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玫瑰娇养指南（穿书）

　　纵容裴芝兰恶语相向，西梨也不气恼，她只是看着展绮罗。这些年她蛰居楚王府，而公子游走四方，聚少离多，她没想到，这次随楚王入京，公子竟然会亲自找上她，借用她的身份。
　　想到这，西梨看向展绮罗，与记忆中的人不同，此刻的他拨弦声声，娴静淡然，真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西梨注视，目光如水柔，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只可惜，公子是不要人陪伴的。

　　裴芝兰累了，心累，她往小榻上一躺，四仰八叉不顾仪态。
　　她烦啊，想到妘岚的婚事，想到自己甩不掉的未婚夫。
　　她再一次咒骂：指腹为婚，是世上最蠢的事，不是人干的事！但凡有个脑子的都不会做这种蠢事，除了她爹！混账东西，糊涂蛋，指婚指婚，他怎么不自己去嫁？！

　　一想到未婚夫脸上可怖的红斑，以及他家中的寡母与幼妹，裴芝兰心如刀绞。
　　子夜幽暗，仿佛她不见光明的前程，郡主闺阁灯火通明，芳香温暖，却与她无关，这样的境地与她落难行宫又有何异？
　　不，在行宫里她还有个陪伴的人，而今后，母亲自小偏心，父亲子女无数，她若嫁不了楚王……
　　这样想，裴芝兰悲从中来，仰面哭泣，流泪不止。

　　裴芝兰哭了好一会，并没人搭理她，她泪眼婆娑，听着琵琶声更觉心烦。
　　弹什么不好弹个破琵琶，她从小到大别的没练就会弹个琵琶，结果还不如说是随便练练的江毓秀。
　　新怨添上旧恨，勾的裴芝兰怒火中烧，她跳起来指着骂道：“弹弹弹弹什么弹，这都什么时间了你还弹？”
　　当下，她就去夺哑女手中的琵琶。
　　拉扯下，只听铮的一声，转轴拨弦，琴弦应声而断。
　　绷直是琴弦犹如锋利的刃，西梨见展绮罗手上见血，震怒不已：“你——怎么敢？”

　　西梨眼中冒火，就要出手，却被横亘眼前的琵琶给拦住。
　　被展绮罗目光一瞥，西梨浑身一个寒颤。
　　好险，她差点因为压不下去怒气，在公子面前无礼僭越。

　　裴芝兰压根没注意到二人之间的眼神，却因为被质问心中恼火。
　　什么干什么？区区一个乐妓的丫头竟然敢质问她？
　　她裴芝兰就是做不到楚王妃，也是卫国公的大小姐，两个贱籍女也配对她横眉冷竖？活腻了你！

　　裴芝兰手臂圈在胸前，嘴角上翘，笑道：“奴婢的奴婢，是个什么东西？”
　　无人作答。

　　裴芝兰笑盈盈：“哪来的野鸡叽喳叫，也不看自己的身份。在楚王府上待久了，还真以为已经飞上枝头了？就你也敢质问我？”
　　西梨并不搭理她。这些年她在楚王府，早学会了忍气吞声四个字。她的不满，只是为了公子。
　　见侍婢虽然盛怒却强压下，裴芝兰自觉心情大好，她最喜欢看讨厌的人敢怒却不敢言的模样了，太爽了。

　　裴芝兰慢条斯理地打量侍婢，不得不说，这丫鬟好看得很啊。
　　不像二八少女，她成熟艳丽，虽然穿得朴素但胜在容貌浓丽，眉若翠羽，烈焰红唇，是花开正艳，十足的美艳。
　　一双丹凤眼，凌厉逼人，现在怒容，更是有几分凶相，但依旧是个美人。

　　只不过，这样的姿容，这样的年纪，却还在给一个乐妓做侍婢，再过几年，女子最好的年华就要过去。
　　真是没出息！
　　下贱就是下贱，没出息的东西，裴芝兰心中计算了一番，愈发嫌弃。

　　西梨袖中握拳，染了蔻丹的指甲被齐齐折断，疼痛让她清醒，不至于怒火爆发。
　　不能冲动，杀人容易，后事麻烦。
　　西梨看向展绮罗，后者只是微微一笑。
　　“明白了，”西梨眼中的阴郁一笑而散：“女婢立刻去给您倒茶。”

　　裴芝兰愣住了，心中顿时大失所望，挑衅半天，结果侍婢压根不理她。
　　有来有往叫吵架，可对方不还嘴，岂不是她单方面欺凌？
　　这不是力气打在棉花上，软绵绵又不过瘾。
　　这怎么行！
　　可恶，她可不瞎，这婢女脸上分明怒气十足，像是准备了一篮子的话，蓄势待发。
　　偏偏哑女微摇头，那侍女立刻没了脾气去倒水，这奴婢当得倒是称职，忠心耿耿。
　　如此容貌的女人居然甘心给个哑女做婢女，鞍前马后像个几十年的忠仆，这可真是让人眼红。

　　见侍婢端来茶水，裴芝兰强取，夺过茶盏，轻轻闻了一下，茶水泡得极好。
　　见侍女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裴芝兰觉得十分好笑。
　　她质问：“我刚才与你说话，你都不理，你主子是个哑巴，你也是哑的？”
　　西梨忍无可忍：“你不要欺人太甚!”

