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小牡丹

　　沈清逸正看着书，薛启昭给他安置的屋子，且位置极佳，屋内十分清爽，虽然不远处的大园子里正在搭台唱戏，酒席之中人来人往，但在他这里却几乎听不到任何嘈杂声，更兼薛启昭已经吩咐过了，故是无人敢贸然前来叨扰。

　　下午暖阳催人欲睡，沈清逸翻开了下一页，却听得有脚步声，他嘴角不由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同一刻，门外传来轻轻地敲门声。

　　“进来。”

　　来人是一个青衫少年，不过十来岁的年纪，他恭恭敬敬的说：“一切按照公子的吩咐，都安排妥当了。”

　　“青台，有劳你了。”

　　“公子严重了，”见沈清逸无意在说话，青台没有片刻停留，他立刻往沈清逸身后走去，随即在左侧侍立，开始研墨。

　　鎏金三足兽脚的香炉之上，烟气袅袅升起，熏香绕梁，沈清逸抬起头往窗外看去，阳光透过层层树叶，光柱四散，现在她可醒了吗？

　　.

　　玫芝打开帘子，见里屋仍是安安静静，她探了探头，便知是薛卿月仍在休息，她便朝里招了招手，朱红正在绣着一个帕子，见她来，便放下针线，

　　玫芝轻声笑道：“二姑娘还在睡呢？”

　　小丫头上茶，朱红端来盏茶给她，玫芝接过，朱红也伸了伸懒腰，这人一到下午就觉得疲倦，朱红挨着她坐着笑道：“可不，明知吃不得酒还要吃，昨天半夜里还折腾了好一会，夫人早上来看了，也说既然到了现在，也就别叫她起来了，越性让她多睡会，就怕这小祖宗起来迟，今天晚上又要折腾了。”

　　玫芝点头应了想起以前的事，也笑了：“三姑娘古灵精怪的，旁人再猜不出来她心里在想干什么，我记得前年的元宵节晚上不睡觉，还喊着要吃什么东西呢，那名字竟是听也没听过。”

　　“可不是，就这怪性子越大越多，再也改不了，想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别人再拗不过她。”

　　玫芝放下茶又笑道：“周大姑娘是出了名的能喝酒，我家姑娘还好些，咱这三姑娘可就差些了，偏偏那周姑娘又能说，过了她的手，不喝个醉，她是必定不放人的。”

　　“可不是么，我们姑娘耳根子软，不经说，只是这周姑娘爽快利落，如今竟然要嫁人了，前几年天天听着念叨，都是个虚影，现在这么快就敲定了，连这二姑娘也要出阁了，我觉着倒跟做梦似的。”

　　玫芝听了抚掌笑道：“现在就这样，到时候轮到你们姑娘，你岂不是更恍惚。”

　　朱红听了也笑：“你又笑我了，我跟你说体梯话呢，你要说，我再不理你了。”一旁银屏听得她们说话，早也放下针线，从里屋里出来，又吩咐杏儿看着外面，不要有雀儿猫狗打架，以免吵着了薛卿月。

　　现在听着她们说，银屏也不由感叹道：“朱红说的也真没错，莫说她，我刚听得这消息也唬了一跳，就好像昨儿个周大姑娘还在府上小住呢，今天就要出阁了，都说这是头一等的人伦大事，自然可喜，只是出了阁，日后再得来的机会可就少了，到时候咱们二姑娘又走了，二公子也要娶妻，老三自然也快了，余下的两个小的，总没什么话说，可就更冷清了，想着前两年，姊妹们还凑一块看雪的，到明天竟是各奔东西，咱们姑娘的姻缘还不知到落在哪呢，早几年，提亲的都要踏破了门槛，也没见有一个是允了的，……究竟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唉。”

　　玫芝朱红听她说的伤感，心中也难过，非但姑娘们，就是她们几个也是一起玩耍子的发小，如今弄琴跟着贵妃娘娘入了宫，过的自然是与她们截然不同的日子了，可见面说话的机会是寥寥无几，每每想起来，也只是对月伤怀，年年花相似，夜夜月相同，这人却难再聚首。

　　薛卿月其实早已醒了，只是头疼，懒怠起来，听她们说的伤感，心中也难过，却又出声朝外面高声笑道：“玫芝姐姐来了，也不进来看我，我二姐怎么不来，你们几个大忙人，又怎么得闲？”

　　朱红几个听见薛卿月的声音，见她醒了，正要忙活，却被薛卿月阻止了，“不必忙活，我就靠着这枕头，再歇歇，你们继续说，我也凑个趣。”

