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漆城

　　一信这里大多是高杆古树，要到五米高的位置才会有枝叶生长，最粗的需要三人牵手环抱，最细的则能被一人轻松环住。树干表皮很光滑，有些呈浅棕色，摸上去有如婴儿肌肤般光滑，上面还停留着被晒干的蝉壳。

　　除了古树外，地面只有一些低浅的青草，只有每棵古树周围裸/露着土地，上面堆着白色的细沙。青草一片接着一片的生长，没有任何路径指向，只有两人走过，留下一路被踩压的痕迹。

　　此时一阵冷风吹来，水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之前的上衣已经被烧得干净，水辰只穿着藏青色的裤子，堪堪扎在低腰的位置。他的上身裸/露，露出精瘦的身躯，肌肉没有夸张的鼓起，但每一块都紧实有力，六块腹肌轮廓分明。

　　沙千行也才反应过来，将他的外套脱下来，递给水辰，自己则只剩下一件紧身的短袖，下摆被扎在裤子里，绷得笔直。

　　“谢了。”

　　水辰也不推辞，几下将外套穿好，将拉链拉到最上面，整个身体笼罩在里面。

　　树林里没有什么障碍物，两人的行走速度很快，同时小心地注意着四周，防止出现陷阱或者有人偷袭。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了近一个小时，四周仍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是无数的古树。按照两人的步伐，走过的路早已超过了从外围观察的一信面积。

　　水辰和沙千行默契的同时停下，审视着周围。

　　“辰哥，你觉得？”

　　“我们已经第三次路过那棵树了。”

　　水辰指着两人左前方的古树说道。

　　沙千行望过去，发现水辰所指的那棵树和其他树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连枝叶的生长位置和树皮的质感都差不多。

　　像是看出沙千行的困惑，水辰继续解释道：“这棵树的树干纹路要更细一点，从远处看图案有点像花。而且它最低的一根枝干要比其他树的低垂一些。”

　　沙千行再看过去，仔细辨别，却还是没能看出这棵树和其他树的差别。只能说水辰不亏是画家，对周围事物的观察力细致的可怕。

　　“那其他树能分辨的出来吗？”

　　水辰点点头。正如世界上没有完全一样的两片树叶，在他眼里，这片树林虽然全是古树，但每棵树都有它自己的特点，与其他树完全不同。

　　“那我们继续往前走，走到你觉得有重复的树出现时就停下。”

　　沙千行提议着，水辰也觉得合适，两人就继续顺着原来的路前进。

　　又走了一阵，在水辰的示意下，两人了停了下来。

　　除了有重复的树木出现外，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此时已经快接近中午了，今天的云层比较厚，太阳已经躲在后面，早上刺眼的阳光现在反而消失不见，光线再被茂密的树叶遮上一层，再落在林间就显得暗淡了。

　　“我爬上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奇怪的地方。”

　　古树枝叶相连，遮天蔽日，如果爬的够高，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

　　水辰点点头，说道：“小心点。”

　　沙千行冲他自信的笑了笑，单手握拳轻敲胸膛，示意自己没问题的。

　　高杆古树树干笔直光滑，且五米以下没有任何枝叶可以搭脚使力，不过这都难不倒沙千行。他挑了一棵比较细的树，手脚相继使力，让自己不断地向上，一会就触碰到最低的枝叶，然后被遮掩看不见了。

　　水辰却没有抬头，而是眯着眼盯着树干。他注意到，在沙千行触碰古树的瞬间，古树躯干轻微地颤抖了下，就像是人被触碰的条件反射。沙千行不断往上爬时，古树躯干有时会在被脚蹬到时抖动，就像是人被挠到了痒处。

　　现在沙千行还在上面，水辰不打算贸然行动，他在考虑等沙千行从树上下来再说。

　　一阵窸窣后，沙千行又从绿叶中钻出来，下到离地两米的位置，一下子跳了下来。

　　“怎么样？”

　　沙千行摇了摇头。

　　“枝叶太茂盛了，别说远处，连周围都看不到其他东西。我上到树枝太细无法承受的地方，就下来了。”

　　水辰也不失望，他指着树干，对沙千行说：“你再它一下试试？”

　　沙千行也没有问为什么，举手附在上面。这一次树干没有动弹，就像之前发生的事是水辰的错觉。

　　水辰没有开口，沙千行也就没有收手。

　　突然，水辰从侧兜抽出匕首，猛地刺在树干上，力道之大，入木三分。

　　这下古树再也无法伪装，开始疯狂地抽动，大片大片的树叶落下，在地上堆起厚厚一层，埋住了两人的脚。同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在林间回荡，先是嚎啕大哭，然后开始抽抽噎噎。