　　过分嘶哑的声音吓了裴芝兰一跳，方才她就觉得怪，只是没听清，现在总算能确定了。
　　虽然人的音色有异，但这侍婢嗓子绝对有问题。
　　只是她先入为主，觉得侍女外貌极好，不可能声音难听，以至于下意识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呦嚯，你主子是个哑巴，你的嗓子怎么也跟火烧似的。”裴芝兰乐了。
　　侍女又去倒茶，并不回嘴。

　　裴芝兰终于愿意闭上嘴了。不得不说她服了，她服气了，她被这主仆二人折服了。
　　不管高低贵贱，人都是有的脾气的，何况是这样的美人。
　　这么能忍，不是凡人，要是她被这样凌辱，早跳起来拼命不可。

　　色艺双绝的乐妓是个哑巴，侍婢相貌好可嗓子有问题，忠心耿耿，对哑女体贴入微，这两人该不会是亲姊妹吧？
　　哑女，姊妹，楚王乐妓，裴芝兰瞬间就联想出无数故事与事故，也不免有些后悔。
　　仔细看，她们的确很美。
　　裴芝兰心中后悔，她这是在做什么？蛮不讲理，乱发脾气，丑态毕露的是她。
　　仗势欺人的事她裴芝兰不是没做过，但这两人出了冷漠也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无辜领受她的怒火，她实在有错。

　　裴芝兰心中愧疚，她咳嗽一声，语气缓和，朝侍女道：“好了，这茶我替你端了，你留在这是安康郡主好心，但郡主闺房不是谁都能呆的，刚才你也听得清楚，郡主请乐妓留驻，没有你，快出去。”
　　西梨闻罢看一眼展绮罗，二话不说，放好琵琶，独自出去了。

　　哑女不弹奏了，夜晚的屋内更安静了，裴芝兰本就话唠，如今人都没了，哪里还压的住想说话的心。
　　况且这哑女不会说话，自然不会像秀兰那般还嘴，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裴芝兰开心地坐，翘起二郎腿，露出浅色绣花鞋，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世人都说江毓秀风流清姿，超凡脱俗，我看，她还不如你。”

　　论才论貌，她是不如江毓秀，但江毓秀名满京城，有口有碑，也是可笑至极。
　　尘世繁花似锦，万艳群芳，世间有多少女子如这哑女般被埋没了，也真可惜。

　　见哑女看她，裴芝兰笑得越发灿烂，她抚摸手上玉镯，这是江毓秀送来的赔礼。
　　裴芝兰褪下玉镯，往地下一砸，她用足了力气，玉镯被摔了个粉碎。
　　她厌恶的将裙子上扎到的碎玉抖下：“都是人云亦云的蠢货，偶然看见一块成色稍好的玉，就忍不住赞美起来，殊不知真正的美玉都被别人藏在家里呢。”
　　裴芝兰毫不停顿，她表情陶醉，甜甜笑道：“郡主就是那真美玉，至纯至美，不染纤尘，我喜欢她，不过这也因为她的出身，如她这般好命的人可不多，出身太好，不必与人争，也没人敢跟她抢，她家教又好，自然是美玉无瑕。”

　　虽然这美玉还是人精心养出来的，但那般容貌，也可算是至美了。
　　裴芝兰这样想到，只觉得有些遗憾，郡主再好也与她无缘，她必定是要竭尽所能去争去抢。
　　郡主或许喜欢妘霞那类，却不会喜欢她，就如同她一点也不喜欢江毓秀那些人一样。

　　展绮罗本来在想别的事，奈何裴芝兰音高，他听见“美玉无瑕”四个字。
　　的确，任谁都会觉得这个娇贵的郡主是一颗明亮的珍珠。
　　可他倒不这样觉得，美玉无瑕，世上谁能无暇？
　　要说无暇，或许画像，或许金像、玉人，死物或许能无暇，活人不论如何总有缺陷，谁也不例外。
　　这个女人这样喜欢安康郡主，只不过是喜欢自己在脑海中描绘出来的假象罢了。
　　这个裴芝兰，满眼的好胜心、胜负欲，安康郡主的地位、美貌、谈吐举止满足了她心中的一切幻想。
　　她的盛赞不过是对于安康郡主出身和美貌的艳羡。

