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道系公主

　　最先发现的是客栈主人，此时正值半夜，他收拾好一切准备休息，看到蒋五郎坐的位置旁边那面墙上提了一篇诗，若说是个酒性大发的大诗人到也罢，提在墙上说不定沾了他的光，让这小客栈蓬荜生辉，名扬万里，但此人不过是个考不上进士的倒霉货，字歪歪扭扭不说，写的诗也是狗屁不通。客栈主人大怒，想让他亲自擦干净，没想到敲了半天门无人回应，客栈主人强行开了门，这才发现里头竟然是一副惨象。

　　一干闻讯而来看热闹的人被吓得差点尿裤子，躲的躲，走的走，有些人连夜离开了这是非之地，还有些人比较冷静，觉得这人得了什么怪症，甚至想去请医师来。这个时候，张清都一帮人便派上了用场，说明身份后，先将那尸体放下来，而后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

　　一名弟子悄声道：“这实在太诡异了，好好的一个年轻人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干瘪样子？会不会是……”

　　张清都摇头道：“他应该死了不久，没一点被附身的迹象，不太像是邪祟吸光了精气，自杀的可能性大一些。”

　　说罢，又抬头去看谢煜，他轻轻点了点头以示认可，才对客栈主人道：“你知道这人是何身份？”

　　客栈主人道：“此人姓蒋，自称家中排行第五，人家都叫他蒋五郎。他在这住了五天左右了，浑身上下就这一套衣裳，整日待在客房里，据说是在读书，就连下楼吃饭也在背书，你看，他还在我墙上写了首破诗，估计又是哪个穷不拉几的读书人上京赶考，觉得自己没希望，就自杀了。”

　　“上京赶考？”李青珞出声道：“可是，今年的春闱已经过了，他怎么现在还在这逗留呢？”

　　客栈主人在清一色的年轻人里看见一个小娘子，还是个道士，不由就多看了几眼，直到张清都咳了声，他才反应过来，“哦，那我就是记错了……他是去州学馆求学，准备来年再考。哎，都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他也快三十了，连个明经科都考不上，还读什么书，不是这块料啊。”

　　他丝毫没觉得自己一个经商的人瞧不起读书人有哪里不对，十分坦然地无视了众人的目光。

　　“哎，流年不利啊，这人得了怪病，非要死在我这，去外面找一棵老歪脖子树上吊不是更好吗……”

　　李青珞蹲了下来，悄悄对张清都道：“怎么办，他们都说这人是得了怪病自杀了。”

　　张清都蹙起眉：“怪病，有这种怪病？”

　　李青珞想了想，问客栈主人，“这蒋五郎可有什么陈疾？”

　　客栈老板敷衍地回：“谁去管个穷书生？诶，兴许一直跟他一起吃酒的那帮人知道。”

　　“那些人现在在哪？”

　　“大半夜的都回去睡觉啦。我说你们也帮不上忙，别添乱了，赶明儿我还要报官……真是天杀的倒了八辈子血霉……”

　　李青珞还想问什么，只听后面崔玄释冷冷道：“那人身上既然没有怪异之处，就是自杀无疑了，至于为何会变成这样子，明日过来的仵作知道，不过这些与我们关系不大。张师兄，咱们明日还得赶路，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张清都慢慢站起来，环视了一圈，“都回去吧。”

　　李青珞也只好作罢，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方才一直倚着门框作壁上观的谢煜不见了。

　　算了，管他呢。

　　次日一早，官府便来了人，鸡飞狗跳地忙碌了一番，最后得出个怪病自杀的结论，和昨晚众人推测出来的全无两样，然后把人拖走，准备让他的家人来认领。

　　李青珞在出发前看到了谢煜，他垂着眼正盯着腰间的剑看，像是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她觉得有哪里不太对，起先没察觉，走了半程才想起来，昨晚自己没能如愿以偿继续查下去，就是因为谢煜不在，如果有他出坏主意，十个客栈主人都拦不住这上天遁地的。

　　“小县主。”正想着，他就策马走上前，喊了她一声。

　　李青珞头一偏，正好看见后面张清都也走了上来，便放慢速度，对他道：“对他说，别在这里叫我县主。”

　　张清都四下张望了一眼，“对谁？”

　　谢煜早将这话收入耳中，也放慢了速度，三人便走在了一块，中间夹着个无所适从的张清都。

　　他温文儒雅地笑了笑，“张师侄，把这东西给青珞。”

　　张清都老实地按着他话做了，李青珞被迫拿了过来。只见这只是一个用纸叠成的鸟儿，巴掌大小，连个花纹都没有，实在没什么稀奇。她心里“嘁”了声，正欲还给他，却见这鸟突然活了过来，在她手心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叫着。

