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逆贼薛蟠

作者:金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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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王氏看到薛宝钗新打的金锁,果然狠狠贬低了一番。又问那八个字錾在哪儿。薛蟠赶紧说在另一件更贵的坠子上。待那水晶坠子取了来——王氏虽不曾念过书,也知道背后刻的那玩意不是中国字。乃将兄妹俩一顿臭骂,勒令必须再打件纯金的、可日常戴着的首饰,錾上中文的“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殊不知那两位早已想好了对策。薛蟠提议打个轻快别致的金手镯,宝钗同意,并一唱一和哄得王氏答应不再挑刺儿。过几日手镯打好了。委实是纯金的,委实錾了中文的那八个字,式样竟是一条蛇!因实在拿儿女没有法子,兼蛇形戴在手上吓人,王氏不得不想:横竖外国字意思是一样的,那水晶坠子倒好看些,遂没再逼着宝钗戴镯子。宝钗倒是颇喜欢,觉得戴上像故事里的埃及公主。薛蟠松了口气:他可一点都不愿意妹子跟京里头那位扯上绯闻。

      才刚对付完母亲,有栖霞寺的小和尚来报信,说扬州来了两位施主找不明师父。薛蟠换上僧衣变身小和尚赶过去。

      来者正是赵牛和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同赵牛合十见礼后,不明向小男孩也行了个礼,蹲下.身子含笑问道:“阿弥陀佛,不知这位小施主怎么称呼?”

      小男孩也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叫赵茵娘。”不明一愣:声音是个女娃儿!

      赵牛在旁道:“我这侄女师父在扬州见过的。为着路上方便让她扮作小子。”

      哎呀!不明脱口而出:“花脸小姑娘?今儿这么乖,那天简直像头小老虎!”洗干净脸就是一个小美女啊。

      赵茵娘还挺得意:“我爽利着吧!”

      “爽利!”不明伸出大拇指,“只是女娃儿也该学点子防身术,光会咬人可不成。遇上你伯父这样的体格咬人就不顶事了。”乃抬头望了赵牛一眼。

      赵牛心头一跳:“师父之意是?”

      不明站起来直言不讳道:“贫僧之意是,小赵施主这模样儿若不学点子手段防身,也极容易出岔子。”

      赵牛本来信任不明,这些日子赵文生又竭力推崇夸赞这小和尚,赵牛便愈发信他了。他想了想:“回去请个打把式的女人教她?”

      不明道:“贫僧庙里有套拳法防身颇好,男女皆可练。可巧贫僧近日正教几个弟妹。”薛家的孩子早都开始了些基础武术练习,只是并不系统。这趟从扬州回来,想到赵大姑娘那事,薛蟠不免担心自家两个妹子。遂决意先让他们学一套后世的军体拳。虽说小孩子没什么力气,有招式多少能唬两个人。“赵施主若不着急走,让赵小施主跟着一道学学吧。”

      赵牛欣喜:“多谢师父!”

      不明乃问东西可是到手了。赵牛面色顿时阴沉,从怀内取出一件物什。不明接过来一看,正是扬州府衙的卷宗。赵大姑娘的案子只有寥寥数笔,毫无头绪。前头一个案子乃烧饼铺子失窃案,后一个是绸缎商人伪造欠条讹诈案,都清清楚楚。

      不明一直想知道赵文生怎么解决小贼不认得字这个问题。赵牛道:“这位好汉认得字。”

      “……你们赵家运气真好。赵先生可有话给贫僧?”

      “没有。”赵牛道,“那位好汉也一道来了,等在客栈中。”

      不明点点头:“那咱们先去见他。”遂离了栖霞寺。

      三人才刚踏入客栈,东家已急急的跑上前来:“客官,你可回来了!”

      赵牛忙问:“东家可有事?”

      一旁的伙计喊道:“跟你们同来的那位客官让官府抓走了!”

      “啊?!”赵牛与不明互视了两眼。

      待伙计交代完经过,几个人啼笑皆非。合着那位好汉纯属多管闲事、遭了池鱼之殃。方才外头有人起了口角争执,他可巧在小摊上买东西,便过去劝架。不曾想两边打了起来,又可巧遇上公差巡街,遂将一干人等悉数拿走了。伙计想笑不好意思笑:“客官……你那位朋友未免太不会说话了……”

      赵牛一愣:“他不大说话啊!就是个闷葫芦。”

      东家喊道:“他还不大说话?!正话反话好话歹话他一个人说尽了!旁人压根插不上话。”

      不明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问道:“怎么回事?那位施主说什么了?”

