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阁：四凶记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扬州的夜，很热闹，和临安一样，灯笼挂满了街，连桥也没落下。

　　陎言和沈青没休息，两人一起出来。

　　其实，是陎言的主意，说待在万孚铺太无聊，感觉自己被囚禁似的，非要拉自己出来逛逛，说白了，就是想出来找吃的。

　　“呆子，你可知，这扬州的夜，是多少诗人的梦中蜃楼？”

　　“是啊！”

　　当年，晚唐才华横溢大诗人杜牧，在扬州淮南节度使牛僧孺手下任职，生活不拘小节，初到时就被扬州醉生梦死的生活所沉沦，一发不可收拾，还经常与一青楼女子吟诗作对。官场本就险恶，如此游艳于花丛，想想就知道落下多少把柄，好在有牛僧孺暗中派人保护，才得平安无事。之后，被提升到京都长安任监察御史，方然恍然大悟，写下醒悔诗一首，《遣怀》。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好诗，好诗。”陎言拍手称赞。

　　“世人终究还是难逃世俗的诱惑。”

　　“依我看，他贪恋的，未必是扬州城的醉生梦死。自古英雄爱美人，他是个多情种，怕是贪恋扬州城里与他谈诗作对的那位青楼女子。”

　　“也许吧。”

　　沈青说到这里，眉头紧锁，难道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呆子――”

　　连叫几声，陎言发现沈青都还在发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想着会不会是在生自己的气。

　　只见沈青揉了揉耳朵，“掌柜的，我听的清楚。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老在别人耳朵边大喊大叫，你的淑女样去哪了？”

　　“知道了，知道了，呆子你又唠叨，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以往沈青还不来的时候，陎言很少说话，就算开口，也就那么个三两句，多的都不会说。

　　那一度，凤兮意识性认为，陎言兴许是贵为神尊，不开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没想到后来，自沈青进了浮梦阁后，陎言整个人都变了。爱调侃，爱唠嗑，经常与沈青唱反调，还任性，一日不闹，就感觉闲的发慌，有时还将整个临安都翻一翻，才会安静。

　　“姑娘，要买糖吗？”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一处铺子，在背后叫的，是卖糖人。

　　陎言转过身，用眼扫了一遍，糖的样式不错，有很多，十二生肖，大象，小风车等等……也应是刚做不久，拿起的时候很粘手。

　　“多少钱？”

　　卖糖人竖起一根手指。

　　“一文？”沈青问。

　　“不，是一两银子。”

　　“这么贵？”

　　沈青一听，脸都黑了，可看看陎言，想起最近陎言嘴巴一直在犯苦的事，还是狠下心来，一口气买了三根，付了钱。

　　也因这事，陎言回浮梦阁后，感动好些天。

　　从西门回到东门，逛了半个扬州城，陎言几乎是一条街吃着回去，手里拿着，嘴里含着，都是零嘴，连一根手指都空不出来，吃得是乐呵呵的。

　　但沈青却苦了，跟在后头，没吃，忙着付银子，心头在滴血，念念着：唉，这又得为多少人题多少字画。

　　每每这样，陎言总会调侃，明明浮梦阁生意人送来的钱不在其数，为啥却偏偏喜欢用自己赚来为数不多的。虽这样，陎言心里却明白的很，沈青不用那些钱，是怕用了，会折寿。因为那些钱，都是‘他们’欲望而成的。

　　转过石桥，过一趟桥上河，就要掉头回去。陎言似乎未尽兴，停下来，边吃边玩，沈青则不，望起河里的皎月发呆。

　　河里很透亮，加上灯火的映照，就像一面镜子，可以把人看的格外清晰。

　　“苓儿……！”

　　沈青刚将头伸出桥不久，河面就出现一个小女孩的脸，肉嘟嘟的，站在自己旁边，正对着自己笑。再看看，这不就是要找的‘苓儿’吗？

　　不，或许是自己看错了。

　　为了确定答案，沈青还是转过身去，往旁边看了看。没错，是苓儿，旁边站着的，就是给自己‘萝卜’的余神医。

　　和在临安时不同，两人此刻眼神很诡异，嘴里还囔囔，似在跟自己说些什么，只因隔了些距离，沈青没能听清。

　　犹豫再三，沈青不想放弃这个机会，独自一人快步向两人追去，同两人消失在桥尾处。

　　“呆子，别追――”

　　陎言突然反应过来。

　　只是，还未一溜烟的功夫，三人都不见了，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

　　夜色也渐歇，桥上灯笼的油也燃尽，微微暗暗的火光仍然在跳动，似在坚持，也像在等待什么。

　　出来时，陎言就在心里暗想过，有可能会遇上余淮两人，可没想到，事情还是始料未及的这样发生，要是沈青出了什么事，自己该如何。

　　想着想着，陎言缓缓闭上双眼，散发出令人颤动的气息，而这气息，传遍整个扬州城，传遍每处角落。直至，找到三人所在。

　　在那里！

　　再次睁开眼时，陎言朝着有沈青气息的地方走去。

　　巷子很暗，也很阴森，平日怕是没几人敢走，连耗子都筑起高墙。

　　“呆子呢？”陎言质问道。

　　“陎掌柜，看来你很在意他？”余淮从背后出来，开口便是这句。

　　陎言没回答，哼哼，“汝为谁，胆敢问吾之名！”

　　余淮冷笑，他何曾畏惧过谁，就连被奉为神界的第一神将千曦来了，也都不会低一次眉。自己虽不知陎言真身，但为了苓儿，以下犯上也是可以的。

　　“他在我手里，你不怕他有性命之忧？”

　　“呆子实力，我还是清楚的，他若是被你擒住，也枉费那老小子教他的十几年功夫。倒是你，回头是岸，莫为了那茯苓，毁了自己。”

　　“既然你这般在意你的跑堂，就应明白，我不会回头。”

　　“铁定？”

　　”铁定！”

　　余淮就知道，眼前人早就把自己看的透彻，从第一眼起就是。能做到这样，非神界之人所能。可即便这样，又能如何，自己对苓儿的情，就算要赴十八层地狱，也不曾悔。

　　“既然你已知晓，我们便临安城再见。”

　　陎言叹口气，放余淮从眼前走掉，但跟余淮说了一句：要是想通了，就来找自己，摘下阁前的桃花，等上七日。余淮也没立刻应，只露出忧郁的表情就走了。

　　片刻后，沈青也过来，说自己把苓儿和余淮跟丢了，想回来跟自己说一声，却发现自己不见了，便用符寻着踪迹过来。

　　陎言嘴角微微上扬，什么也不答，扯着沈青一道回去，明早就坐上回临安城的船，一刻也不耽搁。

　　而沈青，都还未明其中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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