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流光（重生）

　　因唐莞记得赵思骋那三字“明日见”，她一大早便起床梳洗，翠娥与翠英喜上眉梢，私下议论自家姑娘就要与永王府结亲了，唐莞也只当没听见。

　　毕竟人家陆无幼都要娶新妇了，她有新姻缘也不是什么丑事。
　　反正是正经和离，如今要再嫁，也天经地义名正言顺。

　　赵思骋早早就来唐府拜访，还让几个小厮抬了好几个朱漆镶金边的大箱子放在府门外，引得左右街坊的邻居都跑出来争相瞧热闹。

　　唐府的小厮早已将赵思骋引入府中前厅喝茶，因这个时辰，唐明贤已去了衙内，李茹媛作为当家大娘子，自然要出来迎客。

　　她从未见过赵思骋这个后生，只是一向听说这是老永王最疼爱的唯一嫡子，不仅身家显赫，模样更是俊美风流。

　　待匆匆去得前厅一见，赵思骋风度翩翩朝她一拜。
　　只见这长身玉立的俊俏公子，面如冠玉，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如朗星，龙章凤姿，神明爽俊，简直是貌比潘安的逸群之才。

　　李茹媛早听说这十一郎对自己的爱女有意，如今一瞧这正主儿，是越看越欢喜。
　　与他说了几句话，听他话中言辞有礼，其间更透出对莞莞的颇多青睐，李茹媛更是开心，朝座下女使道：“去唤一声大姑娘，怎的十一郎来邀她去外头玩，她还在后院磨磨蹭蹭什么？”

　　照往日，李茹媛总是把唐莞放在心尖尖上宠，绝不会对她有这副态度的。
　　也全是因了这未来女婿太过出彩，她这心里急着嫁女儿，竟有些不管不顾的急切来。

　　府门外，青羽是领头小厮，面对着街坊邻居围拢过来瞧热闹，他骄傲得如同一只小公鸡，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今日是我们十一郎头一回来拜访唐府，所以呢，就备了一箱珠玉玛瑙，一箱蜜饯果子，一箱灵芝人参，一箱绸缎锦纱，一箱文房墨宝，还有一箱，则是唐大姑娘最爱的木兰熏香。一共整整六箱，取六六大顺之意，如何，够气派罢？”

　　这头一次登门，就算见未来岳父岳母，也没得这样出手阔绰的。
　　况且如今连聘书也未下，这一箱箱的厚礼就都抬到府门口了——
　　一干街坊邻居哪里见过如此大场面，一时也不管别的，都纷纷称赞道：“气派，太气派了！”

　　青羽神色更是骄矜：“要说咱们十一郎啊，是永王府正经的嫡子，这些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主要是十一郎孝敬唐家二老的心意，还有对唐大姑娘的爱护，这些才是真真儿的。大家说是不是？”

　　“是，是！”有人在人群里道，“唐大姑娘还没和离那会儿，那陆家小门小户的，哪里送过这么多礼来？如今唐大姑娘和十一郎，才可算是佳偶天成，门当户对。”

　　一说起那陆家，众人的八卦一时尽数被点燃，七嘴八舌开始说个不休。
　　“陆家不是又给王员外郎家的姑娘下了聘礼么？比起从前到唐家来的聘礼，如今给王家的似乎要更多一些！”
　　“嗨！那还不是吸干唐大姑娘的嫁妆，才攒了那么多钱财好去充门面的？那陆家老太太的抠门，你又不是没听过？”

　　青羽竖起耳朵听，又去问道：“你们有谁知道那陆家给王家下的哪些聘礼？说与我听了，我有赏钱！”
　　一帮人纷纷喊起来：“我知道，有个同心白玉莲花佩！”“还有白釉回纹青花折口大碗一对！”“豇豆红瓶一对！”“沉香木镶玉如意一柄！”

　　青羽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把铜钱，一一分过，又极为不屑道：“这算什么聘礼，你们知道当初我们永王府的郡主出嫁，收到的聘礼那可比这高出了不知多少！光是如意，就有六柄！还不是用木头镶的，而是一色的岫玉！”

　　他洋洋得意摇摇头：“你们且等着，要是这儿的事儿真成了，届时下聘礼报礼单时，只怕你们的眼珠子都要惊瞪出来！”

　　唐府后院，唐莞带着翠娥翠英两名女使走了出来。
　　她今日穿一身葱白对襟窄袖长衣，内着柳黄色齐胸襦裙，腰身系着璎珞香囊，更显得清秀苗条体态匀长。而双颊略扑了香粉胭脂，熨帖得一张娇颜更是纤妍动人。

　　待去了前厅，赵思骋已经起身来与她见礼。
　　唐莞微笑道：“让十一郎久等了，真是过意不去。”

　　赵思骋听她吐语如珠，嗓音柔和清脆，心中一动，抬眼只见她容色晶莹如玉，美目流盼，悉数风韵，全在那一双秋波眼娥眉梢。
　　美人在前，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李茹媛笑呵呵道：“已是日上三竿，若你们想在外头多逛一会儿，那可得趁早出府了。”

