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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
第十三章 下山
不知是不是一个人赶路的原因，谷溪觉得这一次去往昌落城的路途比以往远了许多。
他已经尽量缩短了休息的时间，几乎日夜兼程，而此时距离昌落还有一天多的路程。
坐在马上的谷溪揉了揉眼睛，他的下巴上冒了一圈青茬，两个眼圈都乌青着，身上茶色的长衫窝的皱皱巴巴，整个人看起来跟个落难逃命的少爷似的。
之所以不是落难逃命的平民百姓而是少爷，是因为即使落魄至此，谷溪仍然保持着那种风度翩翩又温柔的气质，不像林畔，自从落难之后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午时，他到了下一处驿站，决定不再继续赶路，预备将自己拾掇拾掇，好好休息一下，剩下的路程明天一口气跑完。
主意已定，谷溪翻身下马，将马拴好，进屋收拾了一番，随便吃了些简单的饭菜，倒头便睡。
就在谷溪终于睡上一个安稳觉的时候，林畔和秦知欢开始在路上狂奔起来。
昨夜，他们沿着那庙外的小路下山，到了一处叫做平安村的小山村里，大半夜在村长屋里解释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让那位头发胡子都白了个彻底的老村长放下心来，相信他们不是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潜入茶坞偷茶的。
这平安村很小，家家户户也都没有什么多余的空房给两人住下，于是老村长随口一安排，林畔便和村长的儿子挤了一张床，秦知欢则睡了村长家里，大概也是整个村子的唯一一件空房。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那老村长便拄着拐杖敲敲打打地将两人叫醒，一人给了一碗白粥，便叫自己的儿子送两人下山去。
林畔哈欠连连，自起来后就揉着眼睛，整个人怎么都清醒不过来，甚至那一碗白粥都没喝几口。
村长的儿子也不等他缓过来，看秦知欢的粥喝的差不多了，便站起身，带头走了出去。
“那个…这位大哥，其实您把路指给我们，我们自己出去便是，不用麻烦您送我们的。”秦知欢一边努力跟上那人的脚步，一边留意着头晕脑胀的林畔不要跌一跤从这山上滚下去，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分身乏术。
“你们自己出不去的。”
那村长的儿子也不多话，只回头撂下这么一句，便继续往前走去。
有路还出不去，这是什么奇地方？秦知欢虽然心里有疑问，但想了想被困在茶坞里几天，还是没开口，乖乖跟了上去。
三个人在山间小道上七拐八绕，总算是走到了一条比较宽敞的土路上，村长的儿子指了指那条路，对二人道：沿着这个方向一直，就能下山了。”
秦知欢道过谢，看着那人又一言不发地从小路上往回走去，这才回头看了看晕晕乎乎的林畔。
“你怎么这样子，昨晚没睡好吗？”
“我昨晚根本就没睡啊！你知道他打鼾的声音有多么震耳欲聋么！我根本就是一晚上没睡啊！”
林畔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知道好不容易找到了路，应该要加速前进了才是，可连续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状态下，实在是有些支撑不住了。
就这么说着话，却低下头闭上眼睛，似乎能立刻就地睡着。
这还怎么赶路？秦知欢左右看了看，不远处有个较光滑平坦的大石块，想来是过路的人常坐下来歇脚的地方。秦知欢扯着林畔过去坐下，对他道：“这里没人吵，你先将就着睡一会儿吧，这个样子没办法赶路的……”
话音还未落，肩头一沉。
林畔睡着前，下意识将头歪向了感觉安全的一边。
恰好是她的肩。
秦知欢就那么僵着，头也不敢转，生怕自己动一动就将林畔弄醒了。
也生怕他在睡梦中都听到自己忽然鼓噪起来的心跳声。
今日是个大晴天，好在初夏的早晨还没有那么高的气温。两人就这么坐在路旁的石头上，不时还有一阵山风吹过。
林畔睡得很惬意，像是很久没有过这样舒服的睡眠了。
期间，还因为秦知欢的肩对他来说有些低，蹭了蹭脑袋，调整了一下姿势，几乎整个上半身都歪进了她怀里。
这下，纵然再大的山风也吹不散秦知欢脸上的红晕了。
就在这样静谧的氛围中，她忽然明了了一些心中的疑惑。
虽然还是不足够清楚，但她能够肯定，这些天那种在身体里乱窜的微妙的感觉，是跟林畔有关的，且只跟他有关。
这样的想法一旦有了苗头，便埋在心里迅速破土而出，由幼芽长成参天大树不过转瞬即可。
偏偏又是这样的年华，心动的一瞬间，就伴随了笃定与确定。
于是她确定了，也笃定了，林畔于她是特别的。特别到，这纷乱日子里因为有了他，自己就渐渐变得脆弱，又变得安心。
只不过这时的秦知欢，还没有人去告诉她，什么是心动，什么是喜欢。
小丫头一个人，顺着自己的心意，悄悄摸索着，有些不知所措，有些不明就里，但不置可否，她开始靠近另一个人，即使那个人毫无察觉。
