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阁：四凶记

　　‘雨淋淋，月舞中；虽尘世，却不同；问苍天，奈何无’。

　　紫殊对着雨，小声吟唱起诗来，多有悲悯，固是可悲。

　　彩儿畏惧的走近，‘扑通’又是一跪，脸色吓的苍白，弱弱问一句：“紫殊姐，找我有事吗？”

　　“没事会找你吗？说吧，你今早去哪了，为什么带那么多银子？”

　　“我……我……”彩儿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

　　‘砰’，紫殊耐不住火气，对着桌子就是一猛拍，“说！”

　　彩儿不敢说话，要是让紫殊知道自己就为了买一幅画而用了那么多的银子，定是不会放过自己，只好只字不提，闭着嘴巴，随紫殊怎么骂。

　　“你以为你不说就不知道你拿银子去干嘛，我不过是给你个机会，自己坦白。既然不想要这个机会，那就别怪我狠了。”紫殊端起桌子上的凉水，直接泼在了彩儿的头上。

　　其他三位舞女听到声响，都从各自的房间出来，虽有同情，却也不再敢为其求情。

　　“莺莺，你来回答我，这就是你好好教的结果？”

　　莺莺心扑通扑通的跳，脸上冒出冷汗，开脱道：“这事我真不知道，那天她说出去一下，我也没注意她到底有没有拿钱。”

　　“是啊紫殊姐，我们两人都可以作证的。”其他两位舞女也都向着莺莺，都作了保证。

　　“既然如此，那就没你们三人的事，先各自回房。至于彩儿你，就好好跪在这里，我什么时候说可以起来，你什么时候才能起来，听清楚了没有？”

　　“彩儿听清楚了。”

　　紫殊说完话，就回自己房间，理都没理。其他三个舞女都相互看了两眼，便各自回自己房间，还小声在心里嘀咕了几句，‘彩儿可别怪我们，这次是真的帮不了你，自求多福吧’。

　　彩儿也无多怨语，人之性本就如此，何须多言。被淋了水，身子瑟瑟发抖，眉心的印记变了颜色，身上水像蒸发一般，被吸干。

　　浮梦阁里，陎言来回走，左看看右瞧瞧的，没事就瞄两眼沈青的画，好像有事，也好像没有事。

　　“掌柜，你这是要干什么？有什么事就直说，不要晃来晃去的。”沈青受不了，把画收起来。

　　“呆子，帮我个忙。”

　　“不要，你要帮忙的事，肯定没什么好事。”

　　“沈大人最好了，我保证，这次绝对绝对是一般的事，不会骗你。”

　　少女睁着大眼睛，直直盯着，沈青转过身，闭上眼睛不看，少女也跟着转过去，用力扯着衣襟。

　　“我答应你就是了，到底什么事？”沈青叹了口气，还是答应了。

　　少女马上露出坏笑，没了求人的样子。踮起脚，在沈青耳边悄悄说了几句，沈青一听，脸红不自觉红起来，“掌柜你……好吧，我知道了。”

　　天慢慢黑下来，因下雨的原因，透着寒意，加上风吹，使人哆嗦。

　　跪了几个时辰，彩儿脚变的麻木，没有知觉，肚子又饿，干脆坐下来休息。心里又想了想，自己不是仆人，更不是奴隶，为什么要这样受惩罚。

　　房外飘来菜香，光闻着就让人有食欲。

　　“彩儿，我给你送饭来了，紫殊姐说你可以起来了。”莺莺敲了敲房门，彩儿赶紧跪回来。

　　“谢谢莺莺姐。”

　　“早上的事可别怪我，紫殊姐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莺莺解释道。

　　“我没事，你不用在意。”

　　所有的舞女中，对彩儿比较好的，就是莺莺。什么事都为自己考虑，就算讨厌所有的人，也没办法讨厌莺莺。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你为什么执意要买那幅画？”本来不想问，觉得奇怪，还是问了。

　　“不瞒你说，我总感觉我和它很有缘，看到它就很安心，拿着它更安心，这是知觉吧。”

　　世间的一切，都是注定的，早一步和晚一步，都是迟早的事，只是要经历个过程，多走一步而已。

　　“所以你一定要买到它，万一它被人先买走呢，你该怎么办？”

　　“所以这是缘分，它注定要卖给我。”彩儿露出得意的笑。

　　莺莺虽不懂书画的珍贵，只会为人跳舞，但也不傻。缘分，听着就不可信，那幅画定是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要不然不可能为了一幅画惹怒紫殊。

