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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颖
邱鼎元正侧坐在拔步床上看着兵书，因乔氏突然扑到了他的怀里，手中兵书掉到了地上。
邱鼎元看着乔氏欣喜的模样，唇角忍不住勾笑，扶住了她的身子，问道：“夫人为何说阿桃天赋异禀，她做了什么？”
乔氏笑道：“今日我去宝瓶居看望珩哥儿，瞧见阿桃在里面，便站在外面悄悄看了一会儿，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乔氏是四个男孩子的娘亲了，是镇国将军府执掌中馈的人，可是在邱鼎元身边的时候，她平日里端出来的主母架子便不见了，言语动作间总是不由自主地显示出对邱鼎元的依赖。
邱鼎元瞧着怀中妻子柔美的侧脸，忍不住伸出手指去蹭了蹭她的脸颊，他们二人成亲已经快二十年了，可是乔氏却仍然貌美得像是当初那个艳若桃李的小姑娘，让他怜爱不已。
乔氏握住了邱鼎元作乱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别乱动，你快猜猜我看到什么了。”
乔氏的面容生得和气，五官柔和，瞪了邱鼎元一眼，却没有一丁点的威慑力。
邱鼎元轻笑了一声，并未收回手，任由乔氏握着：“夫人请讲。”
乔氏道：“我站在门外看得清楚，阿桃是在给珩哥儿讲故事，哄着珩哥儿入睡呢。”
“哦。”邱鼎元有些惊喜，“阿桃倒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乔氏捏了捏邱鼎元糙砾的大手，柔声道：“阿桃这是心疼我，替我分忧呢。不过我想说的可不是这个，阿桃才七岁半，又病了一场，按理说功课应该落下了不少，可是那画本子上的字她竟然都认识！”
邱鼎元笑道：“说不定是府中请来的先生教她的。”
“就算府中的教书先生陈夫子有教过她这些字，可是阿桃能记得这么好，不正说明她聪明？”
乔氏眼里，姚嘉缨便是世间最好的女孩子，她若是有一点优点，便被乔氏放大了来看，成了不得了的事迹。
邱鼎元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眼中也带着几分自豪：“明日我去问问陈先生，看阿桃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的那般天赋异禀，若她真的这么聪明，早点让她入学堂，到初梨书院读书吧。”
乔氏只觉得嘉缨聪明，感到自豪，却并未想到要让她这么早便进初梨书院读书。
她想让姚嘉缨多在她身边陪着。
只是，乔氏虽想让姚嘉缨日日都陪在她的身边，可是她也知道，若是想让孩子有出息，便不能为了她的一己私欲框住了嘉缨、挡住了嘉缨进步的路。
因而乔氏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答应了。
初梨书院是京中贵女们读书的学堂，不过想进初梨书院，单是靠出身还不行，还得通过初梨书院的入学考试。
物以稀为贵，大兴王朝推崇略有才华的女子，若是谁家的姑娘能进初梨书院读书且顺利结业，那她日后在议亲的时候便又多了一个筹码。
当乔氏问过了府中的陈夫子，听陈夫子说并未教给姚嘉缨太多字的时候，乔氏更是认定了嘉缨在学业上天赋异禀，喜滋滋地到了鹿呦居。
姚嘉缨正趴在软榻上看着京中书坊新出的话本，见乔氏来了，放下了手中的话本欲下榻：“大舅母。”
乔氏坐到了嘉缨的身边，拿过来嘉缨看的话本，翻了几页，笑问：“阿桃怎这么喜欢看书？”
姚嘉缨自己觉得她看的话本上都是些小故事，而不是《女训》《闺诫》一类正儿八经的读物，怕乔氏怪她，微微垂头，忐忑不安地小声应了个“嗯”。
乔氏却是眉开眼笑：“喜欢看书好，喜欢看书好！我还担心你日日跟着你那几个舞刀弄枪的哥哥们在一起，也会沾染上他们一看见书便头疼的臭脾气，看来我的担心多余了。”
“阿桃真是乖巧，日后若是有什么想看的书，尽管和大舅母说，舅母让福枝去书坊那里守着，一出新的便给你买来看，好不好？”
乔氏自个儿是个不擅长读书的，她生了四个儿子，盼着自己的儿子们能够有一个从文的，可是却不想这四个家伙个个随她，没一个喜欢书的，因而看着嘉缨喜欢读书，心中常有的那点缺憾也便了却了。
某种意义上，她有了阿桃在身边，也算是有儿有女，晚辈文武双全了。
乔氏太过开心，笑眯着眼看着姚嘉缨：“阿桃，大舅母同你商量个事。”
姚嘉缨没想到乔氏会如此纵容她，连闲书也让她看，心中的担忧放下了，弯了弯唇，小身子往乔氏身边凑了凑：“舅母你说。”
小姑娘今日穿了樱桃红的小褂，愈发显得眉目姣美，乔氏摸了摸她头顶的软发道：“再过几个月便是秋天了，舅母原本打算明年的秋天再让你去参加初梨书院的秋试，可是听陈夫子说你聪颖，今年咱们便去参加秋试可好？”
