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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尘
雨势不见小。
顾鹏志在雨中站了一会儿,慢慢往道观的方向跨出步子。
“顾统领!”身边的副将拉了拉他,“陛下没让咱们动。”
他顿了顿,又回头看了看副将。
收回了那一步,重新牵过马站定。
“哎小心!”林畔挥着剑,雨幕有些阻挡视线,只看到不远处山石后面一个人背对着这边,而那个最开始那拳头砸向他的小山一样的人正往那出冲过去。
这忽如其来的雨,总让人有些不安。
他不知道山石后面是谁,只知道这小山跟他是对立方。
挡开一个甩着满头水珠子扑过来的,他往空中踏了两步,使出一个颇有些“点水”轻功模样的步子,掠了过去。
堪堪挡住一拳。
小山的左手让他拦了,右手却已经往下砸了过去。
林畔视线随着那只手动,还没待转过头去,便见有什么东西从余光里晃了过去,然后那只他没能拦住的拳就那么悬在了半空。
右手动不了,小山又举起了左手。
林畔反应极快地贴了过去,趁他只有一只手能打,他飞身掠起,脚尖在那只手上一点,借了力,转了方向,一剑劈刺过去——
小山的肩颈被豁开一道很深的口子。
林畔到底是没有实打实跟人拼过命,这一招虽漂亮,却不致命。
不过到底是不轻的伤,小山往后撤了两步,暂时没能再扑上来抡拳头。
林畔看了小山一眼,然后才往山石那边转过去:“没事……”
秦知欢正隔着磅礴大雨,笑看着他。
“……吧?”林畔把三个字的句子说完都差点咬了舌头。
想来刚刚闪过余光将小山右拳控制住的,便是烟雨软鞭了。
眼下他跟秦知欢都很狼狈,头发湿塌塌贴了一脸,衣衫也都是在水盆里泡了三天直接拎出来穿上的一样。
但他心里有种失而复得的欢喜,这欢喜差点冲破喉咙让他喊一嗓子。
好在雨水冰凉,一直浇得他留有一点残存的冷静。
“林畔。”秦知欢看了看他,然后低下身去从石块旁扶起一个人,“来帮我一下。”
林畔这才看到,还有一个人,虚弱地站不起来的样子。
“这是?”
“姨母。”秦知欢将白夫人搀起来,“还能走吗?”
姨母?林畔反应了一下,才知道这就是白夫人了,赶紧收了剑上前扶住。
雨不见小,白夫人受了重伤又淋了这一阵,脚下已是虚浮,身体里的力气好像被这雨一点一点冲走了。
刚把人带出来的时候还能说两句话,眼下……
秦知欢拧着眉,半拖半抱费劲地往前走,忽然手里一轻。
抬头,是林畔把白夫人接了过去,“我背着您走,能快些。”他低头对白夫人道,然而此时白夫人也没有力气回应他。秦知欢帮着把她扶上林畔的背,在一旁护着往岗哨的方向走过去。
他们冲到半路,谷溪和白清婉从另一边的小路上横插了过来。
“娘!”白清婉手足无措地过去,想要立刻查看一下白夫人的状况。
“白小姐。”谷溪在一旁拦了一下,竟没拦住,“白小姐你冷静一下,我们先到岗哨!这里还是不……”
白清婉直接上了手,猛一使劲差点将白夫人从林畔背上掀下来。
“清婉!”
谷溪原本还好声劝着,顿时急得吼了一声。
白清婉愣了愣。
原本回头盯着有没有人追上来的秦知欢吓了一跳,立刻转过头,“怎么了?”
林畔侧头看她一眼,将白夫人背稳了些,“走。”
这样背着人,又是往山上跑,本就不好走的路被雨一冲更是落个脚都不知道能朝哪儿落。
林畔一行人的速度明显降低了,不过爬山爬到一半时,岗哨里几个装着站岗的兄弟下来接应了他们。
反正看这个情形,装不装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禁军已经开始战斗了。
就在林畔他们带着白夫人离开道观时,于昭华兄弟俩的和平谈话到此为止了。
“昭远!”于昭华一边疾速后退一边盯着于昭远,“你想做什么!”
于昭远狞笑了一下,“我今天,就为母妃报仇。”
他说的一字一顿,身形却鬼魅一般闪了过去,于昭华退无可退地出了这间破屋子。
兜头就是一场暴雨,于昭华眼睛都没多眨一下,站定在屋外,指着于昭远,“我说过了,淑妃娘娘不是我害死的!”
连该有的自称都没有了。
“哦?”于昭远没有追出去,站在门框内,抬头看了看快要压到头顶的厚重乌云,“我管你?”