　　“我先回去歇息，你慢慢吃。”

　　“嗯。”

　　莺莺走后，彩儿露出别样的笑容，“想套我的话，莺莺你还太嫩了。”接着继续吃。

　　紫殊在门外，虽没听清，但看的一清二楚，示意莺莺去自己的房间。

　　“紫殊姐姐，彩儿只是这样说，其它的就没有了。”莺莺把刚才两人的对话重复了一遍，紫殊也算是明白，恐怕是被彩儿起了疑心，才没套出什么话来。

　　“你做的很好，看来她很有防备，得另想办法，问清楚画究竟有什么，能让她如此不顾一切？”

　　“我明白。”

　　第二天早上，到彩儿去买菜，和莺莺一起，两人作个伴，有什么也好有个照应。

　　“请问，临安城内哪个地方的菜肴做的最好吃？”两人在摆菜的摊位上碰到了沈青，顺便问一下。

　　沈青还没回答，菜摊的老板就先开了口，“你是外来人吧？这临安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做菜最好吃的，非七香楼玉掌柜莫属。”

　　“七香楼，玉掌柜？”

　　“没错，这玉掌柜厨艺冠绝，来七香楼吃东西的，可是从前街排到后街，还不一定能排上呢，要看她愿不愿意做给你吃。谁要是得罪了她，那从经以后，可就没机会去尝了，更别说吃了。”

　　“那我们有机会吗？”莺莺听这么说，有点想退缩。

　　“这个可不好说，先去试试，玉掌柜为人很好的。”

　　“谢谢！”两人问完话，继续走。

　　沈青跟在后面，四处打量，确定少女就是买自己画的人，没上前搭话，就一路跟着。

　　莺莺和彩儿两人也发觉沈青在跟踪自己，加快脚步。到一处拐角的地方，沈青就找不到两人的踪影，只能调头回去。

　　到了选好的吉日，紫殊几人再次打扮，穿上舞衣。虽有彩车相迎，却没了来时的风光。

　　街上人兴奋不已，争先恐后跟着彩车，一路跟到鸿衣楼。

　　鸿衣楼，自是献舞的地方。

　　“掌柜你不打算去看看？”沈青准备好出门，问一声躺在桃花榻上的陎言，是否一起。

　　“有什么好看的，倒觉得挺可悲的。”陎言扇着扇子，看着楼阁外面渐行渐远的彩车，眼神增添了几份同情。。

　　沈青自然明白这为何意。要知道，从其它地方进贡进来的舞女，皆会去皇城先献舞，若被看上，则会留下来，若看不上的，则送到其它地方献舞，最后又会被送回来时的地方。这意味着，送回来的舞女没有任何价值，下场可想而知。

　　“掌柜那我先走了，有消息我会让凤兮回来告诉你。”

　　在昨日，陎言就买通鸿衣楼的老板娘，让凤兮过去帮帮忙。就是给舞女递个水，拿件衣服，实则是为了接近眉心有印记的舞女――彩儿。

　　当日的鸿衣楼座无虚席，沈青挤了半天的功夫才挤进人群中，差点被压的喘不过气。陎言给的任务，还真是……就像上次一样，差点就被当做采花贼。

　　望眼过去，座位上的人要不是高胄子弟，就是富甲一方的豪主，没一个是沈青能得罪的起。来观舞的，势力小了，注定要站着，不能与其平坐。

　　舞还没开始，帘幕还盖着，紫殊和莺莺几个人在后面准备。

　　“紫殊姐，为什么不让我上台？”彩儿尖锐的声音，里面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原来，鸿衣楼的舞丝只有四条，老板娘没有说，到了地方才告知，固然就要除去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彩儿。

　　“难道你又想拖后腿，上一次在皇城，要不是你把舞丝弄断，害我们几个出了丑相，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紫殊话里带着刺，很伤人，

　　“那不关我的事，要说谁的错，绝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彩儿越说越大声，老板娘听不下去，吼了一声，“别以为来献个舞就给老娘吵个天翻地覆，来了鸿衣楼，就给我安分点，不能跳的，就好好呆在这里。说的就是你，彩儿！”

　　“是。”彩儿委屈呆在一旁，只能呆呆看着其他舞女化妆打扮。

　　片刻后，帘幕被拉起，紫殊等人上场，凤兮端着茶水过来，沈青避开老板娘同行，看见彩儿一人在幕后，“你似乎需要帮忙。”

