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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
于昭华伸出脚踢了踢地上的牌子。
原来这座道观竟是有名字的么?
“喧尘…”
顾鹏志在一旁站着,看着他对着地上的破木板子发呆,忍了半天还是开了口。
“陛下,这观内都是些江湖人,即便是放了箭也未见得能收拾干净,末将需要带人进去再……”
“不必了。”
于昭华从那块牌匾上抬起头,打断了顾鹏志。
顾鹏志说,观内都是些“江湖人”。
这三个字无比精准地戳到了他心上,让他不得不攥紧了拳头,按捺住翻涌而来的情绪。
“顾卿,近日来辛苦你了。”他转过头去,“回去吧。”
他说完便往回走了,顾鹏志只得又跟着他折返回去,“那这道观,还有……那位?”
“雨停之后烧了吧。”于昭华脚下不快,每一步却跨得很大,“在那之前,不要让一根毫毛从这里面飞出去。”
“是。”
顾鹏志亲自将于昭华送回了宫,剩下的禁军仍驻守在荒山,等待雨停之后执行最后一道命令。
林畔和秦知欢带着乌泱泱一大群人赶回了驿站,驿站的客房险些住不下,最后弟兄们挤了挤,才算全塞进去。
安顿好白夫人,换了衣服,四个人下楼去大堂坐了一桌。
“阿欢,”林畔弯起一根手指敲了敲桌子,对面三个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齐齐愣着,“阿欢!”
“啊?”
林畔有些无奈地盯着她,看她回过神来,“啊怎么了?”
“你带来的人,到底是些什么人啊?”
这个问题一出口,谷溪也抬起了头,“你失踪了两天,是去找他们了?”
秦知欢撇了撇嘴,“不是,我是真失踪了。”
林畔看着她,正等着下文,却听她道:“要不,清婉先去休息吧?”
这声音……
他才忽然回过神,是自己一直盯着秦知欢,下意识以为是她在说话。
说话的人是谷溪。
林畔和秦知欢顺着谷溪的视线看了一眼,白清婉一手撑着头,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像已经困到极致要睡过去了。
这状态不对,白清婉绝对是在人前死咬着牙也会在人前撑住的。
秦知欢倾过身生出一只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
“姐姐发烧了!我先带她上去。”
林畔叹了口气,总觉得虽然救出了白夫人,事情却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雨一下便是三天,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
“姨母!”秦知欢扶住正要起身的白夫人,“您怎么起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白夫人原本名为裴姝,只是经年无人提过了。
裴姝动作还是很吃力,一手抓着秦知欢,一手撑着床沿,“清婉呢?”
“姐姐这两天一直守在您跟前,我刚才劝她去歇下了。”秦知欢跟着她坐在了床边上,“您找姐姐有事?”
裴姝气力不济,几句话的功夫也不大撑得住,于是往秦知欢身上靠了靠,“清婉没事吧?”
其实裴姝大半时候都处于清醒的状态,大概是因为于昭远要留她为自己护法,所以没有太过分的对她做些什么。
但内伤是不可逆的造成了,原本正常要练“七月心法”,护法人也会瘫痪,如同她的妹妹、秦知欢的母亲裴娈那样,而于昭远练功的路子又邪得很,加之魑魅手的功法在前,裴姝的内伤是一层又一层的叠加,根本无从修复。
好在于昭远要这样练功,对他自己也是一种煎熬,须得承受刮骨噬心之痛,因而他和裴姝的“合作”,还并没有进行得太多。
裴姝身体虽然实在伤得严重,但精神一直还好,人也清醒着。
她隐约也知道那天在雨中,林畔背着她走的时候白清婉扑了过来,且情绪有些失控。
几个人将裴姝带回了驿站之后,她还是昏迷了一天多的时间,这一天多里白清婉也没有完全退烧,但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白夫人醒后,她却也不跟母亲说话,只是沉默地照顾着。
原本秦知欢当她是亲眼见到自己母亲被人伤害的模样,受了刺激,一时缓不过来。
直到刚刚,她把白清婉拉回房间想让她休息一会儿,白清婉看着她说了一句话。
“阿欢,你一定要找到我爹,替我报仇。”
秦知欢没能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而恰巧路过的谷溪却皱着眉看了过来。
“白大人做了什么?”
白岷自她们母女二人失踪那天,就不见了,据说是进了宫。
可如今,皇帝都亲自来了一趟荒山了,白岷呢?
