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阁：四凶记

　　浮梦阁檐下风铃一直在响，像久经岁月沉淀的古物，说着悄悄话。

　　陎言和沈青都不在，要出去一趟，凤兮主动请缨留下来，说是为了守阁，实则是想留些空间，好让自家姑娘和沈青相处。

　　窗棂半开着，凤兮就坐在一边，手里拿着书，一身的火红还是很惹眼，旁人一眼就能认出来。这还说明，掌柜不在阁里，要做生意的，下次再来，只因这个窗棂的位置，是陎言才可用。

　　想起来，那还是前两天的事。

　　从扬州城来了个年轻的郎中，穿白色衫，腰身佩戴余字玉佩，两弯眉微翘，像皎月，皮肤雪白，嫩的要拧出水来，看起来一点也没有郎中的样子。

　　人问其名，答曰：“姓余，名淮。”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余淮叫她“苓儿”。

　　苓儿有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湖底的珍珠，闪着光，加上梳着双髻，着浅粉色的襦裙，还有肉嘟嘟的脸，那叫一个惹人爱。

　　初来临安的时候，行人瞧见，都是一副陶醉样，上前就夸。夸余淮长的俊美，才生得如此可爱的女娃。余淮没有反驳，只是傻笑，当时就被苓儿瞪了。最后别人再这么夸，余淮就说这是故人所托，并非自己生的。

　　也许天公心里知道，余淮和苓儿非常人。

　　两人来才没几天，就碰上临安闹癔病，搞得临安城内大街小巷人心惶惶。所有的人都一致认为癔病是余淮和苓儿带来的，拿着棍棒就要赶两人走。最后余淮当场开了几副药，将几人治好，所有人这才相信，还夸余淮不仅人长的好看，医术也高明，都称余淮为“余神医”。

　　很快，两人在临安城站住脚，还在御街边开起药铺。

　　“阿淮，今天我想吃糖葫芦，你看完病后，跟我去买好不好？”

　　“好。”

　　卖糖葫芦的，随处可见，只要想买，出了门便可以买到。但余淮没有丝犹豫，点头就答应。在来看病的人看来，这个要求有些无理取闹，但事实只有余淮自己知道。

　　余淮看病很简单。先是在桌上铺上一块布，让病人把手放在布中间，为其把脉半柱香时间，再开几副药，让其回家煮水喝了便可。

　　很多郎中被抢了生意，心里很不快，请人买回药材，研究半日，也研究不出药有何特别之处。但奇怪就奇怪在这个地方，去看病的人吃了这药，无一例外都是药到病除。

　　其实，药不过是要骗过他人的眼睛，最重要，是把脉的这半柱香时间。

　　“难吃，又酸又涩又苦，阿淮要尝一下吗？”

　　女孩只咬了半口，就递给余淮。

　　余淮接过糖葫芦，叹气道：“苓儿，这已经是你在第十五处卖糖葫芦处买的，你再买，整个临安城卖糖葫芦的都该怕你了。”

　　“我说的本就是事实，又酸又涩又苦。这些凡人就是心急，未等山楂熟透些再摘，也不嫌吃的时候酸的慌。”然后想到什么，转头对余淮笑，“还是在扬州好，可以吃到傻胖子做的，又甜又可口，那味道，岂是这里能比的。”

　　傻胖子是苓儿和余淮在扬州的一个朋友，专做糖葫芦生意，一天可以买出一百多根，又因人有点傻，还很胖，所以苓儿就叫他“傻胖子”。

　　“苓儿，这里是临安，自是比不上家，但你这样子，难道忘了最重要的事了吗？”

　　余淮这么提醒，女孩似乎有些不高兴，语气也变低沉，“我不曾忘，可现在时机未到，阿淮这样，是很容易被他们发现呢。若是这样，阿淮先回扬州吧，等我办完，就回去找你。”

　　“对不起，我――”

　　还没等余淮说完，苓儿便用手捂住嘴巴，俏皮的扯了扯脸蛋，“那我们继续去买糖葫芦吧？”

　　“嗯。”

　　所以，苓儿这半天，真的把临安城里所有卖糖葫芦人家的糖葫芦都买了一遍，还边吃边吐。到后来，卖糖葫芦的看到苓儿，多少钱都不卖，余淮没办法，只好在后头跟着解释。

　　这天，陎言也想吃糖葫芦。

　　也不知怎么回事，舌头突然犯苦，陎言无论吃什么，都觉得很苦，即便沈青做梨花糕的时候放了好多糖，但陎言吃了，还是说很苦。

　　“那你倒是说，你吃什么才不会觉得苦，我帮你去买，这叫我做一样又扔一样的，是要闹哪样！”

　　看陎言躺在榻上懒洋洋又喊嘴巴好苦的样子，沈青莫名的火大，嘴巴根本不苦，这是，是在耍性子。

　　“最讨厌呆子了！”

　　“砰”的一声，陎言把门关上，再没出来。到了饭点，也没喊饿过。

　　有时沈青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纵容了，才导致陎言老是这般任性。

　　所以这次，沈青决定，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去哄。

　　“公子，姑娘这样，可能是因为你。”凤兮语气带着调侃。

　　“因为我？”沈青深吸一口气，不为所动，“是她教你这么说的吧！”

　　“不是，难道公子你没发现吗？自从上次公子用萝卜煮汤给姑娘喝了之后，姑娘舌头就犯苦，吃什么就吐什么，我以为公子是知道了，特意做梨花糕给姑娘解苦呢？”

　　说起来，这几天每每吃饭，陎言都是皱着眉头，一脸没有食欲的样子，沈青还以为是有什么心事，没怎么在意，听凤兮这么说，好像真的有问题。可那萝卜自己也吃了，并没什么问题，自己现在也好好的，嘴巴也不苦，这其中是出了什么问题？

　　记得这根萝卜，是临安城内人传其神的“余神医”给的。说沈青这些日子缺阴，便将一根像萝卜的药材给沈青。沈青看没什么问题，就没拒绝，也没扔掉，拿回来就煮成汤给陎言喝。

　　现在想想，‘余神医’给萝卜时的神情，的确有些可疑。

　　后来沈青去询问原因的时候，余淮和他身边的小女孩苓儿都不在。旁人告诉沈青，昨天“余神医”就关铺离开临安，回扬州城去了。

　　陎言一听，就收拾东西吵嚷着要去扬州城一趟，便留下凤兮一人下来守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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