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在花前

　　顾湛大步进了许之端的院子，问了下人后，得知胥嬷嬷在小厨房内，喝退了下人之后，一个人去了许之端院内的小厨房。

　　胥嬷嬷此时仍坐在药罐前，感觉有人进来了就抬头看去，一见是风尘仆仆的顾湛，连忙放下手中蒲扇，对顾湛行礼道:“参见世子，世子怎么到这后厨来了？有事儿您派个人过来唤老奴前去即可。”

　　顾湛想了想，回道:“那嬷嬷随我出来吧，我有些事情想要同嬷嬷证实。”

　　胥嬷嬷“哎”了一声，先转身在水缸中舀了一瓢水，往药锅里加了小半瓢水之后，跟着顾湛出了厨房。

　　胥嬷嬷走在后面，顺手将厨房的门关上了；顾湛也没走多远，就在离小厨房几十步远的院子中间等胥嬷嬷过来。

　　“不知世子有什么急事要找老奴证明？”胥嬷嬷躬着身体站在顾湛没面前，恭声问道。

　　顾湛将手背在身后，道:“今日我在此曰茶楼遇见了封将军，嬷嬷可知为何？”

　　胥嬷嬷听到他口里吐出封将军三个字时身形就已经全部僵住，只能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回道:“世子说笑了，老奴不过是一个奴婢，连封将军的面都没见过，怎么会知道今日您为何会与封将军相遇呢！”

　　顾湛轻笑，道:“听母亲说您是一直照顾她长大的人，既是奶娘，又是她身旁的大嬷嬷。”

　　他说到这儿，话音一转继续道:“照母亲这般说，嬷嬷应该是最了解母亲的人了，不管是她的身体状况，还是心里了。”

　　后面一番话语气变得凌厉又肯定，这语气与内容让胥嬷嬷开始确定顾湛是知道了什么，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对顾湛磕了一个头之后，带着哭音道:“世子可是在外头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世子爷，无论旁人说了些什么，小姐对您总是爱之深，疼之切啊！”

　　顾湛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胥嬷嬷道:“嬷嬷多想了，我自然是相信母亲的，只是嬷嬷也该知道，作为母亲的儿子，凡是能伤害到母亲的，做儿子都有义务将那伤害剔除，不管是事还是人！”

　　胥嬷嬷跪在地上的身体一颤，又磕了一个头道:“世子若是真的想知道，不如去问问王爷，王爷才是对这件事最熟悉不过的人。”

　　顾湛见她说了这样的话出来，知道从她口中不会再得到更多的东西了，今日诈她，还是幸运才能成功。

　　胥嬷嬷对他母亲，是真的忠心耿耿。

　　顾湛叹了一口气，道:“嬷嬷起来吧，母亲的药还需要您去看着，我先走了，晚上过来看母亲。”

　　胥嬷嬷连连应了两声，知道听到顾湛的脚步声远去，整个人才如同泄了一身力气，坐倒在地上。

　　她抬起头，面上已满是泪水，眼中却还遗留着愤恨。

　　顾湛离了许之端的院子之后，遇到了刚从顾惜朝那儿回来的慕侧妃。

　　慕侧妃见了顾湛就放掉了身旁丫鬟的手，弯腰合手行礼。

　　“参见世子，世子安吉。”

　　顾湛停了脚步，“嗯”一声后道:“慕侧妃可是要回浅草院？”

　　慕思齐笑着回道“回世子的话，是要回去的。”

　　顾湛点点头，准备迈步离去，却见慕思齐突然嫣然一笑，道:“突然想起之前世子吩咐过的话，今日妾出院子是因为王爷召妾前去侍墨，望世子谅解，这书房本该只有王妃才能进，此事也望世子恕罪。”

　　顾湛眼神一凛，看了一眼四周的下人，嗤笑了一声道:“慕侧妃，本来按你这个身份，我是不屑去动你的，因为，你再怎么得宠也不可能坐上王妃的位子。”

　　他上前，七岁的身形只比慕思齐的腰处稍微高了一点。

　　顾湛垂着头，低声道:“所以啊，侧妃最好安分一点儿，我向来不往后院走，如今是因为母亲病了才走的多了些，但你要记住，我不来，不是因为我不会玩。”

　　慕思齐其实现在害怕大过于惊讶，才七岁的顾湛，着实智乎于妖。

　　她低头看着面前的顾湛，脸上的笑有瞬间的僵然，她还是笑着回道:“世子多虑了，妾只是尊重您和王妃。”

　　顾湛轻笑回道:“那就要多谢慕侧妃了，还请侧妃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这夏秋交换之时，是最容易得风寒的。”

　　语罢顾湛拂袖而去，脚步轻扬。

　　慕思齐抓住身旁丫鬟的手，道:“快些回去。”

　　二人快步回了浅草院，一进院门，那丫鬟便道:“娘娘，那小世子对您说了什么？您平常不是都吩咐奴婢们见了世子要恭恭敬敬的吗，为何今日……”

　　慕思齐舒了一口气，道:“不要多问了，零落，去将我们房内的所有窗户都打开，另外去厨房拿些艾草了，没有就叫人出去买，拿到艾草之后把住的地方全部熏一遍。”

