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夜来

　　卷一/纸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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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言溪觉得自己眼花了。

　　四更时分，霜深露重，夜风有些凉，像生了爪牙，吹得假山上的紫藤簌簌作响。

　　林言溪不自觉地紧了紧衣襟，觉得那风攀岩走避穿堂而过，快要钻进他的骨缝里了。

　　这还没过立秋，怎么会这么冷？

　　院子里笼罩着浓浓白雾，林言溪的视线也不自觉模糊起来，只觉得眼前全是白茫茫的一片，窗棂是白的，地面也是白的，白到反光，有些刺目，像结了一层霜。

　　黑魆魆的深夜，怎么会这么白？

　　他抬头去望月亮，月亮被雾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不止没有光，连声音好像都没了，仆役房中漆黑一片，往常的粗重鼾声几乎轻不可闻。

　　林言溪望向了走廊尽头，女子提着一盏红通通的灯笼，站在安静而幽深的黑暗里，背影薄透动人，像从纸上剪下来的一样。

　　女子手中那盏红灯笼，像张血盆大口，诡谲地吞噬着女子的身影，把这静谧的夜色照得越发深不可测。

　　林言溪觉得那背影无端熟悉，试探着叫了一声：“书瑶？”

　　空荡荡的走廊里立刻传来了回音，林言溪立马住了嘴，再一看，林言溪的魂儿都快给吓散了。

　　哪里有什么女子呢？

　　不过是个提着灯笼的纸人罢了。

　　纸人背对着他，施施然地站在走廊尽头，却是没有头的。

　　呸！

　　林言溪在心里骂了一声，心道不知道是哪个下人从乡下带回来的，夜里忘了收起，明日一早他可得好好审问一番。

　　他这府里的下人多是何书瑶陪嫁来的，官家府邸出来的，齐头整脸，自恃清高，不好管教，鞭子板子一起挥上去，打十下也吐不出个屁来。

　　林言溪倒不是真想问出个所以然来，他只是想重振夫纲，给何书瑶一个下马威。

　　真是老天开眼，给他一个良机。

　　这么想着，他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面上也露出一丝丝笑来，意味不明。

　　林言溪长得好看，轮廓秀雅，穷苦人家出身，笑起来总带着几分清俊，旁人不明所以，看他时总觉得他有几分“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的魏晋风姿，偶尔碰上个目不识丁的粗鄙之人，也懂得夸他一句芝兰玉树，温润如玉。

　　只不过是个纸人。

　　林言溪松了口气，嘴里念叨着：“何书瑶啊何书瑶，你说我是为的什么，整日在自己府里都活得战战兢兢，你这么折腾我，就这么得劲儿吗？”

　　打定主意，他正要回房，背后却是一阵凉风袭来，吹得他后颈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女子冰凉的吐息在他身后响起，似是在答他：“可不就是我吗？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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