姚嘉缨微愣。
上一世她一直拖到了九岁那年的秋天才去参加了初梨书院秋试，作为一个大龄考生，考了倒数第一，卡着线进了初梨书院，这一世怎么乔氏这么早便兴起了让她去参加秋试的念头？
姚嘉缨能进初梨书院读书，却并不觉得是因为自个儿聪明，只觉得是自己运气好。
因为她好巧不巧，正是她那年初梨书院秋试最后一名，进了书院之后，成绩也一直是末梢。
尤其是邱云凝大她一岁，在初梨书院的大小考试里总是名列前茅，愈发显得她的成绩不能看。
不过……陈夫子夸她聪颖？
嘉缨有些脸红——她一个二十岁的芯子，学些稚龄幼童学的东西，若是不聪颖，那才有些说不过去了……
姚嘉缨正思忖着要不要拒绝乔氏，忽然听到乔氏续道：“我总是听见人夸阿妙聪明，可是要我看，阿桃才是顶顶聪明的那个，等着阿桃考了个好成绩回来，舅母也就长脸了。”
姚嘉缨愣住了，忽然勾住了乔氏的脖子，身子窝在了乔氏怀里，坚定说了个“好”。
她从来没有为乔氏做些什么，若是乔氏现在的愿望是想让她在学堂里比过邱云凝，虽然学堂里学的功课枯燥，可是姚嘉缨觉得，为了乔氏，她可以试试。
……
清荷院内，邱云凝正在红木桌前端坐着，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天刚亮，邱云凝早早便被身边的大丫鬟唤了起来，坐到了妆台前的时候，眼皮倦倦地往下耷拉着。
她含糊不清地唤着往她腮上点着胭脂的李氏：“娘亲，我还困……”
李氏正仔细瞧着邱云凝的脸，为邱云凝描着眉，见邱云凝还在迷糊着，皱了皱眉，吩咐伺候的丫鬟：“去，寻些凉水过来，给姑娘洗把脸，让她清醒清醒。”
邱云凝困得听不太清李氏在说些什么，小脑袋沉沉地往下坠，李氏没个防备，手中拿着的螺子黛瞬间歪了，在邱云凝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青黛色的印记。
李氏好不容易才给邱云凝敷了铅粉胭脂，好不容易才让邱云凝的面色看起来同姚嘉缨差不多一样细白柔软，眼下又得重来一次，她有些恼怒，拿起放在一旁的帕子使劲擦掉了邱云凝脸上的妆，恶狠狠道：“摇头晃脑的！没个规矩，我是这样教你的吗！”
邱云凝听李氏责骂她，身子一怔，下意识坐直了些，嗫嚅道：“娘亲……我没有摇头晃脑。”
她趁着李氏洗帕子的当头偷觑李氏的脸色，见李氏耷拉着脸，便知道自己惹她生气了。
邱云凝心里有些慌，忽然想起了什么，扯了扯李氏的袖子，邀功道：“娘亲，今日陆皎皎说，还想到咱们府上看荷花。”
邱云凝不提还好，提起了陆皎皎赏荷花差点失足落水却被邱云琅相救的事情，李氏便有些怄得慌，大好的机会，竟然让乔氏的儿子给抢去了！
李氏冷冷哼了一声：“这次若是再遇到陆皎皎落水的事情，你可还会傻傻站着什么都不做？”
邱云凝敛下眼睑，怯声道：“不会了……”
李氏在知道了陆皎皎差点落水，而邱云凝却没有站出来救陆皎皎的时候，便找到了邱云凝，训了她一通。
她看得出来，陆皎皎现在和自己的女儿混在一起，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女儿能助她在初梨书院混个好成绩，若是等到了两个小姑娘都结业了，阿妙没了利用价值，那陆皎皎说不定一脚便把她踢到角落去了。
可是若是自己的女儿在陆皎皎遭遇微危险的时候舍身相救，这便是铁打的恩情，就算那陆皎皎心肠冷，也得给打动了。
可是阿妙偏偏没有！白白让乔氏的儿子捡了便宜。
想起了前不久福安郡主领着陆皎皎亲自到乔氏那里道谢，李氏更是一肚子气，撂下了手中的湿帕子，坐到了一旁的软榻上，没好气地对邱云凝说道：“今日这妆你自个儿画，我累了，歇会儿。”
邱云凝愣住了——大伯回府之后没几日，娘亲便日日让她早起，然后亲自给她敷铅粉、点胭脂、勾蛾眉……
这一道一道大概得有十来道工序，她怎么能会？
李氏心里烦躁，她恨自己生的女儿不机灵，看了眼邱云凝委屈的小脸，又恼怒邱云凝没能是姚嘉缨那副讨邱鼎元喜欢的模样，一时间口气有些冷硬：“记得，铅粉多些，胭脂要点均匀，眉毛画成弯弯细细的柳叶眉。”
这样看上去肤白貌美，同姚嘉缨的神韵更像些。
屋里的气氛有些阴郁，邱云凝胆战心惊，往自己脸上涂了厚厚铅粉与胭脂后，瑟瑟缩缩地伸出小手去捞起了那块螺子黛，略有些手抖地给自己画眉。
令人奇怪的是，邱云凝的眉毛处，现在光秃秃一片。
邱云凝原本眉毛生得是新月形状，瞧上去婉约极了，可是李氏却觉得那姚嘉缨是细细的柳叶眉，新月眉可比柳叶眉粗了不少，便下手将邱云凝的眉毛给剃了。
后来瞧着剔出来的眉形还是不如姚嘉缨的自然好看，便索性全给剃了，日日往上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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