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你老

　　方远安的房子位于为民中学正对面的第二条街上，第一条街大多都是一些小商户。

　　前年新盖的红砖大瓦房，屋子很宽敞约摸一百多平。

　　格局和余家的老少间不同，进门后是条走廊，两侧各有一间屋子。再往后是厨房，厨房右侧是一个十几平的小屋子。

　　“你爸为什么给你姥姥一人盖这么大的房子？”

　　苏茉十分疑惑，余家六口人房子才将将有这一半大。而方远安的姥姥需要这么大的房子吗？厨房隔间又是给谁准备的？

　　“他那里会这么大方，还不是我姥姥要求的？”

　　方远安面带不屑，他爹刚发财那会就想显摆显摆，没诚想被他姥姥摆了一道。估摸也是因为这个他爹盖完房子就没在联系他姥姥。

　　苏茉没有再问，上辈子她觉得自己最可怜，现在看来比自己可怜的大有人在，小胖子虽然爹妈健在，却形同虚设。

　　听大人们闲聊，他后妈年前刚给他添了个妹妹。虽然村民都重男轻女，但像他这样的从小不跟父母在一块的，怕是还不如他妹妹分量重。

　　更何况，他妹妹还有亲妈为她操劳，恐怕他姥姥也是料到这一层。

　　在苏茉二人闲聊时，余春已经开始收拾屋子。一年没有住人，墙壁已经覆盖薄薄的一层灰，墙角也布满了蜘蛛网。

　　幸亏是新房子，不然像自家那二三十年破旧的老房子，一年不住怕是要塌了。

　　“小安，你姥姥这家具？”

　　西屋南边摆着一架缝纫机，上面是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左侧墙边还有一个老旧的长方形衣柜。

　　“大姑是怕晦气吗？那给它搬仓房里。”
　　“不不，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家具俺们能用吗？”
　　“能，能，当然能。”

　　方远安满以为余春怕死人用过的东西晦气，没料到人家根本不在意这个。

　　姥姥去世后就想把这些闲置家具给他大伯家，没想到一向贪财的大伯母竟然嫌弃晦气拒绝了。

　　大伯母是什么样的人，方远安最了解，就是死人身上值钱的东西她都不会放过，说什么晦气还不是嫌弃家具有些年头。

　　幸好，方远安留了个心眼儿，没把这套房子说出去。大伯母一直以为他姥姥把房子给了亲戚族里，完全没在意他这个爹不亲娘不爱的野娃子。

　　捯饬了一上午，屋子终于又有些人气。苏茉人虽小却也跟着拿抹布擦桌子擦炕席。方远安最惨，为了表现自己，他一直负责倒脏水捅，现在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中午，三人煮的方便面。她们三人打头阵，根本没带粮过来。去小饭馆她大姑还舍不得。

　　只好买了三袋味之家。说来奇怪这味之家一块钱一包比康师傅便宜不少，味道也差不多。不知道为什么没在别处见到这个。

　　“累了一上午，你们先躺这睡一会。”

　　余春很是心疼自家小侄女，这点活儿自己就能干，孩子心疼她非得要帮忙。她也不好拒绝孩子心意，这一上午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那大姑干啥去？”

　　“大姑去把园子收拾，收拾，还能赶上种晚白菜。”

　　“茉茉你在这睡，我去帮大姑。”
　　若他不这么说，小媳妇怕也不肯睡，吵着要去帮忙。

　　“不用，不用，大姑自己能忙过来，你两还长身体呢，赶紧睡觉。”

　　“那大姑你也休息一会！现在外面太阳那么大，也不急于这一时。”

　　苏茉可不想大姑这么累，虽然这些活儿都是大姑干惯了的。她可没忘记上辈子大姑是因为操劳过度才疾病缠身。

　　余春无奈，她自己性子倔，小侄女比她还倔。你要不答应她，她也不哭不闹就用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你。真真是令人心疼到骨子里的给小家伙。

　　对面炕上的姑侄两睡得十分香甜，方远安却悄悄睁开眼打量二人，确切的说只有苏茉。

　　秋天的阳光懒洋洋的给她镀了一层金光。偶尔有清风调皮的吹起她的秀发，紧闭的双眼，睫毛显得特别长。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小嘴一直裂着，比清醒的时候多一分宁静柔和。