      伙计咧嘴道:“原本不过是两伙市井痞子彼此不服,斗会子嘴自会散去。那位客官……横竖他还没说完人家就打起来了。”

      “他煽风点火了么?”

      “不曾。”伙计道,“他说的都是实话。”

      话音刚落,便听门口一个大嗓门喊:“东家!我那朋友可回来了?”

      东家伙计皆一愣:“客官你回来了?!”

      赵牛也喊:“法兄弟你回来了?”

      不明好悬以头抢地:“怎么会是您老人家……我就说嘛,您老这样的品种地球上怎么会有两个!”

      只见门外进来位少年,身高八尺,一身满是补丁的灰布衫子,手里拎着块破头巾,脑袋锃亮、顶上排着九个戒疤——显见是个穿了俗家衣裳的和尚。这和尚看见不明登时惊喜:“师侄!你怎么知道我在此?!”

      “知道你个头!”不明满脸生无可恋,“您老能不能别老是给贫僧送惊吓,贫僧胆子小。”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不明师侄,全寺独你胆子最大,上到方丈下到大黑大黄二黄没谁能吓得着你。当年你刚到寺里……”

      “停停停!”不明忙喊,“关闸止水!”他打了个冷颤,看看这和尚看看赵牛,“赵施主,你们是怎么会找他的?”

      赵牛早已愣住了,听见问才说:“猴儿找来的。”

      不明眼角一直瞄着那和尚,见他正欲开口,忙说:“既是人回来了,咱们到里头坐下慢慢说!伙计大哥烦劳你帮贫僧到街口买一盒青团一盘糟鹅掌,谢谢。贫僧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冲击,得缓和一下。”

      那和尚好容易等到他说完了,立时接道:“不是你让我得空来找你的么?好容易讨好师父答应放我出来云游……”

      不明望天,赶忙拉住这和尚的袖子:“您老渴不渴饿不饿?走走进去说。”几人遂一同回到赵牛的屋子。

      原来,当年不明离开少林寺时,最舍不得这位和他年岁相仿的小师叔法静。六岁那年,不明嘴馋偷偷去后山烧烤,偶遇法静受罚砍柴。法静极爱说话,他师父说他犯了妄语之戒。法静不服,因为自己虽多语却不妄;他师父怒而罚他。不明深知一个人吃烧烤最为寂寞,遂拉法静入伙。饶是法静身为少林寺第一话痨,既答应了不告诉旁人,便果然如锯嘴的葫芦般一言不发。而后九年他二人多次同伙作案,从来没被师父师叔们发现过。

      两年前不明要回家,拉着法静的衣袖直嘟囔道:“师叔,我得闲定会回寺看你。若有机会你也要去金陵看我啊!记得给我写信。”如此这般叨叨了半日,被师父法空大师拎走。不明走后法静也颇为想他,偏不明再不曾得闲回寺。法静想起不明时常说,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遂求师父答应他下山云游,溜来金陵找不明。

      不明写去少林寺的信,地址留的是栖霞寺。法静找到栖霞寺,庙里说不明上扬州去了,不定何时回来。法静便暂在栖霞寺挂单。才刚住下没几日,法静去后山静思,凑巧救下了一位女香客。这姐们爬上一株大树欲折花,不留神摔了下来。亏的法静脚步快、接住了她。女香客是个裁缝,丈夫已去了四年。此女对法静一见钟情,毫不在意什么出家人在家人,日日来寺中围堵勾搭他。法静不堪其扰,换上俗家衣裳逃去扬州找不明。

      不明走时并未告诉栖霞寺他去见林大人,寺内众僧与法静皆以为他必是在扬州哪个庙挂单。法静遂惨兮兮数着扬州城内外各家寺庙的名牌挨个寻人。某日寻到准提寺,正跟人家打听呢,从一旁闪出位儒生,笑眯眯请教师父法号。法静是个老实人,便告诉了人家。那人便是赵文生。