　　玫芝行了笑道：“见姑娘休息没敢进来，我倒不算忙的，我们二姑娘那边太太又有事，不得空，特地着我来看看姑娘，我们这边倒还好，外面摆酒，男客自然有二公子大公子接待，女客有颜夫人应酬，咱们到还算好，真说起忙，只周家那边才是真忙呢？”

　　朱红正帮绾了个简单的发髻，听得玫芝说，这一下正勾起了她的兴致，她急忙问道：“这又如何说？”

　　“姑娘有所不知，明天就是周姑娘大喜的正经日子了，这周家哪能不忙呢？”

　　银屏听了不由插嘴道：“呀，怎么这样快，无怪今天这周公子在我们姑娘这里坐了片刻，我想是为了二公子的寿辰，顺道来姑娘这里坐坐，只是姑娘又没醒，茶吃了一半，又见有人来说，就火急火燎的走了，这周家怎么这般急。”

　　玫芝将那妆奁里的白玉凤翅的发簪递给朱红，一面笑道：“倒不能怪你们不知，都说周大姑娘的婚事是真真操办的急，不知怎么的就把日子提前了，连我们太太这边也是今天一大早刚来的消息呢，不过倒也好，那庚帖八字是早就对过了的，过礼的日子也早预备下了弄好了，又问过了，明天上午一早，正是再好不过的日子，至于这各处的要紧亲戚呢，就只是周舒两家，舒家是男家，那舒大人本是锦城人士，听说如今舒老太和太爷也在京，但本族在锦城，这边亲戚自然少些，至于周家这边的亲友虽多，但周太傅德高望重，自然有人赶着上来请命料理呢，劳动不到周太傅，至于各项东西也就是金项圈镯子等金珠首饰、各色绸缎、四季的衣服并一些其他的东西，这些都是好弄的，又有懂得料理的老人主持，其实倒也来的齐整。”

　　听得玫芝说，连小丫头们也忍不住凑过来，薛卿月沉吟片刻，银屏忍不住问：“这舒公子究竟什么人，锦城最贵的姓氏就那么几位，哪里听得过什么姓舒的，这舒公子究竟什么来头，怎么周大姑娘千挑万选，偏偏选中了这位？”

　　玫芝摆摆手笑道：“你们没听过才是正经的，本就是和贵姓八竿子打不着的，况且再富贵也和京城离了十万八千里，能是为了这两个字嫁女不成，所以才说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呢。”

　　“这舒公子究竟长得什么模样？”不单薛卿月好奇，满屋的丫鬟们都好奇。

　　“昨天就来了，你们没见着？”

　　说到这，薛卿月突然想起昨天，昨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她一时脑袋迷迷糊糊的，朱红想起昨晚只觉得要命，忙岔开话笑道：“我们又没坐一桌子，又离得远，姑娘又醉了，手忙脚乱的，哪里有空呢，好姐姐莫要卖关子了，快说吧。”

　　那玫芝摇摇头说，想是在思索，方又说：“要论起样貌，这就是各花入各眼，倒是不能说绝对了。”

　　薛卿月笑道：“那就用现成的，你就说拿周衡作比，如何呢？”

　　玫芝笑道：“三姑娘这就是说笑话了，这京城统共也没几个能和周公子比，要硬说，舒公子五官倒是周正，脸儿白白净净的，身量高挑，仪态十分不错，我远远的看着也差不多是个这样的印象了。”

　　薛卿月听了心道：这样的人，在京城里能找出几打，这说了和没说差不多，玫芝是有分寸的，可见这舒容外貌倒是不算出众。

　　一旁的朱红笑道：“那就是高官了。”

　　玫芝听了，嗤笑一声，摆摆手笑道：“不说这个还好，说到这里才是真的奇之又奇，你道是为什么这么急，就是因为过了清明，这舒公子就要赶着上任去了，你想想这周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偏偏还要往外面走，听说那地方还远的很。”

　　薛卿月这才是真正意外，她忙问道：“不说周太傅，难道裴夫人会肯吗？再说周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这人脉，怎么不作京官，倒往外面跑？”

　　玫芝看了看时辰，一面起身，一面说：“莫说是姑娘纳闷，谁不说是怪事呢，听得外面说那裴夫人眼泪儿都要流干了，都直说女大不中留，养的这么大，终归是要去的，但周太傅倒是十分满意，咱们二公子也夸赞过这舒大人，想是有他的过人之处。”

　　“姐姐要走了？我让朱红送送你，我这衣衫不整的也没那么方便。”薛卿月笑道。

　　玫芝也说：“哪里敢劳动三姑娘呢，姑娘只不嫌弃我就好了，等得空了，我再来。”

　　朱红几个又谦让了几句，也各自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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