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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火气还挺大
张洋洋又做梦了。
触感恍惚，黑白色调，被群山以及一条河水隔断的小山村，还是黄泥坑洼的小路，一经下雨，泥泞不堪。那一年她七岁，围院里两相对着的土屋，新卖粮得到的为数不多的钱，父亲生病不适，母亲说拿钱去存，再给父亲带药。
母亲出门的时候下了雨，不大，淅淅沥沥的小雨，屋里显得极为潮湿又闷热，父亲要喝水，张洋洋冒着小雨跑到正屋对面的厨房，农村没有烧水的习惯，都是直接摇上来的井水，水瓢很大，张洋洋特意用了一个碗来装，她喝了一口，井水冰凉入喉。
锅里有母亲走之前熬的白粥，她和父亲分着吃了，然后下午雨停，再到天黑，母亲都没有回来。
母亲没有再回来。
梦境里，走到门口的母亲又折回来到厅堂的角落拿了一把长柄的旧雨伞，匆匆要走的时候摸摸她的头，说要听话，别闹，等她回来。
张洋洋印象中对她的最后一眼，是她撑着伞，挽着裤脚的背影，陷进朦胧的雨水里，再一点点的变得模糊。
那个背影，成为张洋洋的一个梦魇。
她猛地醒来，没开空调，屋里风扇吱呀呀的转，全黑的遮光窗帘，使得黑暗中她只能听到风扇的转动声跟自己急促的呼喘声，开了灯，她撑在床侧，重重的合眼又睁开，对着满屋的亮光，心头的那股颤意稍稍缓去。
终于回到现实了！
贫穷，无助，绝望，心如死灰。
她比谁都想要走出那段过去，没人知道大学对于她的意义。她重来了一次，好好工作努力生活，却也比身边的人看透得多，生活中的她不喜言辞，不善交际，对感情缺乏信任，对恋爱缺乏激情，对婚姻，充满未知的恐惧。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忙忙碌碌，平平庸庸，好似一眼望到了头。
好没意思。
她起身喝了杯热水，总算又缓过来了点，活力值稍稍上升，她站在窗边，望了眼天空上的弯弯月与稀疏的星，暗自吐气，好死不如赖活着，至少她的工作是得到人认可的，还有姑妈一家，生活嘛，各人总有各人的难，慢慢的，总会有盼头。
睡是睡不着了，她干脆翻出之前买的沙煲，抓了一把小米，一把黑米，几颗去了核的红枣，一小抓枸杞，慢慢的煲起粥来。她搬了椅子坐一旁，翻看之前没看完的一本书。
工作交接入尾声，最后一天上班的时候她已经闲得可以，但没有闲着的习惯，她一个人跟着陈主管，闲暇之余还是将接下来半个月的预约用户又重新核对确认了一遍。
下班之后，她请陈管事跟组里的同事一起吃饭，其实这里的同事工作氛围她还是很喜欢的，连着工作了那么久，熟的人不少，说没有不舍得也是假的。
“洋洋，以后有时间还是要多出来聚聚，别拿忙做借口。”
张洋洋心有感动，点头，“嗯，一定会的。”
陈管事还是关注她下一份工作的事，“H信大区之前一直想挖你过去做专职管家，现在怎么样，还空缺吗？”
张洋洋点头，“嗯，我之前已经请假去面试过了，对方给我发了入职邀请，也填了入职资料。”
同事一听“信大”的名号，一下就激动了，“信大？两市交界的那个富人别墅区吗？天~里面大得不行，在里面做管家，比在这边好得多了！”
众人艳羡，张洋洋淡淡笑了一下，摆手，“听着光鲜，其实就是一个管杂事跑腿的。”
陈管事嗯了声，“那的人不见得比一般的好伺候，万事打起十二分精神。”
“嗯，我知道。”
“定了什么时候入职？”
“月中，我想休息几天。”
她特意空出半个月的时间，她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如今卸下一个担子，才发现累得不行。
忙了太久，突然闲下来，张洋洋反倒有些心里空落落，回到家将该洗的洗了，该收拾的全都收拾了一遍，等到洗了澡出来，已经过了十二点，没看手机，直接关灯上床，因为困，入睡得极快。
这一晚，她难得没有做梦。