　　裴芝兰见哑女直视她，眼中光影不明，知道有人在听，她说的也有劲：“你是不是觉得我因为想嫁楚王，你又是楚王的乐妓，因而我嫉妒你，为难你？”
　　哑女当然不会有回答，裴芝兰自问自答：“当然不，我可不傻，我才不会嫉妒，只要丈夫有权势，能给我面子和孩子，能给我和孩子好前程，就足够了。”
　　裴芝兰微笑：“刚才是我情绪不好，所以迁怒于你，现在我说的话字字珠玑，你听仔细——男人都是贱骨头，没错，天下第一贱！”

　　展绮罗听她声音又尖语气又冲，一时也忍不住皱眉。
　　他化作女装，来这里是为了看安康郡主，结果郡主走了，倒留下个这样话多的大小姐。
　　婚姻嫁娶，男人女人，阴谋算计，他丝毫兴趣也无。
　　不感兴趣的声音到了耳边，那就是聒噪，是噪音，他一句也不想听。

　　见哑女这样表情，裴芝兰来劲了，“你怎么这样看我，你不信？”她笑得花枝乱颤，“你真是小傻瓜。”
　　看来楚王对这个乐妓不错。
　　裴芝兰有丝丝怜悯，耽于情爱的女人最蠢，在楚王手下还讲什么情爱，若真是心爱，也不至于把她像个玩意儿送给郡主了。

　　裴芝兰站起身，站到哑女面前，发现哑女虽然坐着却高挑，她站着居然只高一点儿，完全没有居高临下的视觉。
　　虽然觉得美中不足，但她还是语重心长道：“真的，男人就是贱，好看的女人，有本事的女人，好看又有本事的女人，都不能令他们满足，人说家花没有野花香，你可别犯傻。”

　　见哑女脸上没有厌恶排斥的意思，裴芝兰只觉得孺子可教，心中也愈发怜悯，她淳淳告诫：“你是个色艺双绝的乐妓，虽然身有缺陷，但莫要轻视自己，你身份使然，只怕免不了漂泊，务必要花心思找机会，往上高攀，你认识的人越多，机会就越多。美丽是你的优势，古往今来，多少因着美貌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你要不拼，一辈子都在贱籍，以后自己的孩子也抬不起头来。富贵前程，从来险中搏！你记牢了，世上的好男人万里挑一，大多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楚王心爱你？那都是假的，傻子，他要真爱你，你早就是楚王妃了。古早的不说，就说摄政王妃，不过商贾之女，照样稳坐王妃，更别提先帝的皇贵妃，那才是心肝宝贝呢。”

　　说到这，裴芝兰为之一顿，先帝真爱皇贵妃如斯，可也和其他妃子生了好多孩子，不然哪来的楚王、魏王呢。
　　真要说完美大概只有摄政王了，可就是摄政王，也得千挑万选才敢将女儿许出去，可见男人深知男人劣根。
　　也不知郡主未来夫婿究竟如何？那年轻的太师像是既定人选之一，模样上好，仪态端方，看起来也很是体贴，却不知郡主心中如何想。

　　“诶，你去哪，我还没说够呢……”裴芝兰见自己不过一个迟疑，哑女已经起身往外走，她赶忙去拉哑女的袖子，嘴上还在说：“你放心，我要是有机会嫁给楚王，绝对不会亏待……”裴芝兰话未说完，只觉得天旋地转、眼花缭乱，眼前稳如青松的哑女变成了一个三个，意识模糊……

　　西梨走进来见裴芝兰昏倒在地上，她道：“公子放心，明日起来她会忘了今晚的事。”
　　“你手中的东西是？”展绮罗取下面纱，将头发散开，脱去外衣。
　　西梨打开手中的锦盒，一片银杏叶躺在盒中，扇形金叶，纹理规则，烨烨金光。

　　“公子，方才我遇到婢女凤仙，她将这个交给我，又说了许多话，却没提及这盒子，我未曾打开也不知道里面竟是片金扇叶。”
　　西梨语气中也带着迷茫，一片纯金做成的银杏叶，却不是耳坠也不是簪饰，也不像佩戴之物，好奇怪。

　　西梨下意识看展绮罗。每当她有疑问，公子总能为她解惑。
　　然而公子只是看向地上的人：“西梨，把她抱到那边去休息。”
　　这烦人精裴大小姐……
　　虽然不乐意但西梨还是照做。当她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妥当后回来，却已经不见展绮罗身影，虽然是意料之内，但西梨内心还是稍有失望。

　　西梨却没迟疑，她迅速梳妆，对镜凝视，一样的妆容，两样的气质，从来不是他在扮她，而是她在模仿公子，多年前如此，往后依然。
　　公子要找的东西还没找到吗？那银杏叶究竟是何意思？
　　西梨望着窗外，外面是无边无际的黑，她无意识呢喃：“安康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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