      自打听了不明“官场各处不干净”之言,赵文生登时疑心自己屡考不中并非才学.运道的缘故,顺带信了不明旁的言论——即扬州知府吴逊别有来头,害死自己侄女之人身份极贵且吴逊曾帮他遮掩。倘若如此,那府衙卷宗里头怕是没几句实话。赵文生得闲便时常去天宁寺,欲自己搜寻线索。一日与寺中僧人闲聊时,赵文生得知有个从金陵栖霞寺来的和尚名叫法静,正满扬州寻找一个不明和尚。今儿来了本寺刚刚走,据说明儿要去准提寺。

      当日不明在饭馆替假卫若兰洗罪时,随口胡扯了“天宁寺主持法静大师”。赵文生便知这个寻人的“法静”必与不明认得,心下不免好奇。兼彼时不明已回金陵、法静定找不到人,赵文生次日遂干脆在准提寺等他,果然如愿。法静不但老实,还话痨。两个时辰之后,不明十年少林的黑历史已有大半落入了赵文生耳中。法静身份可靠、为人义气、性子不拘泥、认得字、武艺高强且好骗,上哪儿找比他更合适的好汉去?

      听罢一连串经过,不明让这个二货师叔气得脸都青了,颓然拍案:“赵文生乃阴险狡诈的无耻之徒!哄你就跟玩儿似的。”长吁短叹了半日,又问,“方才又是怎么回事?让人抓到应天府衙去了?”

      法静忙说:“师侄你不知道!方才我在客栈外头看人吹糖人儿……”

      “打住!”不明比了个手势,“前头的过程伙计大哥已告诉我们了。我只问你到了府衙之后……哎呀咱们简单粗暴点,我问你答不许多废话。”亏的法静脾气好且没有师叔架子,便答应了。不明乃问道,“到了府衙是谁在审你们?”

      “就是带我们去的那官差。你们总说我啰嗦,他比我啰嗦多了!问了半日也没个重点。”法静道,“有个人在外头喊他,他出去了会子,回来忽然把贫僧放了。”

      “什么缘故?”

      “大约是贫僧长得帅吧。”

      不明满脸黑线:“师叔,你跟贫僧搭档了这么多年,别的进益没有,脸皮已修炼得跟贫僧差不多厚了。他出去之前那官差问了你们什么?”

      “那会子来了个文吏,一个个的问名字。”

      “官差出去时名字问完了没?”

      “刚问完。”

      “文吏走了没?”

      “师侄你有点常识行不?人家哪能只问名字便走?不得留下记录案情么?那文吏又从头问他们为何打架。张墩子先说,他今儿约了几个兄弟出来吃酒,好端端的在路上走着……”

      不明扶额:“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官差何时回去的。”

      法静拍案:“我这不正跟你说么!张墩子说……”

      “哎呀,你不用把张墩子所言悉数重复,张墩子说了多久?”

      法静想了想:“约莫一刻钟。”

      “官差出去时张墩子说完了么?”

      “说完了,换何二壮在说。何二壮才刚说了四五句话官差便回来了。”

      不明拍掌道:“这么说多明白啊!”

      “哪儿明白了?贫僧都还没说呢。”

      “师叔,你可告诉了官府你是和尚?”

      “告诉了。”法静道,“文吏问我叫什么,我说贫僧法静。文吏极吃惊,拿一副‘你这小和尚破戒让我抓到了’的神色瞧着贫僧。贫僧赶忙说,有位女菩萨骚扰贫僧,贫僧正逃呢。他问贫僧是哪儿的和尚,贫僧猜他大约要去庙里核对,便告诉他贫僧在栖霞寺,全寺都知道那女菩萨骚扰贫僧之事。他们都笑,跟看耍猴儿似的。”法静甚是委屈。

      “那可不。”不明丢给他师叔一个白眼,“您老既然出来云游,也多少学点子外头的风俗。本来这事只在庙里,您老这么一闹要变成新闻了。你先等等,贫僧想想。”不明比划着让他师叔闭嘴,自己坐着细思。

      赵家伯侄俩早让他们左一个贫僧右一个贫僧说迷瞪了,在旁呆杵着如两尊泥雕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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