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你老

　　初春仍有小雪飘飘洒洒的降临了，落在肩头便悄悄融化。风雪中隐隐约约有人打开了余家的大门。

　　看似平静的日子似乎将要被打破，苏茉的大姑夫和他的母亲来了。

　　刘财来到余家没有发生想象中的争吵，静谧的房间压抑的他喘不上气来。

　　孩子他妈靠在炕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其他人除了瞪着自己的小姨子都各忙各的，没有人理会自己和母亲，余家人这么不把他们母子放在眼里让刘财有些难堪。

　　刘母见自己儿子像个傻子似的杵在那，自以为隐蔽扯了扯他的衣袖，用眼神儿示意他跟儿媳妇说话。

　　“春儿，我来接你回家。”刘财艰难的开口。他觉得媳妇这次好像不会轻易原谅自己。

　　余春连个眼神儿都没给他。

　　“孩子都想你了，下雪天非得要来找他妈，我给拦住了。”他忐忑的试着以孩子引起媳妇的注意。

　　果然，余春抬头看他了，不过并没有开口接他的话。

　　事实上，他的话确实拿捏住余春的软肋，她在娘家的这些天，虽然过的很好却也时时放不下自己四岁的儿子。

　　担心他们母子两不会照顾人，儿子又挑食不知道能不能吃好，她不在家有人哄他睡觉吗？

　　丁桂香有些恨恨的白了闺女一眼，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没好，就又要被忽悠住了。那老妖婆别看对闺女不好，对孙子那恨不得当祖宗供起来，亏待谁也不会亏待他。

　　余春心虚的低下头，即使孩子他奶平时宠着孩子，自己还是很担心。不亲眼看见孩子没事，自己就放不下心来。

　　屋子里又陷入了沉默。

　　刘老太太一看儿子不行还得自己出马“咳。大丫，小民搁家你想的都直哭，这次都怪我们不好，财儿快给你媳妇陪个不是。”

　　“媳妇，我...我错了。”刘财并不擅长道歉，磕磕巴巴的说完后一脸期待的等着余春的回答。

　　“我大姐不会跟你回去的，死了那条心吧！”余燕害怕善良的大姐又心软，有些沉不住气。

　　刘老太太脸色瞬间难看了，她似乎没料到自己儿子都这么低三下气的道歉，老余家还不买账？她强忍怒气问道“亲家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让两孩子离婚吗？”

　　“我们是有这个意思。”余奶奶也不怵她。

　　“大丫呢？也是这个意思。”刘老太太不死心的问道。

　　余春没有说话，她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即舍不得孩子又怕自己有天真的被打死。

　　这下可激怒了刘老太太大声的怒斥道：“有你们这样当父母的吗！小两口吵架不劝和劝离？你们这是缺了大德。”

　　“你怎么说话呢？”余燕忍不住发怒。丁桂香连忙拉住老姑娘，转过头来说道“要能过下去我们做父母的也不会劝着孩子离婚。”

　　“大丫你也想离婚？小民也不要了？”刘老太太不依不饶的质问着老实的余大姑。

　　余春这次没有退缩，她给自己打了半天气终于抬起头直视着丈夫和婆婆“妈，我为什么不回去咱们心里有数，你也别拿小民来搪塞我。今天咱两家人都在，我就想问问您，为啥这么多年就不待见我？”

　　刘老太太似乎被余春的气势镇住了。她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我哪有不待见你。”

　　余春不给刘母辩解的机会继续说道：“我刚跟阿财结婚那会，我爸妈把我的彩礼钱直接给我带回去了。你知道了跟我来要，我没给，你就生病了，刘财气我惹你生气，半个月都没给我好脸色，后来还是我自己把钱给你这事才算完。”

　　“那就是你不对，你早给妈，妈也不会气病了。”刘财梗着脖子说道。

　　老太太赶紧拉住愤怒的儿子，给彩礼是这边的习俗，要让别人知道自己跟儿媳妇要彩礼钱，村里那帮长舌妇唾沫星子都能给他们娘俩淹死“妈这不怕你俩乱花。”

　　余春又问道“我怀小民九个月的时候，家里的活也没放下。到后来腿浮肿的动不了，让刘财给我做顿饭你咋说的？”

　　“你说我们老余家姑娘太金贵，孩子还没生的就指使男人干活。后来还是我让小燕来家里，给我做了半个月的饭直到孩子生了。”

　　“小民生下来的时候，身体瘦的跟猫似的。我那时候下不来奶，跟你说能不能把我妈拿来的大公鸡给我炖上。你第二天就把大公鸡送给孩子他小姑。孩子吃不上奶天天哭，我那心啊！跟刀割的一样。”

　　“你下不来奶，妈不给煮鸡蛋了吗？”刘财受不了媳妇冤枉自己母亲忍不住辩解道“小妹那时候怀孕了，给她拿只鸡怎么了？”

　　“是煮鸡蛋，我妈攒了一百多鸡蛋没卖都给我拿来了。你妈呢？给我留下二十剩下的都给你小妹送去了。你们惦记你小妹怀孕营养不好，就没想到我刚生完孩子也需要补吗？”一提这个余春更气。

　　余燕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了“你们家姑娘怀孕？凭啥拿俺们给我姐的东西做人情？”

