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阁：四凶记

　　“你说他不是沈溪霆的儿子？”

　　“是的。”

　　“你怎么确定他不是？”

　　“他是扬州人不假，父母双亡也不假，可他还有兄弟，这……这个就不符合了。”

　　“蠢猪！他随便编一个谎言就把你给打发回来了，那你当这个四品的中奉大夫是干什么去了，吃干饭的吗！没用的东西！”

　　躺在龙形榻上的愤怒踢了一脚，把何延踢得滚了滚，圆圆的身子“咕咚咕咚”滚了几十米，疼得何延哭爹喊娘。

　　他赶紧揉揉，一屁溜颠的又跑过去，跪在榻前，“大人，难道他就是沈溪霆的儿子沈青？那那那他太狡猾了，竟敢骗我！”眼珠子转来转去，“没办法大人，我已经尽力了，真真真的已经尽力了。”

　　“已经尽力了，哼！”龙形榻上的人上去又是一脚，“我告诉你何延，别忘了你的中奉大夫一位是怎么得来的，我可以让你坐上去，同样，我也能让你下来！”

　　“是是是，何延明白，何延明白。”何延拧了一把冷汗，抓着袖子就是一通乱抹，慌张的都顾不上形象。

　　“别忘了，沈溪霆的事不止你一个人的事。现在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死得一起死，可我不想跟着你这蠢猪一起陪葬。要是在你那儿出了什么差错，我先弄死你以绝后患！”

　　何延马上变怂，头都不敢抬，“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再给下官一次机会吧。下官保证，这次，绝对绝对不会再让大人失望了。若不然，下官以人头担保，自己自缢，不用大人亲自动手。”

　　“滚！”

　　“是是是。”

　　宽敞华丽的寝宫，烛火交映，映出一张邪魅的脸，在墙上，正狰狞的笑着。

　　滚出来后何延，心里大有不爽，在心里狠狠咒骂，几百斤重的胖子，膨胀成了几千斤。他的仕途才刚刚开始，还有好多的荣华富贵都没享受完，还有很多的青楼姑娘正等着他。不就是抓个没断奶的毛头小子吗，这还不容易，只要他想，动动嘴就可以把人擒过来。

　　他神气的扯着腰带，今天非常不高兴，心情大损。自己没功劳也有苦劳吧，说翻脸就翻脸，要不是……何延东张西望看有没有人，然后右手作连续扇脸的动作。不行，要去补偿补偿，便挺着大肚子嬉嬉而去。没想，他前脚刚踏进醉轩楼，后脚就有人上来把他踹出去，只好闷气去浮梦阁。

　　夏日太阳落的晚，即便到了戌时，依旧是宛如早日，只多了醉红的晚霞。

　　何延重新折回浮梦阁路上，就刚好碰到谷一，他也不算太蠢，并没有上前质问，而是在后面叫人小心跟紧。谷一可是沈溪霆的生死至交，从三年沈家灭门后再无其他朋友，去见的人，八九不离十是熟人，抓现行，怎么都无法辩解了吧，何延想想，激动的不得了。

　　不出意料，谷一也是来浮梦阁，找的人也是不出意料的是沈青，何延那叫一个得意，掏出令牌是大摇大摆进去。可这次却不同，他人还没一只脚迈入，就被凤兮一手给提了出来。

　　“姑娘说，今天有生意，不见外客，请回吧何大人。”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个是令牌，执行公务，看到没，还不快让开！”何延拿着令牌，理直气壮的。

　　奈何遇到的人是凤兮，刚进去又被给丢了出来了，摔的身上的肉是一层一层的弹。

　　何延不死心，让手下上，结果也是一样，没两下的功夫，都被凤兮一手一个打趴在地上，隐约听见骨折的发出的声音。

　　“你……你……你不要过来，再过来……再过来我可是会上报朝廷的。”面对凤兮的强势，何延胆小打退堂鼓，踉跄的不停往后缩，浑圆的身体便跟着抖动起来。

　　这不是一头活生生的猪吗，这蠢笨的模样，这搞笑的动作，哈哈哈！凤兮捏着手臂上的肉在心里狠狠嘲笑了一把，世上竟然真的有像猪的人，她以前怎么就没留意到呢。

　　何延也发觉凤兮在嘲笑自己，立刻炸了毛，眼神非常的可怕，“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再来的，一定会把你浮梦阁给全拆了！你给我等着！”

　　凤兮哼了哼，凡人真的很可笑，明知被利用，却仍还是前赴后续。凡界所谓的荣华富贵，当真那么吸引人？她没试过，毒药还是远离为上。

　　阁里没什么声响，凤兮上来看到的情况就是自家一声不吭的躺在榻上，支手撑着身子，双目紧闭，谁叫都不应，心里憋的气，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几人赶紧躲远远的，有什么问题，也要等自家姑娘气消了再说。

