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你老

　　六月天气渐渐炎热，余家人每次劳作回来都满头大汗，衣服湿淋淋的贴在身上。

　　苏妈妈因为怀孕三个月，没有跟着下庄稼地，每天在家里喂家禽，做饭和照顾孩子。

　　幸而苏茉这孩子不像村里其他的孩子，每天自己忙的时候，小小的孩子就自己在炕上坐着从不捣乱。

　　“妈，我帮你烧火好不好？”苏茉自重生后一直想要弥补家人，然而4岁的她什么也做不了，上辈子对家人的愧疚时时刻刻煎熬着她。

　　“妈能烧，你去屋里玩吧。”大铁锅飘出来的热气熏得苏妈妈汗水淋漓。只想早点做完饭离开锅台。说完拿一把苞米杆子塞进了灶坑。

　　苏茉又一次被拒绝了，她耷拉着头有些沮丧。感觉自己重生回来还是很废，一点忙都帮不到。

　　苏妈妈虽然在做饭，眼角余光也没离开过孩子。她有些不懂现在的孩子，自己像她小时候能偷懒就偷懒，怎么闺女这么爱干活呢？

　　算了，随她开心吧！
　　“你爷他们要回来了，你去缸里给打盆凉水。”

　　苏茉瞬间满血复活，她踮起脚尖够到了锅台上的水瓢后，屁颠屁颠拖着跟她一样大的水盆往缸那跑。

　　等她看见水缸就傻眼了。上辈子离家求学到结婚，她一直在城市里。早忘了家里的大水缸有一米多高，她现在的小身板踩着凳子也够不着啊！

　　苏茉很绝望的看着水缸，恨不得立马变身超级赛亚人去打水。

　　“嫂子，饭好了吗？我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人还没进门就听见余燕夸张的喊。

　　“好嘞，你先洗把脸，这就放桌子吃饭。”

　　余燕一听，赶紧往屋里跑。

　　“二丫头都十六了，还这么毛躁，一点都不稳当。”余爷爷戴着草帽扛着锄头慢慢悠悠走在人群后面。

　　“挺好的，不受欺负。”余大姑维护道。

　　余爷爷还没等说什么就被老伴儿瞪了一眼。

　　这死老头子，没事就瞎叨叨。没看见大丫脸色不好了吗？这孩子怕是又想起刘财那个小畜生。

　　余燕兴冲冲的跑进后屋，就看见水缸前面拖着盆拎着水瓢的大侄女儿，她试探的问道“小茉也想洗脸？用不用小姑抱你？”

　　一连串的打击让苏茉脑门直抽，她把水瓢递给老姑后啥也没说垂头丧气的走了。留下原地一脸黑人问号的余燕。

　　日子如流水一般，勤劳的余家人经过一年的劳作收获了满仓粮食。

　　地里的农作物都收拾完了，闲不住的余爷爷拉着余爸每天去上山划拉树叶树枝，去把别人家不要的苞米根都刨回来。

　　当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余家后院已经有两座高高柴火垛。这样余爷爷还每天念叨着怕不够烧。

　　苏妈妈已经怀孕八个月了，肚子上像倒扣了一个大锅一样。每次看妈妈下地，苏茉总胆战心惊的，就怕她重心不稳栽倒过去。

　　余家人也发现家里孩子很一个奇怪，总是欲言又止的盯着她妈。

　　藏不住话的余小姑偷偷的问她是不是想让她妈抱，然后小侄女义正言辞的对她说，她快五岁了，是个大孩子了，不能总让人抱着。

　　余小姑很想趁没人的时候呸这死丫头一脸，昨天谁跟她窜门的时候走半路让她抱着的？话是这么说，余燕发现小侄女儿除了自己还真没让别人抱。难道小侄女最喜欢自己？

　　苏茉可不知道她无意的举动对余小姑造成了错误的理解，如果知道她肯定会诚实的告诉她，因为她年轻力壮。

　　97年光棍节前一天，苏妈妈发动了。西头儿接生的老姑奶这几天一直在家里住着。

　　家里大人把苏妈扶到小屋里，老姑奶在一旁观察着新媳妇的状况。余奶奶和余春烧水的烧水，准备东西的准备东西。

　　就剩余燕和苏茉两个人靠着墙边傻傻的看着，家里男人早都被余奶奶撵到院子里。

　　这时候，帘子内余妈妈脸色苍白，体内的一波一波的疼痛让她出了一身虚汗，头发都贴在脸上，她咬着牙避免自己喊出声。虚弱的说道“燕儿，你带着小茉出去溜达溜达。”