“我爹。”白清婉看了看他,又拉过秦知欢的手,“我娘弄成这样,都是我爹害的。阿欢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
秦知欢摇了摇头,觉得白清婉的情绪还是很不好,她拍了拍姐姐的肩膀,应了下来,“我知道了。你先好好休息,等姨母好一点之后我们一起进城,再去找……”
“不能进城!”白清婉却陡然提高音量打断了她,“不能进城,我和我娘都不能进城……阿欢只有你悄悄进去才行……”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先睡一会儿好不好?”
把白清婉哄睡,秦知欢坐在她床边,掖了掖被子,望着白清婉的脸开始发呆。
“咳。”门口传来响声,秦知欢这才回过神来,看到谷溪仍站在门口。
谷溪对她偏了偏头,然后下楼去了。
秦知欢带上门跟了过去,“你知道些什么吗?”
“不知道,金陵里面有飞羽队的兄弟,也有乔叔找的人,如果有什么消息都会第一时间报给我。”谷溪坐在大堂的角落,拿起桌上的茶壶给秦知欢倒了一杯,“现在我还什么都没收到。荒山那边的禁军也还没撤,现在也没办法进去找刀法。”
秦知欢叹了口气,坐在了他身边。
“姐姐自从上山那天情绪就一直不对劲,问也不说,姨母现在这个样子……”
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些,三天来耳边一直响着的雨声静了下去。
林畔一进门就看见了角落里的谷溪和秦知欢,他大步走了过去,“我刚刚从荒山那边得到消息,他们打算雨停了之后烧了道观!”
“什么!”谷溪站了起来,“那我们必须在雨停之前找到刀法!”
林畔抖了抖身上的水,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秦知欢慢慢站起来看着他道:“林畔,我们至少要亲眼确认刀法在观里。”
林畔有那么一瞬间的心思是,反正道观要被烧了,那么在里面的刀法也会一并烧了去。
他们就不必亲自去毁那刀法了。
不料却被秦知欢看穿了。
“我知道。”他低着头应了一声。
“这两天没顾得上细讲,我带回来的人。”秦知欢还没坐下,忽然开口道。
那日跟着她闯了道观的一帮人,回来歇了一碗之后被秦知欢派走了,说是他们对金陵比较熟悉,让他们进去探情况,让谷溪把飞羽队换出来。
林畔方才便是去找飞羽队的,回来的路上又上了一趟荒山,探听到了此消息。
“他们便是当初将姐姐劫持到昌落的人。”
“你说什么?”林畔揪着身上的湿衣服,和谷溪一同惊道。
“我那日在城墙外等林畔,正寻思能从哪翻进城里不被发现,被他们偷袭了。”秦知欢皱了皱眉头,“我正琢磨着的时候,他们从身后套了个麻袋过来,我把袋子弄破出来的时候已经在金陵城里面了。”
林畔也顾不上自己的衣服了,浑身滴着水往谷溪旁边一坐,“那后来呢?你怎么……不光出来还带着他们一起?”
“你要不要先去换身衣服?”
秦知欢看着他,递了手中半碗热茶给他,看着林畔一仰头喝了。
“不用,你先讲。”
林畔把那茶碗放下,她才发现那是谷溪刚才倒给自己的茶。她喝了一口,然后顺手递给林畔了。
秦知欢一时有些怔,没说话,耳根有点红。
“阿欢?”
“啊。”她回过神,忽然觉得面颊有些烫,“就是,那些人,是清风派的遗部。”
谷溪和林畔一时愣住,没想起来这个“清风派”是个什么派。
看了看他们的表情,秦知欢脸上的灼烧感也退了下去,她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清风派,就是我家以前的……那个门派。”
想起来了。
清风派掌门,秦晏。
秦知欢的父亲
“他们中一部分人是当年活下来的人,还有一些人是后来吸纳的。”秦知欢说,“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帮派了,就是一伙盗匪。”
“盗匪?”
“劫富济贫,反正他们是这么告诉我的。”秦知欢想了想觉得有点好笑,“他们现在的活动路线就是金陵和昌落之间。刚好让咱们赶上了。”
谷溪有些惊奇,“劫富济贫,劫你和清婉做什么?”
清婉?
林畔和秦知欢同时看了他一眼,又同时偏开头,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又忍着笑意。
“就是看小姑娘独自一人吧,我也不知道,没想起来问。”
“您心可真宽。”林畔斜了她一眼,“那这帮劫富济贫的盗匪大侠又是怎么把你这个掌门继承人认回来的?”
“我身上有我爹的一块玉牌。”秦知欢也斜眼瞪了回去,“而且我家出事的时候我也不小了,有些人是认得我的。”
外面的雨好像小些了,连绵三日在耳边不断的淅沥哗啦声,渐渐也好像远去了。
快要天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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