　　大概是因为什么事，凤兮和青鸾也猜到了。谷一摘的浮陀罗桃已经有了六日，本以为是来找自家姑娘说心愿什么的，但却不是来找陎言。他舍不得沈青，想来看最后的两眼，不曾太掉以轻心，被跟踪上，惹了一大堆麻烦，自家姑娘不生气才怪。

　　沈青自知是自己不好，连累了陎言，可心里想好的道歉语，到了嘴边，却又给咽了下去。

　　这样，也好，以后就不会舍不得。

　　当最后一抹红霞褪去，加上无数颗星点的烛火，黑夜才是真正的黑。

　　做好晚膳后，沈青有很多空闲时间，他考虑了很多，内心也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去找獬豸。谷叔叔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他面前死去，即使忤逆了阿言，做不成这桩生意。

　　他们约好，要见面的话，就在附近的小山丘。以山为息，六宿天师就不会发现。

　　沈青走到那儿，发现獬豸早就在等他。借着烛火的光，沈青看到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半个山头，它正懒洋洋趴着，十分惬意。

　　“小子，你终于来了，心没有平静下来了？。”獬豸开口问道。

　　“承蒙关照，小生好多了。”沈青答道。

　　獬豸张开双眼，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把全身疏松一遍后，就正式进入主题。

　　它一本正经，不像平时跟沈青开玩笑的那样，总是一口一个大爷，而是非常严肃，每一句话都侧向重点，不脱沓。

　　“你所看到的仇人，其实并不是。朝廷上想你父亲死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但能真正去动手做这件事的，就只有一人，那就是当朝国师――萧风穹。”

　　“什么意思？谷叔叔说，他亲眼看到是何延的。”沈青不敢相信。

　　“亏你还是他儿子，何延一头蠢猪，没人在后面撑腰，他胆子才没有肥到那种程度。”

　　“动机呢？堂堂一个国师，足足比阿爹高出三个品阶，干嘛非要阿爹死，这样做于他有什么好处。”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去问‘她’。”

　　‘她’是谁？难道说，是阿言？

　　原来如此，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可就是不告诉他。

　　沈青心里抽痛，三年了，他在她心里，也只不过是来打杂的外人罢了。

　　“不用问，她是不会告诉我的。”拾好心里的痛，“那你不知道原因来找我，所谓何因？”

　　“我想跟你契约，把曲直牌给你。”

　　獬豸淡淡说出这句，眼神明亮的如同星辰，不沾任何污秽，纯净而有光辉。

　　“为何？”沈青依旧是这一句。

　　“那你可要听清楚了。”獬豸又趴下去，双爪交叉，放在颔下，“曲直牌是我们獬豸一族的圣物，每一只獬豸都有，就是你现在所看到的角化而来，能分辨曲直。当角化为曲直牌时，若是在上面写上那个官员的名字，曲直牌便会自己帮你分辨，忠臣，皆会无事，若是奸臣，呵呵，就会被曲直牌压死。”

　　沈青犹豫，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这么贵重的东西，沈青怕是受不起。”

　　“你受的起，因为你是他儿子！”獬豸站了起来，摇摆身躯，庞大的将沈青整个人都盖住。

　　“阿爹所做，每一件都不是我所能比拟的，你另找他人吧。况且，我不想禁锢你的自由，兽，就应该有自己的天地。”

　　獬豸嘴角微微上扬，“臭小子，本座没有看错人。是谁告诉你跟我契约就是禁锢本座的自由，难道不知道，世上没人是能禁锢神兽自由的，谁都不能。”

　　沈青转过的身因这句话又转了回来。他心里一直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神州大地的人和妖兽能和平共处，平等相待，彼此相守，一起生活。可惜，这个愿望，似乎离他很遥远，但他依旧坚信，那天一定会来临。

　　“好，我跟你契约。”

　　一人一兽，四目相对，心中的想法，不言而喻。

　　白色的光，在獬豸头角亮起，附近的一片，被照得像白天。獬豸抬起爪子，伸到少年面前，在少年一同伸出的手相碰下，周围慢慢浮现起金色的咒纹，最后注入少年的手内，契约便达成。这时，獬豸发光的头角脱落，化成一张雕有獬豸图纹的黑色玄牌，落到少年手中。

　　“曲直牌，分曲直，果然是千金重啊！”望着手中沉甸甸的玄牌，沈青一时觉得自己肩上扛着天，喘不过气来。

　　“磨磨唧唧的作什么，本大爷和你契约花的神力过多，现在需要休息，没事就走人，别打扰大爷我休息。”说着就闭上眼睛。

　　沈青拱手揖礼，道声谢就原路回浮梦阁去。

　　等沈青真的走远了，獬豸才睁开眼睛，坐起来，恭敬朝着后面的来人，“神尊，我……”

　　“呆子真是你心目中合适的人选？我记得，每只獬豸一生只能有一个主人，一个曲直牌，而这个人，必须是入朝为官之人，你违背了族规，不后悔？”

　　“沈溪霆才是我命中的契约者，可惜他命薄，受不起。这个就当我照顾他儿子，还他救命之恩吧。”獬豸叹息道。

　　“随你。”

　　来人说完就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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