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道系公主

作者:躺春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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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摇娘(八)


      李青珞是被人推醒的。

      那婢女见她醒来,几乎要喜极而泣,“县主,你终于醒了,奴婢快吓死了……呜呜,奴婢这就喊殿下过来。”

      李青珞一听,忙抓住她手臂,“等一下,我昏迷了多久?”

      那婢女道:“就一会。县主你突然推门出来,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李青珞心道:她出门时看到的那张脸怎么突然不见了?

      它显然是那只一直缠着李青珞的“凶神”,前几回李青珞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它被簇拥在黑气中,这回附在她贴身婢女身上,因离得极近,连它脸上疤痕长什么样、总共有几条都看得一清二楚,不可谓不令人毛骨悚然。

      李青珞扶着婢女正欲站起来,脚裸处突然一痛,她连忙到床上坐下,掀起裙角。

      她脚踝处一片狰狞的淤青,已经变得黑紫,细看如一只手掌印一般将她整个纤细的脚踝都包裹了起来。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李青珞心里还是有些悚然,毕竟是在自己身上,还不知道是否有毒。她不动声色地放下裙角,接踵而来的意外让她无所适从,努力去分清脑中乱成一团麻的头绪。

      那邪物来了一次,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纠缠不休,当务之急是要去看一眼乔知之。

      李青珞被侍女哭得头疼,揉了揉眉角,一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她冷静,“你喊几名侍卫来,记住,不要惊动我父王。”

      那侍女虽不明所以,但见她脸色严肃异常,不敢多问,不多时便喊来了几个人,偷鸡摸狗似的出了庭院。行宫是游玩休憩之所,一般不设地牢这种地方,关押乔知之的便是某个犄角旮旯处的小院。

      李青珞让这些人分散开来去寻,身边只跟着两名侍卫。

      一侍卫忽然道:“县主快看,那边有人!”

      黑魆魆的树丛中亮着一点火光,还隐隐传来一个女子的哭声。李青珞和这两名侍卫皆是汗毛竖起,两两看了一眼,最终李青珞迈开了步子,她用手拨开挡在面前的杂草,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似的走得极慢,最后在两尺之外站定了。

      “孙窈娘?”

      火堆旁的女子陡然听见有人讲话,不由颤抖了一下,怀中抱着的几张纸也飘在了地上。孙窈娘连忙捡起来,跪在地上对李青珞行礼,“参见县主。”

      她穿的是一件青绿色半臂襦裙,鬓发整齐,略施粉黛,看上去要去见什么人似的。她面前燃了一小堆火,几张纸犹自一寸寸地被舔为灰烬。今夜无月,按理说这火光应该格外醒目,但火苗像是行将就木一般,被风吹得七倒八歪,火光便显得比寒冬的月光还要清冷,靠近了感觉也不到任何温度。

      李青珞本想出来寻乔知之,没想到遇见了孙窈娘,没由来地觉得一阵寒意,不禁后退了一步,问:“深更半夜的,你……在这干什么?”

      孙窈娘脸上挂着一串泪,看上去十分凄愁可怜,“回县主,奴妾在烧诗稿,这些都是乔郎给奴妾的诗稿。”

      “他给你的诗稿?”李青珞心里一跳,自然而然想到白日里那张纸,目光一瞥,正好看见孙窈娘右臂上黑乎乎的一块阴影。她偏了偏头,借着火光看清了些。

      是一块血迹,一块还在扩大的血迹。

      李青珞终于觉得自己私自出来是错误的,至少得通知一下谢煜一起行动。

      一个女人,一个人在外面烧东西,手臂上还流着血,怎么想都令人寒毛直竖……李青珞打了个寒颤,用力倒吸了一口冷气,忽地闻到了一阵奇怪的焦味。

      就像是烂肉的味道。

      “我被魏王抢去的时候,乔郎便托人给我带了这些诗来,都是他以前写给我的。”孙窈娘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她侧脸沐浴在冷淡的火光中,居然显出几分温柔。

      趁她沉浸自我这会,李青珞飞快地朝一名侍卫道:“去喊谢煜,快!”

      那侍卫也飞快地问:“县主,那谢、谢道长住哪?”