第二天没有闹钟，她竟然一觉睡到了十点。太阳高挂，屋内温度骤升，风扇也无法扑灭热浪，张洋洋干脆开了空调。
手机一晚上没开，一划开，满屏的消息提醒，大多是群消息，倒是徐家政昨晚发了信息来，问她有没有空帮他搬家。
她才记起今天也是周末。
她应下来，换了套方便活动的黑T加牛仔裤，她做好了干苦力活的准备，没想到那头的徐家政倒是不急不慌的，接了她还顺道去超市买了一堆的菜。
张洋洋翻了个白眼，“搬家买什么菜！一会忙起来连放的地方都没有！”
徐家政推了她一把，已经在排队买单，“哎哎，我提着嘛！”
租的房子离他公司确实是近，徐家政翻出楼道钥匙的时候，张洋洋往外看了好几眼，“不是说租了辆车搬东西过来了？在哪？”
“先上去再说。”
上到去之后，张洋洋才发现他租的地方已经完全布置好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满屋的整齐，双手环胸，没好气的吐了口气，“你这是挂羊头卖狗肉，耍我呢？”
徐家政站前面，双手举起来，“Surprise！欢迎来到我的窝！”
张洋洋换了鞋进来，四周环顾了一圈，“可以嘛，什么时候搬的？”
“昨天请了一天假搞定了，你是女生，这种粗活我又怎么会单独让你来，傻！”
张洋洋咿了一声，“那你今天叫我来干嘛？”
“打火锅啊！昨晚一群人吃饭想叫你的，结果你有饭局，今天周末，正好补上。”
厨艺这方面，徐家政还真不比她差，跟他一起，张洋洋也只有打下手的份。
“你还真是被写小说耽误了的好厨子。”
带着围裙的徐家政提着刀回身，“嗯嗯，多谢夸奖。”
“你这个样子，特别像你小说里面的凶手。”
“快大结局了，你那么聪明，肯定猜出来了。”
张洋洋摇头，“不敢猜了，猜的你都说不对。”
“人性人性！往人性去猜啊！”
张洋洋洗好了菜，关好水龙头，“我还是等大结局吧。”
徐家政眼中有光，“放心，不会失望的，我最近又在联系几家出版社，不过估计悬。”
张洋洋想说什么，外面的手机传来语音通话的声响，她忙得湿着手跑过去，拿起一看，发现竟然是黄柏炎。
她怔了怔，下意识的一下按了挂断。
隔了会，对方直接发了吃饭两个字过来，简短得不行。
张洋洋吐口气，按下文字，“抱歉，中午我有事。”
对方，“晚上八点，来公司接我。”
……
接他？
语音没接通就被挂断的时候，黄柏炎是惊了下的，今天他加班，钟林外加整个秘书部都被迫跟着，中午叫的是他常吃的那家，但味道却怎么都感觉不对，丝毫没有食欲，他突然就想起张洋洋欠他的那五顿饭。
钟林进来给他递份文件，等他签字的间隙，他身子前倾，八卦了一下自己听来的消息，“听说你昨晚跟于妙希……嗯哼？”
浏览文件的黄柏炎抬头瞥了他一眼，“嗯哼是什么意思？”
钟林摸了摸下巴，“就是成年人的意思嘛。”
“我看你们都挺闲的。”
“哎，圈子就那么大，传传传一下就全知道了，就上次你被泼酒的那事，现在都还有人说呢，听的人一开始都是打死都不信的那种。”
黄柏炎沉默的签了字，扔回去给他，“出去。”
钟林吱吱两声，“火气还挺大，估计今晚还得消一消。”
说完立马快闪出门。
另一边，他之前找的高级私家侦探给他补发了一份邮箱资料。
“这个是被调查人张洋洋中学之前的调查资料，您看看有没有需要到的。”
黄柏炎早把这事忘到脑后去了，对他来说，只关注四年前的事，对于她的前世今生，他也没想过去查，没想到还有后续。
那么倔冷的一个人，怕是原生环境也好不到哪去。
资料不算多，但似乎每一个字都自带压抑属性，抑郁得很，在这个过程中，黄柏炎的表明慢慢由之前的无所谓变得凝重，最后眉心紧蹙。
母亲出走，父亲癌症病逝，奶奶不愿抚养，最后辗转寄住在姑妈家，一直至今。
黄柏炎对着笔记本怔了好一会，才动手关闭页面，目有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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