　　李青珞吓了一跳，差点从马上坠下去。

　　这一路沿途荒芜，景色凋敝，乏闷无聊，这只鸟正好做了个乐子。张清都抚掌赞叹：“师叔倒真有闲情雅致。青珞，我看你一路不苟言笑，现在是不是感觉好多了……哎，我怎么没想到这法子？”

　　李青珞：“……”

　　将近晌午，一行人终于到了房县。

　　一眼望去，街上行走的皆是些垂髫小儿或是青年男女，清一色乌压压的头顶。

　　张清都道：“我到现在算是相信了，你说我走在街上，会不会有人喊我一声阿翁？”说罢自娱自乐地“哈哈”笑了两声。

　　李青珞：“……没人会，除非你把牙拔掉两颗。”

　　倒是谢煜在一旁认真道：“若仔细看，还是能很轻易辨别出老少的。”

　　李青珞一句“为什么”差点脱口而出，一想自己在和他冷战，立刻闭上嘴。但心里又很想知道，憋得十分难受，幸而张清都开口问了。

　　“面貌可以改变，但精气神是烙进骨子里，一时半会改不了的，只需看他们的神态，走路的姿势便可分别是老是少。”谢煜道：“你看那两个男子，皆是二十多的年纪，一个昂首挺胸，步间生风，是青壮年无疑。另一个走起路来畏手畏脚，腰背佝偻，时不时还咳嗽一声，那便是老叟。这两人，应该是父子。”

　　房县县令名陆秉德，也是个年轻人模样，早早便在县衙门口等候众人。李青珞听了谢煜的话，下意识去看他的站姿神态，果然也是微微弯着腰，看样子之前年纪应该也不小了。

　　他早便听说崇昌县主这回也一并跟来，以为是圣人的意思，接待得十分殷勤，摆了一桌宴席给大家接风洗尘。

　　席间自然问起祥瑞的事，陆秉德微微眯起眼，带了几分得意之色，仿佛这祥瑞是因为自己治县得力感动了老天而来。他一手在下巴上摸了摸，突然想起自己没胡须，便咳了声，清清嗓子道：“不瞒几位小道长，这祥瑞到底是什么陆某暂且不知，但这祥瑞自哪出现，陆某可是第一个知晓的。”

　　李青珞知道他这是先自夸一番好为日后邀功，便将他接下来话里的“陆某”全都换成了别人。

　　陆秉德又道：“起初，陆某无意间发现一个地方，觉得环境十分幽静怡人，便去那多走了几回，大约去了有三次，回来时居然发现整个人健朗了不少，心下疑惑之余，自然而然地也想到了那地方。各位道长应该明白，你们正清观是在北邙山，清风朗月之所，利于修身养性，陆某当时只以为受那周围环境影响，去得愈加勤了些，没想到一连过了十日，”他抬了抬双臂，笑道：“陆某居然就成了个‘少年郎’。”

　　众人也只好陪着干笑了几声。

　　他又道：“敝县的人听说这事，都纷纷去一访那片风水宝地，回来后不久便也和陆某一样还童了，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

　　他说到兴头上，大有侃侃而谈之势，张清都怕他一直谈些废话，忙道：“既然如此，那便劳烦明府带我等前去查看。”

　　陆秉德说的那块宝地离县衙有一段路，须得穿过一片林子，远远地就能听见潺潺溪流，如鸣珮环，一路曲径通幽，犹抱琵琶似的地掩映在一片树丛中，噱头倒是做得挺足的，只是这种地方在翠云峰多的是，众人见怪不怪，都没什么反应。

　　陆秉德察言观色，忍不住道：“几位道长看出什么了吗？”

　　李青珞探了探水，又摸摸河边卵石，最后象征性地捻了几片草叶，朝陆秉德摇了摇头。

　　若不是亲眼见这整个县城都是年轻人，她还真不敢相信在一个破地方走一遭就能返老还童。但问题也接踵而至，既然这里每一片草叶每一滴水每一块石头都平平无奇，那所谓“祥瑞”从何而来？

　　陆秉德有些失望，“总不能将这地方整个挖了运到神都去吧？”

　　他说完，众人便朝他看了过来。

　　陆秉德一愣，连忙摆手道：“陆某不是舍不得挖，而是怕运到神都就没这效果了……也不是，神都有天子坐镇，龙气盘旋……”

　　“我倒是有个想法。”一个声音有些不耐地打断了他，正是方才走到河里查看的崔玄释，“不知各位有没有听过‘观棋烂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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