      李青珞:“……”完了。

      “被掳去的那几日,我整日以泪洗面,甚至想死了一了百了,但我还奢求着能见到乔郎一面,哪怕是一面,也足以支撑着我苟且偷生,但是……”孙窈娘话音一顿,叹了口气,这声哀叹异常凄婉,仿佛是从她的五脏六腑之内发出的一般,“他后来让人带了一首诗给我,以‘绿珠’喻我,我怎能猜不到他的意思——他是希望我死,现在,我连见他一面也不敢奢求了。”

      要说插科打诨,李青珞无师自通,但若是谈及去安慰别人,她不在那人心口上撒一把盐已经是老天开眼了,故而她现在嘴唇紧抿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县主,”孙窈娘突然又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问:“你知道乔郎在哪吗?”

      李青珞心说我正想找呢,忽地听见她轻轻笑了一声,两只纤纤玉手竟然直接伸到了火堆里,不出一会白玉一样的手臂直接变成了两条细脚伶仃通体漆黑的烧火棍,从火堆里捧起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窈娘轻声说,“乔郎在这里。”

      如果李青珞身上有毛的话,那她现在应该成了一团炸开的球。

      尽管两名侍卫也快被吓尿了,但他们仍旧忠心耿耿地护着李青珞往回跑。她脑中一片混沌,脚踝处的伤这个时候突然又发作起来,没跑几步便跌坐在地上。

      “救……”李青珞话说了一半,突然又顿住了。

      她不知何时穿上了红袍,双手粗糙宽厚,一看便知这是男子的手。

      她的手里搂着一个女子的腰,而那女子正坐在她腿上,同样穿了一袭嫁衣,慢慢移开遮在脸上的团扇,手里端着一杯酒,朝她嫣然一笑,“郎君,怎么不喝酒了?”

      “我……”李青珞差点被自己粗哑的声音吓一跳,好在一回生二回熟,她很快冷静下来,十分清醒地从这杯酒中看到了一团翻滚的白沫,视若无睹地朝那女子咧嘴笑了一下,正欲接这杯酒时,忽然用力一推,把她从自己膝上推了下去,然后跳起来就跑,“我喝你个姥姥啊!”

      那女子大约没想到她突然来这么一招毫不留情的辣手摧花,跌在地上愣了片刻,长啸一声追了过来。李青珞才走了几步路就被她从身后扳着肩膀撂倒,一双尖利的手卡在了她脖子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女子面露狰狞之色,“石崇,老娘想把你千刀万剐,已经想了五百年了!”

      李青珞心道:那她可真是五百年来第一冤大头。

      “你、认、错、人、了,姐、姐……”

      “你们这些狗男人,想的永远都是自己!”绿珠眼睛发红,“我当初自杀的时候,就应该把你一起烧死!”

      不管李青珞再怎么挣扎解释,在绿珠眼里,统统化成眼前男人惊恐万状的表情。她的力气就如同怨念一般强得惊人,李青珞的抵抗便如同以卵击石,她艰难地喘了口气,余光瞥到自己的袖口落下时露出的一段手臂上红得耀眼的小痣。

      “玲珑蛊。”她心道:“好吧,数十下,若是谢煜还没来,那他以后说的话一句都信不得。”

      一方面,李青珞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这般孤注一掷,另一方面,她惊讶于自己居然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一个才认识了短短几天的人身上。

      一定是她疯了。

      李青珞数到第三下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微小的声音,这声音实在太小,仿佛从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与之隔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小县主?”

      她张了张口,发不出一点声音。

      “小县主。”这声音稍稍大了些,冷静如止水,“你别慌,我找到你了。”

      一道剑光从面前人身体中劈了出来,李青珞脖子上的力道忽地一松,再回过神时,她正仰面躺在地上,愣愣地盯着前方的虚空。

      面前一道黑气缓缓聚拢,簇拥着一个盛装女子。绿珠不甘地挣扎道:“我不想死,我要报仇……”

      谢煜手中流光一闪,长剑入鞘,嘴角噙笑道:“大娘,那石崇死了五百年,你自欺欺人,找乔知之当替死鬼也就罢了,跟一个小姑娘家作对,未免太缺心眼了吧?”