　　零落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按她的吩咐去做了。

　　慕思齐坐到院内临近池塘的一处亭子内，心里此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顾湛如此聪明，是顾惜朝的福分，也是她的福分，可是以后的日子，她就需要更加战战兢兢了。

　　她叹了一口气，唤道:“十一！”

　　话音刚落，就有一黑衣人从水中冒出来，浑身湿透的道:“主子有何吩咐？”

　　慕思齐站起，轻声道:“往上面传消息回去，就说一切顺利，顾惜朝也安分的很。”

　　被叫做十一的男子应了一声后，回身扎进了水里。

　　慕思齐静默了一会儿，片刻后，零落回来了。

　　顾湛此时也到了顾惜朝所在的书房，他到了门前又有些踌躇。

　　他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情不能直接开问。

　　“父王，是湛儿，孩儿有些事情想与父王说说。”顾湛站在门口，朗声道。

　　顾惜朝从里面打开门，道:“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顾湛摇了摇头，道“儿子不进去了，只是来问问父王回来有一个半月了，可曾有去看望过母亲？”

　　顾惜朝面色不改的道:“最近有些忙，还没去过，你最近老是出门，怎么，要荒废学业了？”

　　顾湛心里生气，但是心中的失望远远大过于气愤，他有些悲伤的开口道:“父王心里除了孩儿的学业还有什么？有事业，有名利，单单没有家庭。您为何不去看望母亲？母亲病的如何？现在可有好些？儿子现在多高，平素里爱吃什么，你可都知道？”

　　顾惜朝动了动唇，手扶着门，没有发出声音，顾湛没听到他的回答，闭眼将眼中的泪水憋回去，道:“父王容孩儿先行告退。”

　　顾惜朝看着远去的顾湛，伸手按住自己受了刀伤的腰部，这个人倚在了门上。

　　他怎么没有去看许之端，回来的那天进宫述了职之后连伤口都没来得及处理，直接就去了她的梧桐苑，可是连门都没进去就被胥嬷嬷挡住了，说许之端不想见到他。

　　顾惜朝倚在门上，闭眼不语。

　　天色近未时中，远在灵川的徐清欢此时正坐在去往过远的马车上，这一回，轻车便装，竹久坐在后面一辆马车上，而徐服驾着徐清欢的马车在走在前面。

　　定秦剑放在了徐清欢左右，由饰晴看着。

　　一行人无人说话，只有徐服和后面的马夫不断驾车的呼声与马车车轮滚在地上的咕噜咕噜声。

　　至未时末，徐清欢她们离了灵川。

　　此时顾湛出了府，看到先前看到的男子仍然坐在酒馆内，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空的小酒坛子。

　　他上前，准备进入酒馆。

　　门口有小二拦住了他，笑道:“这位小公子，咱们这酒庄您现在可不能进来，没到喝酒的年龄呢您！”

　　顾湛也含了天真的笑，脆生生的道:“那是我家二叔，我来叫他回家的。”

　　小二顺着他的手指指的地方看去，发现是在酒馆内喝了快一天酒了的客人，心里一喜，笑着对顾湛道:“这样就好了，那客官今日可是喝了几坛子玉堂春了，那酒可烈的很，咱们掌柜的还担心这客官今天回不去了呢！”

　　语罢就请了顾湛进去。

　　酒馆里面此时除了一直在喝酒的封亦之外再没有别的客人，顾湛撩袍坐到了他的对面。

　　“二叔，能否跟侄儿回去了？怎么今日喝了这么多酒，回去爷爷又该骂您了！”顾湛故意大声的说道。

　　封亦则迷迷糊糊的抬头看了一眼，满嘴酒气的道:“这是谁家的小屁孩，管老子干什么？老子花你家钱了？”

　　顾湛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周围，他现在心里懊悔，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进来了。

　　而酒馆内的小二和掌柜的只当是这小孩儿脸皮薄，被自家叔叔在外头弄的丢了脸面，便相视一笑，摇了摇头。

　　大约一刻钟后，顾湛给封亦付了酒钱之后在小二的帮助下出了酒馆。

　　顾湛扶着他往临安郡王府相反的方向而去，刚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封亦却突然甩开顾湛，大声道:“你小子要带我去哪儿，我要去看端端，我的端端，我的端端……”

　　顾湛此时精疲力尽，见他还要撒泼，用力一推他，就把封亦推倒在了墙上。

　　顾湛懊恼的道:“小爷干什么要管你，真是鬼迷了心窍了。”

　　语罢转身就走，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的醉汉大声道:“许之端，你这个坏女人，说好了等我，不等我，没等我，就会骗我，就会骗我……”

　　顾湛一惊，立刻将周围打量了一遍，见街上没有什么人，他心里涌上一股幸运之感，幸亏此时大部分人都在午睡，也幸好住在青水街。

　　他又回过身，用力将封亦扶起来，几乎是半拖着前进。

　　“你……你给小爷说……说清楚，你和……许……许之端什么关系！”

　　顾湛由于用力，说出来的话不成句，语气也有些断断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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