　　刘财母子似乎被问住了，低下头也不说话。

　　余春并不没有就此打住，她这些年受得苦太多了，她今天必须得问明白。

　　“刘财干活慢，孩子还小离不开人。我急得不行让妈你跟着他下地蒿两把草，你咋说的？你说到老了没享到儿孙福还得伺候儿媳妇？”余春摆手打断了婆婆要出口的话。

　　“后来，我到底是去地里了。让妈你看着小民。你抱着他去小姑子家，孩子他姑喊饿，你就把孩子给她小姑看着去做饭。他小姑抱孩子不仔细给小民头上磕老大一个包。你回家咋跟我说的？你说我这当妈的不会看孩子，脑袋啥时候磕个包都没注意。”

　　“后来刘财生气给我一个嘴巴子，你还在旁边说打的该。要不是后来小姑子她婆婆来咱家我都不知道这事。”

　　刘家母子更加尴尬了。刘财是知道自己错怪了孩子他妈，刘母则是没想到余春知道这事。

　　“这种事多了，我也不细细说了。今天我就在这问您一句，我究竟是哪不好，你这么看不上我？”

　　“我..哪有”刘母死不承认。

　　“结婚的时候你说家里穷拿不出多少钱，我爹妈说只要你们待我好，钱就意思一下就行了，后来回去还倒给我添200块钱。”

　　“小姑子结婚没家具也是我弟弟带人进山找木头做的。”

　　“咱家翻新房子没人来，也是我娘这帮亲戚大老远坐着牛车给咱家修的，看咱家条件不好连晚饭也不吃就往回赶。”

　　“咱们家地弄不完，我娘家地没弄完就来咱家帮弄。这几年卖甜菜孩子他爸不识数，还是我爸跟我大弟起早贪黑的去县里给家里卖的。回来你咋对他俩的？你连饭都没留啊！回头就跟村子里的人说我爸给你卖的价格低了。”

　　余春说不下去了，她的心都在滴血，眼泪不要命往下流，自己父亲一大把年纪还帮她操劳，连饭都不敢在自己家吃，就怕婆家人厌烦回头给她甩脸子。她心疼啊！心疼父母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心疼父母没借着自己力，反倒还得受自己女婿的气。

　　余奶奶眼里带泪的搂住了闺女，不让她说下去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女儿受过这么多罪，她闺女每次回来都说过的挺好，她就当真了，早就该发现了，她这妈当的不称职啊！

　　余春安慰的握住她的手，她即使把心里的伤疤再揭开一次也想问清楚缘由，就是死也得做个明白鬼。

　　刘母面对余春这些质问没法回答，最开始娶了余春自己还是挺开心的。孩子长得不错也勤快，家里家外的活不用吩咐就干的利索儿的。

　　渐渐的自己看儿子天天围着她转心里就不得劲。怕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忍不住挑刺，余春性子软面对她的找茬都忍下去了。她有些想不明白为啥这次反应这么大？

　　刘母哪里知道。余春被打晕在地上那么久，感觉自己都要醒不过来的时候是有多害怕，害怕见不到儿子见不到父母。如果说余春当初对他们有多好现在就有多恨。

　　再冷的心这么多年也该捂热了！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是不是就不想跟我过了。”刘财不愿看母亲为难，媳妇再重要也没有老妈重要，媳妇没了还可以再找，妈就这一个。

　　余春死心了。丈夫到现在似乎还认为是自己为难他妈，完全没替自己考虑一点儿。

　　苏茉在旁边听的都快气死了，她才三岁也不能骂人，她勉强用天真的语气问道“大姑夫，挨打疼吗？”

　　刘财似乎没明白这么水灵的小豆丁为啥问这么个白痴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要打她呢？”苏茉继续问道。

　　是啊？我为什么要打她呢？刘财有一瞬间迷惑。

　　刘母瞧着老余家似乎打定了主意，也放弃了劝说。她拉起儿子就往外走“要离就离，没了你，我就不信我儿子还找不到媳妇。小民摊上你这样狠心的妈真是倒了大霉了！”

　　余家人没有拦着他们，也看出来刘母这是给自己找借口。孩子说了这么多，他们母子一点反省的心都没有，不得不说太让人寒心了。

　　后来，余春和那个妈宝男的大姑夫离婚了。尽管，余家人尽力争取，还是没有拿到刘民的抚养权。

　　离婚后的大姑，更加沉默了。每天活儿不离手一刻也闲不下来，也不出门怕别人笑话家里。
　　苏茉知道大姑背着家人偷偷去过刘家屯儿几次。这天，大姑浑身脏兮兮的回来了，回来后就一直哭。啥也不说，把余奶奶急得不行。

　　后来才知道，她偷偷去看刘民，被孩子小姑发现推得摔了一跤。她小姑抱着孩子指着余春就说：“看见没，这个女人不要你了，以后她再也不是你妈。”

　　刘民好多天没看到余春，听大人都说他妈不要他，再看见余春大喊着“你不是我妈！你不要我了，你还来干啥？”

　　小姑子怎么对她，余春都能料到。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捧在手心的儿子这么说她。孩子被抱走，她站在门外很久最后失魂落魄的返回家里，边走边忍不住大哭。

　　苏茉不忍心大姑这么难受，每天黏在她身边，渐渐的情况好转些，余春似乎把对儿子的思念寄托到苏茉身上。每天给她洗脸梳头，喂她吃饭，陪她玩。

　　苏茉松了口气，她心理上还是个大人不习惯别人喂饭穿衣，但能让大姑心情好点，她就不计较那么多。

　　后来，直到苏茉长大后，余春还把她当亲姑娘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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