼睛挪了挪，直勾勾地看向床边，仿佛哪里站着什么人一般。
看了半晌，他才讷讷地说道：“盼娣就站在我的床头，她说要拉我一起走。我不相信，想去抓她，她就跑出去，人就挂在窗户前，像是坐秋千一样的荡啊荡。窗户上都是血，是她恨我要带我走，哈哈哈，大丫二丫都要带我走，她们就趴在我肩膀上，我活不成啦……”
他原本还带着哭腔，到了最后，突然看着床脚，极其怪异地笑了起来。
嘻嘻嘻，我活不成啦，盼娣要带我走啦
压抑而又癫狂的笑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着。
喻良转身便出了房门。
三个年轻人在门口站着，显然也听到了喻安的话，这个认知却让他心里莫名安稳了一些，只是一抬头，便看见了窗户上密密麻麻的血手印，想起喻二麻子那句“人就挂在窗前，像是坐秋千一样荡啊荡”，整个人都顿了下来，片刻踢开脚边的盆便走了出去。
看着梅淑兰下山的两个小媳妇儿还站在外面不敢离开，只是躲地远远的，见喻良出来，看着揪着身上的衬衣，看着神色更加局促了一些。
“你确定昨天下山的时候已经没法救了？”
两个女人对视了一眼，其中脸圆一些的那个小声嘀咕道：“淑兰那个样子，谁碰孩子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谁敢凑过去啊。后来孩子那样了，我们就更不敢碰了。”
说完看喻良脸色不善，又小心地补充道：“不过盼娣下山的时候还清醒着，后来就没了气息，脸都青了，身上跟冰块一样。孩子还那么小，不知道喻二麻子怎么下得了手，真的是造孽哦……”
屋子里，造孽人的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床脚，脸上的表情扭曲着，不知道在哭还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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