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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蔓君笃定地说出能救二爷夫人的话，却又迟迟不见她有所行动。张启山等得焦急，想上门去询问，可蔓君根本就不见他，无奈之下，只得让齐铁嘴出面，每次她都是以“时间未到”为由，轻飘飘地把人给打发了。
其实，自从知道鹿活草无效，蔓君就有了要救夫人的念头。只不过，上次替她诊脉时，蔓君就发现，常年疾病缠身的夫人，除了身体上的病痛之外，已经连魂魄都开始在渐渐消散，就算把人救回来，不是痴傻也是个风吹就倒的病秧子。
若是忙活半天只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她倒是宁可不救。可若是不救，那张启山现在所面临的局面，就真的成了一道无解的难题。
真真让人伤脑筋啊！
“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有烦心的事？不妨说给老婆子听听。”陪着她喝茶吃点心的俪嬷嬷，早就察觉到她心神不宁，和颜悦色地开了口：“或许老婆子能帮上一二呢。”
俪嬷嬷可是个修行数千年的老妖精，什么阵仗她没见过，说不定真的能帮上忙呢！蔓君越想越觉得对，自顾自地点点头，很坦白地把自己的顾虑讲了出来。
“小姐果然是心疼佛爷的，两个人在闹别扭都还能想着他。”张嘴就调侃了蔓君一顿，俪嬷嬷捂着嘴笑个不停，惹得蔓君恼了才作罢，喝口茶才道：“其实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得很。”
“嗯，此话怎讲？”瞪大了眼睛盯着俪嬷嬷，见她故意吊人胃口不言语，蔓君立刻靠过去，乖巧地帮她添茶倒水、揉肩捶腿，“嬷嬷，你快说，快说嘛！”
等享受够了，俪嬷嬷才慢悠悠地叹口气，道：“既然那位夫人的魂魄用不得了，就换一个能用的呗。”
蔓君不解：“能用的？”
俪嬷嬷伸手点了点她的脑门儿：“上次被你驱走的那个女鬼……”
对啊！蔓君焕然大悟！
二爷夫人命薄福浅，注定不能跟二爷长相厮守、白头到老。那女鬼因为前世种种遗憾，等了自己的心上人近千年，为的不就是再续前缘么？若是让她代替夫人活下去，既让二爷心有所依，又能化解她近千年的执念，有什么不好的呢？
想通透了的蔓君心情顿时变得很好，所以，在得知解九爷去张府，找张启山和齐铁嘴商议时，她才会不计前嫌地跑去见张启山。
幸好自己来得及时，才阻止了他们所谓的计划，要不然，等到夫人一死，二爷定会恨死张启山！为了民族大义，二爷虽不会杀了他为妻报仇，但是二人之间的隔阂，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化解的了。张启山和二月红都是重情重义之人，这样的局面，任谁都不愿看到。届时若再被有心人利用，两虎相争，必定伤得体无完肤。
现在蔓君要做的，就是等，等到二爷夫人殒命的那一天。
那一晚很冷，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二爷夫人躺在病榻上，虚弱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二爷没有去梨园，整天都守在她身边，他心里清楚，他的丫头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想不到佛爷和自己散尽千金，好不容易得来的药竟会没用！自己心中原本已经燃起的希望，如今早已烟消云散，比今晚的夜色还要黯然死寂。
“二爷……”
有气无力的呼唤，立刻让二月红回了神，强打起精神温柔地凑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丫头？”
夫人脸色灰败，看不到一丝红润，费力地咳了几声，才弱弱道：“二爷，我想吃面。”
“我立刻让下人去做。”二月红说着就冲着门外喊道：“来人！”
候在门外的小丫环立刻带着一身的寒气跑了进来：“二爷有何吩咐？”
“快去给夫人做碗阳春面来，面条软些，汤多些。”
“是。”
待小丫环转身出去，二月红又看着夫人浅浅地笑道：“你等等，面很快就来了。”
红府的客厅里，佛爷、齐八爷、解九爷都在。下午，红府的管家派人送了口信，说夫人怕是不行了，他担心二爷会受不住打击，生出随夫人一同去了的念头，便请三位爷来红府一趟。若是二爷真的想不开，有这几位爷在，至少不会让二爷做出糊涂事来。
张启山在一直闭目养神，解九爷看似悠哉地品着茶，只有齐铁嘴好似半刻也坐不住，来来回回地不知走了多少回，绕得人眼晕。
子时刚过，就听到后院传来二爷撕心裂肺的哭喊，前面的几位爷都惊得站了起来。他们好像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可是临到头，又都生出些不忍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红府的大门被人推开，沉重的红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这个夜里听起来格外惊心。
穿了件雪白裘皮披风的蔓君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云生，两个人目光凌厉，神情格外严肃，也不通报，也不要人邀请，径直走了进来。
红府的管家见她来势汹汹，忙迎了上去，不等他开口，就听蔓君沉声道：“告诉二爷，我能救夫人。”
管家一怔，微张着嘴巴将蔓君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道：“好，白小姐请随我来。”
看着他们三个急匆匆地往后院去，张启山终是按耐不住，率先走出客厅，不忘对另两人道：“我们也过去看看。”
屋里，二月红抱着夫人已经凉透了的身子哭得悲痛，伺候的丫头婆子跪了一地，垂着头跟着抹泪。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忍不住偷偷回头去瞧，就见管家带着两个人进来。