　　“你是谁？”彩儿看到凤兮问了一句，再看到沈青，惊讶，“原来是你，你跟着我到底想做什么？”

　　“姑娘误会了，小生沈青，乃浮梦阁跑堂。跟着姑娘是因为我家掌柜前几天错卖了一幅画，被姑娘你买了。那幅画很重要，特意跟姑娘来商量商量。”沈青揖了揖礼，轻声解释道。

　　“那幅画是你作的？既然我买了，那便是我的，我不想跟你商量什么。”彩儿很坚定的拒绝，不给沈青再开口的机会。

　　“这样，那多有困扰，望见谅。”沈青说完就走人，这个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待。

　　凤兮将茶水放下，笑了笑，“我相信你会来找我们，来浮梦阁。”

　　飘逸的舞配上动人的乐曲，看醉了在场的人，都拍手叫好，而彩儿只能在后头看着，满是心伤。

　　随着花瓣漫天飞舞，欢呼声高涨。在众人的要求下，舞起飞舞。四个人合为一体，似翩翩飞舞的蝴蝶，展开双翅，凌飞空中。五彩的舞丝撒开，每人拾拿一条，旋转，跳跃，转圈，凌舞，每一步都惊为天人，非一般舞女可比拟。

　　“好！”舞姿在众人叫声中结束，在座的高胄子弟和富甲一方的豪主看着直流口水，纷纷赏钱，还用重金邀请紫殊几人在十二那天再跳一次，紫殊也是一口就应下。

　　为避免他人纠缠，跳完舞后，紫殊几人就收拾好东西，坐彩车回客店，彩儿借着有事，没有同行。凤兮的话一直响在她耳边，很好奇浮梦阁为何地方，便自己一人去找沈青和凤兮。

　　“小二，这浮梦阁是个什么地方？”舞女彩儿故作来喝茶，来打听打听。

　　“你是外来人吧。有所不知，这浮梦阁可是在临安城内美名远播，浮梦阁的陎掌柜，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要你心有所求，就能帮你实现，所以，陎掌柜是一面难求。”小二边倒茶边说道。

　　“照这么说，她要是不想见某个人就不见某个人吗？”

　　“没错，要是你去找她，要是不高兴了，心情不悦，不见就是不见，就要等下一次。要是得罪了，浮梦阁的门你可能永远进不去了。”

　　小二说的话让彩儿更加的好奇，付了钱就动身前去。

　　门是开着的，沈青一不在，楼下空荡的令人害怕，特别看到门前的大饕餮香炉，眼睛发出的绿光，就像魔鬼。

　　“有人在吗？”彩儿捂着胸口小声问道。

　　“你来了，上面请，姑娘等候多时了。”凤兮有深意的笑笑。

　　彩儿点了点头，跟着上阁楼，仔细端详着浮梦阁，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表面虽看上去很诡异，但不知为何，却让自己很安心，就像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般。

　　“姑娘，人来了。”

　　凤兮向少女报了一声，上前把帘子卷起，彩儿心也是跳的很快，脑海里尽是描绘浮梦阁掌柜的样子，会不会是个老太婆。

　　当少女翻过身，彩儿之前想象的样子都被一锤子打散，她保证，这绝对是她见过所有女子中最美的一个，是人间的宝物。

　　“自我介绍一下，我便是浮梦阁掌柜，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陎掌柜。”少女开了开口。

　　“你知道我会来这里？”彩儿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这张脸，连女子都很想犯罪。

　　“当然，我还知道你来见我所为何事。”

　　彩儿惊讶的冒冷汗，本只想看看浮梦阁掌柜是何方神圣，没想到对面的人说的话，竟然让自己私心动摇，而且愈发的强烈，这就是所谓人的欲望？

　　“你要什么才肯做这门生意？”

　　看来这个彩儿倒也不傻，要换了别人，早就陷进去。“我不需要什么，只要跟你换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买了我幅画，就拿那幅画来作交换，如何？”

　　“不行……那幅画我不能……一听又是那幅画，彩儿慌了神，立马拒绝。

　　“你可以回去想想，想好了再可来找我，若改变主意，我也不强求。凤兮，送客！”陎言在起身，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彩儿低头沉思，脑海里满是舞女紫殊欺负自己、排挤自己的样子，心就狠下来，回过头来便答应陎言的要求，“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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