他这是疯了。
于昭华站在雨里,看着倚在门框上的于昭远,心里剩下这唯一的想法。
忽然觉得心很累。
天气这样不好,不该出宫的。
他转过身往外走去,打算吩咐顾鹏志放箭,道观里的人一个都不要剩下。
等雨停了,一把火烧了这地方。
一切就结束了。
走着走着,雨水把自己浇透了,于昭华猛地抬起头。
直直对上靠着门框,一脸没所谓的于昭远。
于昭远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个梨,漠然地啃着。
他走了半天,还在原地。
“你出不去的,”于昭远把啃干净的梨核随手一扔,在一身宽大的袍子上随便蹭了蹭手,“我这屋是阵眼,你的人进不来,你也出不去。”
于昭华没说话,看着他。
“你不是想解决问题么?”于昭远继续说,往外跨了一步,踩了一脚的水花,于是又很嫌弃的把脚收回了门框里,“今天就来解决,你,”他抬手指了指于昭华,然后又指指自己,“和我。我们两解决。”
“怎么解决。”
于昭华站在雨里没动,这会儿浇透了,有点冷。
“打一架呀!”于昭远脸上表现出浮夸的惊讶,“还能怎么解决?”
话音未落,忽然出手。
刚刚还一脸嫌弃地上水花的人,以寻常人看不清的速度掠了出去,随意垂在身边的手变为爪形挥了过去,一抹绿闪过。
指尖逼到鼻尖,千钧一发的时刻于昭华才终于动了动,偏开头躲过了这一爪。
于昭远手上落空,身体还在往前,可于昭华偏过头之后却没再动,就让他这么直直撞了上去。
“昭远,”他抓着于昭远背上的衣衫把他拉开,“跟我回宫?”
依旧是商量的语气,小心翼翼,好像真实在征求他意见似的。
于昭远挑着眉看着于昭华,心里实在不解。
这是对自己愧疚啊?
只是于昭华表现出来的实力有点令他吃惊,他刚刚的速度不慢,而且指尖已经逼到他脸跟前了,在这种时刻,他甚至看到于昭华偏开头时的不慌不忙。
“你挺厉害啊?”他和于昭华面对面站着,笑了起来,“真没想到,天天声色犬马的皇帝陛下,还挺厉害。”
于昭华皱了皱眉,为他的用词。
“朕,”于昭华说道,“从来就没有在练功上不勤勉过……”
于昭远变爪为掌推了过来,于昭华虽然一直分神留意着他偷袭,但距离太近,他只好抬手硬接,跟于昭远对了这一掌。
浑厚的内力顺着手掌相接处涌了过来,于昭华只觉得疼。
从手腕,到整条手臂,蔓延到全身的疼痛。
这一掌的效果有些意外,于昭远这才想起来,那是“七月心法”的能量。
他于是干脆放下了刚刚抬起来的另一只手,一提气,和于昭华对接的掌又暴增了些内力。
“噗。”
于昭华退开了,喷出一口鲜血来。
于昭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
嗯?没有脏?
他抬头才发现,于昭华吐这一口血,竟是转开头往一边儿吐的。
啧。
就在他准备再轰出去一掌的时候,于昭华忽然动了。
他朝着刚刚偏开头吐血看着的方向冲了出去,在于昭远追上之前拐了两下。
“哟,”于昭远站在道观的大门口,看着于昭华已经回到了他带来的人身边,“可以啊三哥,你刚那一口吐的是脑子里的浆糊吧?”
顾鹏志回头指了指他,在他看来没有任何威慑力。
他继续说,“这一口吐完,都会破阵了?”
于昭华的状态不太好,虽然他平时也勤于练功,但跟江湖上这些人一比,他那也就是日常锻炼身体的程度。
国事繁忙,后宫纷乱,再加上自己也上了年纪。
不,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他没有于昭远那份杀意明显的心情。
就这么想让朕死啊?
于昭华一抬手推开了扶着他的顾鹏志。
“顾卿,防箭。”
“啊?”顾鹏志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一道圣令,于是朝一众在雨里快僵住的将士们打了手势,“准备——”
于昭华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总觉得隐隐约约有些泛青,不像是平常的颜色。
放箭的令下去了,耳边也有箭锋划破空气穿过雨幕的声音,响得很密集。
整个道观都在他们的包围下,就算所有人都躲进屋子里,也躲不过多少了。
何况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跟秦知欢带来的人混战时冲了出来。
而早在秦知欢和林畔离开的时候,他们俩带的人也慢慢撤了出去。
因为秦知欢吩咐过,不要打得太深入,所以众人都没有完全进入这个建筑阵,比较容易地撤了出来。
道观里的人却也不恋战,看他们撤了,也没穷追,而是往观里退了回去。
倘若从正上方看,便可瞧出是呈一个半月形,围在了于昭远的屋子周围。
箭雨停了。
于昭华抬头,往前走去。
“陛下!”顾鹏志头紧忙跟了过去,感觉自己这一天头都大了半个,“您这是做什么?”
于昭华到了门口。
没看到人,自然。
但他看到了一个木板,好像是从门上掉下来的,上面还插着一支箭。
木板上日积月累的土灰都已经被雨冲掉了,露出三个还能辨清的字来。
看着像块牌匾。
“喧尘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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