扫了眼屋里的情形，蔓君低声对管家道：“让所有人都出去，不要进来打扰。还有，找七盏油灯过来，要用上好的灯油。”
管家连声称是，很快遣走了下人，可是二爷……
蔓君冲他摆摆手，自己走上前，凑到二爷身边沉声道：“二爷，你若再抱着夫人不撒手，可就真的救不活她了。”
二月红闻言一怔，顾不得满脸的泪痕，扭头看着蔓君：“你说什么？”
“要想救夫人，你得听我的。”蔓君站直了脊背盯着他，伸手往外一指：“现在，你立刻出去，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若是出了半点差池，你就等着给夫人出殡吧。”
“白小姐……”蔓君的话二月红不是没有听懂，只是人都凉了，真的能救活？
蔓君不愿多言，冷了脸低喝道：“要想救人，马上出去！”
随后赶来的齐铁嘴心中有了计较，上去拽住二月红，半劝半拉地把人带了出去。解九爷静静地看着，微蹙的眉头说明他此时有许多疑惑，只是眼下不便问，见八爷带着二爷出门去，他扶了扶眼镜，又探究似的看了蔓君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你……小心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张启山憋了许久，才说出这句话来。
蔓君瞥了他一眼，心中虽然还有些别扭，却也小声应道：“我知道，快出去吧。”
张启山转身正要走，又停了下来：“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喊我便是。”
“嗯。”蔓君点头应下，看着他忧心忡忡地走出去，不免暗道：接下来她要做的，又岂是你们能帮得上忙的。
另一边，云生已经确认夫人魂魄已散，拿了枚朱红色的药丸喂进她嘴里。在此期间，管家也将七盏油灯拿了过来，云生将油灯依照阵法，分别摆放于七个方位并点燃，这才回身对蔓君道：“小姐，都准备妥当了。”
蔓君回头确认了下，迈步走向门口，不知何时，手中已握住一柄宝剑。只见她在门口站定，手一松，那柄剑没有任何依附，竟独自悬立在门外，若是有人靠近，它就微微颤动并发出警告般的“嗡嗡”声，好似随时都会离鞘而出。
见门外的人都惊诧地盯着悬在门外的噬魂剑，蔓君嘴角微扬，轻笑一声将门关上。
里面有具刚离魂的尸身，早就引起了在附近游荡的孤魂野鬼的注意。虽然屋里有云生护法，却也抵不住他们鬼数众多，万一被哪个钻了空子，借着夫人的身子活过来，岂不就坏了她的计划。噬魂认主，与她早已心意相通，有它在外镇守，自当是万无一失。
蔓君盘膝坐在阵眼中，双手结印，闭目施法。这一次，她要亲赴冥府，将女鬼的魂魄安然地带回来，了却她的夙愿。
因为之前跟赵吏说好了的，所以这几个月过去了，女鬼并未入轮回。只是她经此一劫，好似了悟了许多，每日都在忘川旁听地藏诵经，虔诚无比。待蔓君找到她时，看到她那副好似大彻大悟的神情，不免也被吓了一跳。
“我不回去了。”女鬼双手合十，跪坐在地藏的莲花座下，平静且淡然：“佛说，一切皆痴念，放下既是缘。与他的种种过往，不过是千百年前的一段过往云烟，早已随着时间消散无踪。所以，他才会不记得我，才会另娶娇妻。如今我也想通了，与其这样痛苦地执念一生，不如忘却前世，成全他们今生的姻缘。只愿来生，我能比她更早找到他。”
“哈！你执念了近千年，说忘就能忘了吗？”蔓君被气得哭笑不得，难不成这一次自己又枉做小人了？一把将女鬼拎了起来，蔓君板着脸沉声道：“你听着，夫人已经病逝，魂飞魄散。二爷痛失爱妻，受不住打击险些与她同去。你若肯帮忙，二爷还有一线生机；你若不帮，那往后，二爷就是一具行尸走肉。那时，你便是参透了禅机，也是枉然！”
蔓君的话让女鬼不禁动容，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只愿他能好好活着，连同自己的那一份，好好地活下去。
女鬼望着蔓君轻声道：“我不过一缕孤魂，能帮上什么忙？”
“借尸还魂。”蔓君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楚笃定：“从今以后，你就是二爷的夫人，与他长相厮守，共续前缘。”
女鬼被她的话给惊到了，过了许久，才颤声问道：“可……可以么？”
蔓君目光炯炯，扬起嘴角承诺道：“有我在，自然是可以的。”
云生一直在密切注意着屋里的动静。屋外，噬魂早已出鞘，斩杀了不知多少孤魂野鬼；屋里，七盏油灯火光摇曳，好几次似要熄灭，最后依旧明亮，不过是虚惊一场。
透过镶着透明玻璃的窗户，看到外面夜色已渐渐散去，云生忍不住开始担心：若是天亮前小姐还回不来，事情就麻烦了。
黄泉路上，蔓君带着女鬼往回飞驰，时间不多了，她们一定要赶回去才行！
“咳咳咳……”
几声轻咳，打破了一室的沉寂，云生回头，就看到夫人睁开了双眼，原本灰败的脸上浮现起些许血色。
“你醒了。”辛苦一夜，总算有了回报。云生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又提心吊胆：“小姐呢？”
“就在我后面，”复生的丫头指了指蔓君所在的位置，“该醒了吧。”
她话音刚落，就见蔓君也睁开了双眼，紧接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小姐！”
“出了生么事？”
张启山猛地推门而入，抬眼就看到一脸血渍的蔓君摇摇欲坠，忙冲过去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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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此丫头非彼丫头~~~
婆娑里的女鬼真心让人心疼，给她一个好结局，也给二爷一个好结局。
不晓得亲们对这个安排可还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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