      绿珠愕然朝李青珞看过来,血丝密布的眼睛变得清明了些,她看着两条千疮百孔的手臂,捂着脸痛哭起来。魂魄被生生扯进了谢煜手里的一个白瓷碗里,他朝碗里扔了一张符箓,一阵蓝火暴起,瞬间又消失在夜色中,火苗渐弱,余下一声不甘心的长啸。

      李青珞眨眨眼,“这是什么?”

      “甘露碗,收魂用的。”谢煜言简意赅地回答了,挥挥手,那小白碗不知怎地就消失了。他半蹲在她面前,将她手臂抬起来看了看,劫后余生般哈地一笑,仿佛刚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是他而不是李青珞,“幸好有这玲珑蛊,不枉我八百里加急赶来,正好一石二鸟,不然光是找幻境的切入口,我就得花上好一会,到时候就只能替你收尸喽。”

      李青珞慢慢坐了起来,下意识抚了抚脖子,十分罕见地没有反唇相讥,而是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谢煜见她脸色苍白,眼眶还浮着一层薄薄的红,以为是方才自己玩笑开过吓着她了,忙正色道:“你如何,还撑得住吗?”

      李青珞这会心有余悸,一边自责着自己深更半夜带了几个人就冒冒失失地跑了出来,一边庆幸在最后关头九死一生逃出生天。她在害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通常像个世外高人一般冷漠着一张脸,盯着谢煜腰间那柄细剑一语不发。

      “我说小县主,”谢煜顶着她万钧目光,像是怕她忽然扑上来抢似的,捂着剑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你这时候出来作甚?”

      李青珞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环顾一圈,还没组织好语言怎么解释,忽然发现不远处地上躺了一个人,因月色黯淡,只能模糊地辨认出一个轮廓。她以为是晕倒了的孙窈娘,正欲上前查看,便被谢煜伸手拦住了。

      “怎么?”她猜测,“那附在她身上的冤魂还没除尽吗?”

      “既然是我出手,断没有漏网的可能。”谢煜顿了顿,沉下声,“你最好别过去,等着别人来收尸——这女人,已经死了有一月之久了。还记得昨日那滩血吗?唯有死了很久的人身上的血液才是那种形态。”

      他一说,李青珞浑身上下的感官都敏感了起来,甚至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想起之前她在孙窈娘脖子上看到的一圈勒痕,当时还在疑惑这伤痕的由来,这会都豁然开朗了,“莫非,支撑她‘活’到现在的,是她心里的怨恨?”

      李青珞又摸了摸脖子,似乎仍残留着绿珠冰凉的手指缠绕其上的感觉。

      不管后世人如何赞颂她的坚贞,但她所奢求的,不过是石崇对她的不渝,而当她听到那句“我今为尔得罪”,最后一份支撑她活下去的期许霎时间便灰飞烟灭了,就如同孙窈娘看到乔知之写给她的最后一首诗一样。

      以“忠贞”为借口,实则想逼死她们,来满足自己的占有欲。

      李青珞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知道吗?乔知之死了。还成了个无头尸体,他的头……”她顿了顿,没往下说。

      谢煜看上去并不诧异,沉声道:“乔知之被关进那间房之前,我趁人不注意在门扉上贴了符箓以防不测,因那边防守太过严密,不许任何人接近,我便只遥遥看着,彼时并没有任何异样。依刚刚那邪物的功力,短时间内应该没这个能力在我眼皮下悄无声息地进去杀人,还能全身而退,但它现在已经得手了,除非——”

      李青珞心中一悚:“除非——有‘人’故意为之?”

      谢煜又补充道:“而且那人还不简单。”

      恰在这个时候,她派出去的侍卫回来禀报说找到了关押乔知之的地方,她捏了捏鼻梁,哀叹一声:“如何,过去看看?”

      谢煜自然应允。

      然而待两人赶到那里时,这处别院灯火通明,被披坚执锐的侍卫层层包围了起来。乔知之那具缺了脑袋的尸体躺在地上,从碗大的伤口处溅出的血液喷了一整面墙,像一幅巨大而诡异的图腾。尸体前站了一个身披斗篷的男人,手腕上原本灰黑的舍利像是吸饱了血一般,在火光下显出一末鲜艳的血色来。

      他转身对上李青珞的目光,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笑道:“好巧,县主,谢道长,也来凑一把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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