　　赵思骋也朝唐莞道：“上次便想着带你去烟雨台听书品茗的，不如今日就去那处，可好？”
　　唐莞点头一笑：“听十一郎安排便是。”

　　因二人共乘一辆马车不便，分乘马车更是怪异，索性走过去也不是太远，唐莞便与母亲又说了几句话，方才在赵思骋陪同下出府。

　　那青羽还在府门外侃大山，见了十一郎和唐莞出来，连忙将街坊百姓都“轰”走了。
　　唐莞一见周围聚集了如此多的人，忍俊不禁道：“青羽竟然如此得附近百姓的喜爱？”
　　青羽被她这一笑，弄得吭哧吭哧红了脸：“回莞姑娘的话，他们都是被这十一郎带来的这几箱厚礼吸引来的。”

　　唐莞这才注意到，青羽站着的台阶下，一溜儿排开了六个规规整整的朱漆大箱子。
　　她转面看向赵思骋，赵思骋却一笑：“今日怎的没戴母亲送你的玉簪子？与你衣裳颜色，配着正好。”

　　——倒会移花接木。
　　唐莞微微蹙眉，脸色已经明显不快。
　　赵思骋忙道：“这些箱子里都是装的礼品，因我今日第一次正经登门，总不能两手空空才是。”

　　的确是第一次“正经”登门。上次他来找她，还是大半夜翻墙进来的……
　　想他翩翩公子，为着她还做了次檐上飞贼，唐莞禁不住嗔怪他一眼。

　　却还是忍不住数落起来。“哪有人第一次登门，就带这样大的箱子来送礼的？且还这样明晃晃摆置在这府门口，教有心之人瞧见，只怕又要酸起我来。”
　　“有我在，谁人敢酸你？”赵思骋放低语调，哄起她来，“我原先是打算直接抬进你府里头，但听说你父亲去了衙内，我怕吓到你母亲，便自作主张，放在了外头。也不知怎么惹来如此多的人。”

　　——你也知道会吓到我母亲？
　　唐莞几乎语塞，一旁的青羽笑嘻嘻道：“莞姑娘！礼品都抬来了，总不能再抬回去，是不是？”他转面瞧了一眼自家主人，笑道，“十一郎，现下赶紧送进唐府罢，摆在外头多不像样子。”

　　赵思骋未加思忖，直接道：“嗯，送到府里去。”
　　翠娥翠英在旁边直直咋舌，青羽一笑：“二位姐姐，且带路罢。”

　　因唐莞身边的这两个女使转身进了府，青羽和其余小厮也都抬着礼箱跟过去。
　　眼下正是没丫头小厮跟着打扰的时候，赵思骋一手握拳，抵在唇边轻轻一咳，假装正色道：“不等他们了，咱们先走罢。”

　　“……”唐莞还未同意，赵思骋已经直接隔衣握起她手腕，不由分说就“拐”走了她。
　　她今日的窄袖轻/薄，他这样牵着她，掌心的温热源源不断熨帖到她的肌肤之上。加之周围行人纷纷来瞧他二人，唐莞极力自持，也逐渐面红耳赤起来。

　　渐渐行到人多之处，乃是一片小集市。
　　赵思骋忽然停步，指了一处摊铺与她看：“给你买支簪子，好不好？”
　　唐莞知道他心意，却也不想让他破费，便道：“不必买，我家中还有许多。”

　　赵思骋哪里肯依她的，直接牵着她过去：“母亲送你那簪子，好是好，可你必然不会轻易戴出门。我今日重新买一支给你，你只管挑喜欢的便是。”

　　唐莞道：“你若非要为我买簪，那你也挑一块玉佩，也算礼尚往来。”
　　赵思骋一笑：“甚好。”

　　那摊铺上全是玉石玩器，有女子的簪钗珠花，也有男子的头冠玉佩。
　　唐莞见一支红玛瑙玉簪极为精致，簪头以繁复金花缠绕，又嵌了大小不一的五六颗朱色玛瑙，在这秋日澄澈的日光之下，通体莹亮，光泽上乘。

　　那老板赞道：“娘子好眼光，此乃相思红豆簪，是南疆之物。听说有女巫在上头施了相思蛊，能让你家官人对你情根深种、矢志不移。”

　　唐莞红了脸：“这不是我家……”
　　赵思骋极为开心，笑着打断她：“这簪子几两银子？可有与它配成一对的男子玉佩？”

　　“有，有！”老板一看客人如此爽快，连忙寻了一对莲花玛瑙玉佩来，“这是并蒂莲花佩，一对两枚，您可与您家娘子一人佩一枚，这与那相思红豆簪，都是玉石玛瑙打磨而成，正正经经是绝配！”

　　赵思骋点头，将那玉佩接过来，又亲自俯身，将其中一枚玉佩系在了唐莞腰间的香囊之侧。
　　他唇红齿白一笑，柔声问她：“你可喜欢？”

　　话音温柔，眼神缱绻。
　　这份待她的心意，她如何不喜欢？
　　心中莫名涌上一种想哭的温柔酸楚，唐莞垂眸，握住他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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