林畔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
他有些茫然的一抬头，后脑勺狠狠撞上了秦知欢的下巴。
“嘶——”秦知欢下意识抬手去摸下巴，却发现被林畔靠着的半边肩膀连同手臂，都麻着抬不起来了。
林畔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用力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啊！你没事吧！”
下意识俯下身要去帮她揉一揉下巴，秦知欢往后猛地一躲，险些从石头上掉下去。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站起来对林畔道：“咳，你睡醒了的话，我们赶快走吧。”
“你的下巴没事吗？”林畔跟着她站起身，眼里还有些担心。
真是……干嘛这样看着我！
秦知欢僵着一张脸转过身，避开林畔那个无意识又让她心跳加快的眼神。
林畔一副刚睡醒还懵着的表情，以为自己惹生气了秦知欢，于是抿着嘴乖乖跟上去，不敢再说话，安静地走在她身边。
他一安静，两人倒都不习惯了这种氛围。
“你……”
同时开口，同时没了下文。
秦知欢觉得有些好笑，看他一副犯了错心虚的样子，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能说些什么？难不成要解释一番自己不是生气而是……害羞么？
那样的话，这个家伙肯定会瞪圆了眼睛，朝自己大吼“你还会害羞你以前跟我打架的时候都骑在我身上了怎么不知道害羞！”这样的话吧……
这样想着，秦知欢又默默翻了个白眼。
两人竟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走了下去，谁也没再说话，到了山下的一座小城。
这座城的名字如同“平安村”一般，甚至更为质朴，叫做“山下城”。
林畔觉得这个名字格外有意境。
“你这是什么品味？”秦知欢白了他一眼，这人好不容易安静了一路，在看到城门上的名字之后又开始合不上嘴了。
“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吗？山下，山下，山下兰芽短浸溪……山重水复疑无路……”
小城的确很有江南风情，虽在山下，却有好几条河流穿城而过。才一进城，便有几个女子头顶竹筐，赤着足，嬉笑着从二人面前走过。
倒也的确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秦知欢从身上翻出这些天一直用不上的钱袋，进了一家小面馆。
“大娘，来两碗面吧，谢谢。”
此时已过了午时，面馆里几乎没有人，二人很快吃上了热腾腾的面条。
“大娘，能问您个事吗？”秦知欢擦擦嘴，看那大娘也无事，正笑地慈眉善目地看着他们。
“哎，丫头你问。”
“您知道这里离南边的镇子有多远吗？”
“南边的什么镇子？你也得叫上名字，我才能知道呀。”
秦知欢转头和林畔对视一眼，那个镇子好像没有名字？他们只待了一顿饭的功夫便被人追了出去，大概有名字也没法知道。
“那……您知道昌落城吗？”
秦知欢有些惊讶，林畔却一脸认真的看着那大娘。可是万一谷溪还在镇上怎么办？
“昌落离此地不远啦！两日的路程，便能到了！”
“多谢您了。”林畔将银钱付了，拉着秦知欢出了面馆。
原先那小镇，距离昌落还有四天的日程，他们在这山上兜转一圈下来，不知怎么倒还缩短的两日的距离。
“谷溪不会一直在那傻等的，从我们分开到现在有四天多了，他应该已经赶回昌落城找人帮忙了才对。我们快去找他。”
“为什么是赶回昌落？万一他回了南屿呢，南屿可要近得多。”秦知欢将没头没脑就往前走的林畔拽回来。
“爷爷伤势未愈，南屿也没有武功高强或是常在江湖行走的人，他不会回去的。”林畔的语气很笃定，秦知欢愣了愣，不知该如何接话。
两人站在面馆门前思量着，没有注意到那位大娘又朝他们走了过来。
“这位小伙子——”
“啊。”林畔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到大娘也被他的反应吓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娘，您有什么事？”
“我听着你们说话，原来不是从北门进城来的？这城只有南北两座门，南边的门是上山的……”大娘上下打量了一番两个人，“你们不像是平安村的孩子。”
“大娘，”秦知欢上前一步，挂上一个甜甜的笑容，“我们从南边的镇子出发，在山上迷了路，好容易找到一个庙，是庙里的僧人指了路才……”
那大娘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看着他们。
“那老僧能给你们指路？小孩子莫要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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