　　方远安甚至在这种氛围里找到了久违的属于家的温暖，即使那人醒来后不在拥有此刻单纯的笑意，满是警惕的防备自己的靠近。

　　他每天都在故意毒舌，故意装糊涂，只有这样这个小人儿才会对他有不一样的情绪。害怕茉茉对他的态度与旁人一样，那是自己不能接受的。

　　方远安毫不否认自己的偏执，这是他性格的一部分，想得到的即使费劲心机也要弄到手。
　　喜欢上苏茉，最初仅仅对她的容貌感兴趣。后来只要靠近她，她的家，就让他感觉到温暖向往。

　　这就足够了。

　　他十二岁却好似住了一个二十岁的灵魂。生活迫使他极速生长，方远安不怨生活，也不恨抛弃他的父母。

　　毕竟没有谁必须对谁的生命负责，即便是父母。自己的不幸，也让他下定决心要给未来自己孩子一个温暖的家，一定不会和那两人一样。

　　方远安不相信亲情和爱情，直到苏茉出现之前。

　　他的父母是自由恋爱，在那个时代看来是多么荒唐的事儿。

　　偏偏他那眼瘸的母亲不顾姥姥的劝阻，相中了空有皮相的父亲。

　　方远安不怨他爹，却也不同情他的母亲。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怨不得旁人。

　　要说他父母也是有过一段相爱的时光，据奶奶讲他爹曾经每天走二十里路去看他妈，他爹性子活嘴甜再加上长得俊，很快就虏获了他的傻妈。

　　新婚还有些新鲜，他妈让干啥就干啥，这种情况也就持续到方远安出生不久就变了。

　　他爹开始抽烟酗酒，恢复了本性。而他母亲，最开始还试图用爱使丈夫迷途知返，换来的却是一顿顿拳打脚踢。

　　渐渐，她也死心了，琢磨着怎么逃离他爹。谁说孩子小不记事？带她走的叔叔方远安就记得的，只是年纪尚小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身形和大致的长相。

　　那也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长得比他爹丑多了，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勾搭上的。

　　现在想来，方远安就从印象里的几面之缘，也推断出来那人怕也不是什么好人。然而他妈还是不顾一切跟他跑了，大概为了能脱离苦海，根本不在乎。

　　那女人走了以后没联系过家里，甚至怕被他爸抓回去，连姥姥也没有联系。

　　姥姥就只有这一个闺女，他妈跑了那段时间又担心又害怕，头发都白了不少。后来他爹都娶了新媳妇，他妈还是没回来。

　　他姥姥到闭眼睛那刻也没见到辛苦拉扯半辈子的姑娘。就是丧事还是他那人性未存的爹花钱置办的。

　　要方远安说，这两人也没有谁好谁坏，都一个德行。

　　他妈被家暴是可怜，那他就不可怜了吗？姥姥就不可怜了吗？

　　即使她过得幸福又怎样？还不是拋家弃子的女人。

　　这样的人不值得他想。他不需要父母，他的幸福他自己会亲手去创造。

　　而这里…很温暖，方远安慢慢闭上眼睡着了。

　　待一切都收拾好，苏茉便扯下纸箱的一面，写上地址以及招人的要求。

　　“为什么你要招男人？”
　　“……”
　　苏茉拍桌，能不能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有歧义？搞得好像她多饥渴一样。

　　“不招男生，你怎么办？”
　　“我可以住后面的小屋！”

　　方远安着急，他是想和小媳妇近距离接触，可也不想再招来几个情敌。

　　“大姑说她住那里。”
　　“……”

　　苏茉将牌子贴在学校门口的墙壁上，并留下了隔壁老武家的固定电话号码。

　　余华把电视搬到了余春的小屋子，并在两个大屋南边做了大木床，到炕边只留下两米宽的过道。

　　屋子现在没有多余的家具，只有两大排睡的地方，这样也是为了多招几个人。

　　然而，一直到学校正式开学，人还是没有招满。东屋是招了七个男孩子，西屋女生多一点，十个。余大姑觉得这样也好，孩子们睡的宽敞。

　　苏茉当然不睡这里，她和大姑睡在厨房右侧的小屋子里，缺点是这里没窗户，厨房倒是有，不过也需要开门才能通风。

　　方远安也想过来，不过，该死的！自己十二岁了，不能和茉茉住一起～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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