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阁：四凶记

　　世间，有一种爱慕，叫一见钟情，就如苏子澄对陎言这种，但也有一种爱慕，叫单相思，便如小小对苏子澄这种。

　　自从听见徐书兰同意沈青留下后，小小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眼神比起之前，更为利气。其实，沈青留不留下都是无所谓，最为关键的，还是陎言。

　　苏子澄喜欢陎言，从错身而过的一霎那就喜欢，这是小小一眼就能看出来，或者说，是身为女子的直觉。

　　她从小就是个穷家女，爹娘就她自己一个女儿，她是家里的宠儿，是掌上明珠，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爹娘一点也不漏都给自己独享，可那时她还没有弟弟。

　　七岁那年，她多了一个弟弟，是娘亲九月怀胎生下的，也是从那时起，所有的一切，都变成弟弟的，无论吃的还是穿的，甚至是睡的地方，也都没有自己的位置。十岁的时候，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一家四口日子过的很艰难，自古爹娘就宠儿子，怎会让儿子饿着肚子，这就把小小赶出来，就为给儿子省出一口粮。

　　小小记得很清楚，她流浪街头，风打雨淋，每一口吃的都变得奢侈。运气好的时候，还有好心人家施舍一点，也仅仅是一点，却足矣让自己倍感涕零。但运气不好的时候，便要跟阿猫阿狗抢食，甚至，没得吃。

　　十三岁那年，临安格外的冷，天空还飘起小雪，自己无处可去，没有地方温寒，身上仅有的衣服，就是被赶出来时穿的皂色襦裙，衣服上有很多破洞，是和阿猫阿狗抢食时给咬破的，处处透着风，根本无法御寒。她蜷缩在一酒楼边，任由雪花把自己埋没，也没吭一声。

　　最后，她晕在酒楼边，被一个姓钱的员外救回家。员外和蔼可亲，脸上总保持微笑，对自己视为己出，不仅请最好的教书先生来教自己学字，而且还用昂贵的绸缎给自己做衣服。小小天真的认为，这便是归宿，自己以后会很幸福，可怎么没想到，这竟是噩梦的开始。

　　月黑风高的夜，一杯煮温了的酒，一根红烛摇曳的厢房，小小――便不再是自己。

　　原来，员外不过见她长得不错，想续房给自己生个儿子，之前做的那些，不过是掩人耳目。她没人要，无依无靠，最为省事。

　　一年过去，小小肚子没有一丝动静，钱员外也便不再抱有希望，但自己毕竟付出了这么多，没有功劳也有钱劳。想着想着，差人就要把小小卖进青楼。可是，钱员外自己也没想到，有歹念的，不止自己一人。

　　那个晚上，夜深人静，鸡犬皆歇，没有风，没有月，星辰也没有，唯有打更的更夫，依旧拿着锣和梆子，喊着熟悉的话。

　　只见钱家的房间，无缘无故涌起了大火，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钱家就被大火吞灭。官府得知消息后，连夜派人去救火，无奈火势太猛，救出来的人，也就只有几个，小小便是其中的一个。

　　有人说，是有人纵火，唯一的嫌疑，就是小小。但官府证明，小小当时被捆着，也是受害人之一，旁人也便都信了，还同情小小遭遇。还有的人说，是钱员外做恶太多，经常欺骗流浪少女，惹怒上天，才有了此报应。但只有小小心里明白的很，那火，是自己造的，被绑，也只不过为了演一出好戏。

　　事隔一年后，在街上，小小遇到苏子澄。那时，她是有钱人家的婢女，因受不了主子的调戏，逃了出来，正被追上的家丁打的半死，是苏子澄从棍棒下救了她，还把她带回苏家当伴读丫鬟。徐书兰一开始很反对，因为小小的往事，对苏家来说，就是不堪入目，有辱家面，可苏子澄不在意，偏偏就要带在身边，徐书兰拗不过，也发现小小知书达礼，为人很听话，能写能画，便也不再说什么。

　　久而久之，小小便心生情愫，只奈出生穷苦，身子又不净，自觉得配不上，也就此作罢。但终究是喜欢，见所爱慕之人，对另一女子这样，仍会忍不住心酸，去嫉妒。

　　“陎言姑娘，这是少爷叫膳房做的糯米糕，你尝尝。”

　　“哦哦哦！真的是做给我的吗？”

　　“嗯。”

　　陎言睁着大眼睛，只舔了一下嘴巴，小小的手里的糯米糕，转眼间就没了。

　　“掌……”差一点，沈青就要把‘掌柜’两字，脱口而出，赶紧改了改口，“咳咳，阿言，你都吃了人家五屉了！等会可别又给我喊肚子疼！”

　　小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就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女子，早上做的十笼包子，沈青就吃了三个，剩下的，竟全都进了眼前人肚子，还不喊饱。这糯米糕，是膳房做了第六回了。

　　“沈青兄弟，她、她叫阿言？”苏子澄有些激动，自己一直亲自想问陎言，到底叫什么名字，却总没找着机会，这次，可不能再错过了。

　　“不是。”沈青摇摇头，一口否定，嘴角微微勾起，有难以掩饰的高兴。

　　“那她真名叫什么？沈青兄弟你可不可以告……”

　　沈青打住，浅浅道：“苏少爷，姑娘家的芳名，是不能随便知道的。你若真想知道，就直接去问她吧，看她愿不愿意告诉你。不过，不要像我刚才那样唤，会惹她不高兴的。”

　　不高兴吗，‘阿言’这称呼，果真是乳名，只有亲密之人，才能如此叫唤。自己，已经没机会了吗？可为什么，就是不死心呢？

　　看着沈青转身的背影，苏子澄捂住心口，那里就像受了伤，在淌血，止不住的流，很痛很痛。

　　沈青并非要打击他，只是，陎言的确不会喜欢任何人，‘阿言’这个名字，也是不许别人唤。就这一点，沈青就觉得，他比任何人都幸福。

　　站在一旁的小小，被陎言逗的无言以对，注意力还是往苏子澄这边，时不时转身看，但苏子澄，仍在埋头忧伤。

　　爱而不得，心痛如割，当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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