　　水辰使力将匕首刺得更深，开始有小股小股的荧光粉液体从被刺处流出来，婴儿抽噎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水辰此时才收回匕首，用树叶将匕首上沾染的液体擦拭干净，眉心紧皱。他的手上也沾染了一些，水辰不断地搓揉着，感觉这液体跟幻境中蓝光人的肌肤触感一样。

　　“这是……”

　　此时古树的伤口处流出的液体越来越多，大片大片地滴落，侵染了地面的树叶和白沙。树干则不断枯萎，树皮收缩，像一张干巴巴的老脸。

　　水辰和沙千行一直盯着，看着树干内部像是完全被掏空，接着变得虚幻，然后古树消失，慢慢化成了一个婴儿模样。

　　婴儿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只是眉心处开了一道口子，里面似乎有东西。

　　沙千行先是上前探婴儿的脉搏和鼻息，发现都没有动静后，又将婴儿眉心的东西挖了出来。

　　这是一个已经死去的芯片虫，身体极度枯萎，被沙千行挖出来几秒后，在空气中碎成了粉末。

　　随后婴儿的身体也变成黑水晶块，迅速破碎消散。

　　看着这一幕，两人都沉默着。如果每一棵古树都代表一个人的存在的话，这片树林里到底有多少尸体。

　　“你说，之前的声音，是婴儿发出的，还是芯片虫发出的？”

　　水辰望向沙千行，问道。其实他更想问的是，那婴儿，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

　　古树应该就是芯片虫的化身。古树被破坏，芯片虫就会死亡。但芯片虫死亡的话，里面的人，无论之前是死是活，都肯定会彻底消失。

　　“被这样禁锢着没有意识，他们看上去还像是活着的么？”

　　沙千行知道，到此时，除了继续剖开树木，没有其他任何事情可以改变他们目前的困境了。他继续说着：“我们再试一次。”

　　这一次沙千行拿出了匕首，他挑选了一棵最粗的大树，一点点地刺入树干。等到荧光粉的液体流出，就抽出了匕首。

　　依旧是婴儿的哭啼声，幽幽地在林间响起，像是被拉扯着，指甲在木板上刮过的声音，让人在白天也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一次流出的液体要少一些，树干也不至于完全萎缩。但过了不多时，依旧是一阵虚影，古树变成了一个全身赤/裸的成年男子。这男子水辰见过，正是迷雾实验的两具尸体之一。

　　水辰的脸色阴晴不定，看着男子出神。他那时明明看见男子的身体被投进迷雾完全消散，现在这具尸体却是光滑如新生，除了手臂处同样开了一道口子外，没有任何伤痕。

　　沙千行又上前探了探，朝着水辰摇摇头。

　　“没有气息和脉搏，不过辰哥你过来看看。”

　　水辰上前，看到手臂处的芯片虫还活着，不过已经奄奄一息，不时地动弹一下。看来尸体真的只是尸体，毕竟当初的傀儡老人即使昏迷，却还是明显活着的。

　　突然，水辰想起来了，他在幻境里也看到了这个男子，就在那群蓝光人之中。

　　他又细细回想了一下，从幻境出来后，除了假覃裎，记忆中其他蓝光人的相貌都是模糊不清，记不清楚的。他也是看到了这具尸体，才想起当时在蓝光人中看到了他。

　　“千行，这个人，我在幻境里见过，他就在那群蓝光人中间，而且，我在迷雾实验里也见过他。”

　　沙千行听了点点头，说道：“我也见过他，他应该已经死了。”

　　水辰用匕首挑出芯片虫，看着尸体破碎消失，说道：“把周围的古树都刺一遍吧。”

　　两人行动了起来，周围的古树都消失，接着男女老少，各种年龄不同性别的尸体都出现了。而到后面，每次还不等匕首刺入，树木就忙不迭地变成人。因为没有受到伤害，变出来的尸体都是周身完好，看不到任何伤口。

　　不久，草地上的尸体就已经有一百多具了。水辰挨个挨个仔细地查看，果然发现了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和佝偻老人，他们两人也正是迷雾实验那天看到的另一个死人和在当铺塘子死去的傀儡老人。

　　还有更多人都是在幻境中出现的蓝光人。

　　所有人都周身冰冷四肢僵硬，但皮肤却很有弹性，尸身上也没有尸斑，看上去仿佛只是沉睡过去。

　　水辰却知道，他们都是死人，即使有可能聚集灵魂重生，但活过来的就是之前那个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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