　　余燕有点不愿意走，她还没见过生孩子呢。

　　“赶紧抱我大孙女出去，一会吓着她。”余奶奶威胁道。

　　余燕心不甘情不愿的抱着苏茉往出走。两人出了院子在坑坑洼洼的雪道上漫无目的行走。

　　余燕说话都带着白色雾气 “你妈给你生小弟弟了开心不？”

　　“是妹妹，开心。”苏茉回答的简洁，一点也看不出她的兴奋。

　　“好想回去看看啊！”余燕不甘心的感叹道。

　　“那咱们回去吧。”苏茉虽然两辈子都没生过孩子，但她一点也不好奇。不过小姑既然这么想看回去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她又不是真的四岁小孩还会被吓到。

　　“不行！我带你回去你奶又该说我了。”小侄女的提议很让余燕心动但想到老妈的威胁，还是算了吧。

　　“你去看，我在跟爷爷站在院子里。”苏茉提议道。

　　余燕眼珠子一转“你在院子里看不到就不会吓到，这样你奶应该不会生气。”

　　最后，小姑自己兴致高昂的去观摩苏妈生孩子。苏茉和余爸一脸焦急的在院子里打转转。

　　即使隔着门也能听见屋内苏妈妈痛苦的叫喊，这种状况不知道持续多久，久到苏茉在门外脚都站麻了。

　　“生了，生了！是个胖丫头。”老姑奶疲惫又带着笑意的声音顺着门缝漂了出来。

　　苏茉瞬间就动了，利索的推开门，就看到了被帘子遮住一半身子的母亲。大人们都沉浸在妹妹降生的喜悦，还没收拾残局。

　　母亲已经进入半昏睡状态，身上的被褥已经浸透了。

　　红色如此鲜艳，硬生生的扎进苏茉的双眼。眼泪自然而然的流淌下来，虽然21世纪网络上流传着很多类似的照片，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远远没有亲眼看到来的震撼，特别是眼前昏迷的女人也是这样生了她。

　　专家把女人分娩定为疼痛十级，比内脏破裂还要痛。苏茉那么自私的人上辈子就因为怕疼没有要孩子。她站在屋外听母亲哭喊了一上午，那是有多疼啊!

　　从没有像此刻一样感谢自己的母亲，谢谢她能忍着十月怀胎的辛苦，忍着分娩的剧痛把她带到世上。

　　苏茉迈着小步伐轻轻的挪动到母亲那里。她怕被发现后带出去，也怕吵醒这妈妈。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人。脸色是惨白的，衣服上凌乱的，头发一绺一绺的贴在脸色。放在任何人在这里也看不出一点美感而苏茉却看了很久。

　　“这孩子啥时候进来的啊？”老姑奶一把抱起苏茉背对着苏妈妈。“害不害怕。”
　　“不害怕，心疼。”苏茉如实说道。

　　“大妹子，你这孙女孝顺啊!这么点就知道心疼她妈了。”老姑奶调侃道。

　　“那你看，将来我就指望我大孙女儿养老呢！”余奶奶一脸骄傲，紧接着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蹲下身来 “这是你小妹妹，小茉以后就是大姐姐了，要照顾好妹妹。”

　　“嗯，我会照顾妹妹。”苏茉认真的点头。

　　余奶奶只是逗逗苏茉，听到她的话也没当真。小豆丁自己还需要人照顾呢，怎么照顾妹妹。

　　苏茉安安静静的看着大姑替妈妈收拾干净，把小脸皱巴巴丑的像猴子的妹妹放在母亲身侧。

　　她觉得很幸福。

　　自己还没有和家人闹翻，那些爱自己的人都在。一个也没少，还是那样爱自己。

　　苏茉有时候很害怕，害怕如果家人知道上辈子的事不会这样爱她，她像一个卑鄙的盗窃者，利用着亲人的身份窃取这些老实善良的家人真心的宠爱。

　　苏茉想起自己以前看到的一段话。

　　如果我有一个苹果，我分给你一半，这是友情。

　　如果我有一个苹果，我咬一口全给你，这是爱情。

　　如果我有一个苹果，我一口没吃全部给你，这是亲情，

　　如果我有一个苹果，我藏起来了还问你有没有？这就是社会。

　　苏茉对社会早有体会，只不过亲情的含义她现在才明了。

　　真的会有人为你付出全部而不求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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