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国师心凉凉

　　等到凉凉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她披头散发从床上蹦起来，匆匆跑去隔壁一看，国师果然已经不在了。

　　你说哪有当丫鬟的自己睡到日上三竿，连主子什么时候离开都不晓得的？凉凉垮着脸，蹭进屋里摸了摸早已凉透的床褥，一边叠被一边嘀咕……

　　国师走前怎么都不说一声的呢？

　　没能尽职尽责的凉凉内心很不安，面壁思省了一下午，这才有心情振作起来多扒两口饭。

　　聚灵殿外有人严加把守，除国师之外任何闲杂人等皆不得入，凉凉当然也不例外。这三天国师是不会出来的，专职侍候他的凉凉就有了三天的空闲时间。

　　可是凉凉一点没闲着，天天跑去给国师屋里忙前忙后大扫除。比如把他的被单洗得香喷喷，把他的书橱整理得一丝不苟，再把他的地板擦得一尘不染……这般勤勤勉勉主要还是因为凉凉觉得有必要做点什么，来表现一下‘虽然国师暂时离开了，但她从未玩忽职守’的尽心尽责。

　　万一国师出关以后追究起为什么那天清晨睡岔误点没起床给他斟茶倒水端脸盆，至少还能看到现在的表现良好对她网开一面宽恕一二。

　　国师这人啥都好，就是小心眼，记仇。凉凉犯怂，怕他秋后算账。

　　乖乖守在白皓院的头两天，凉凉在反省与忙碌中匆匆度过。夜幕低垂的时候，她点上灯台的烛火，一本本整理架子上陈列的各种书籍。

　　国师看的书又杂又乱，凉凉只知道近两年他在看医书，其余的高深奥妙晦涩难懂，她是一个字也没看懂。

　　所以说聪明人与笨蛋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远？举个例子，就比如国师与她？

　　凉凉很惆怅。

　　这一惆怅，怀里撂高的册子没扶好滑落地上。凉凉弯腰去捡，注意到是几本医学有关的书籍。她记得封面的模样，就在几日前国师带她出门的时候曾拐去一家杂货铺淘了几本古旧的药学，当时还顺手给她捞了几本故事绘呢。

　　凉凉捡起来抚平褶皱的边角，纸张破损，古旧发黄，充满了年代的沧桑气息，放在外面八成已经绝迹了，亏国师能够找出来。

　　凉凉翻了几页没看懂，小心翼翼地拍掉灰尘，重新摆回架子上。

　　国师学医是这两年的事，从前约莫懂点皮毛，但实际情况却一点不如世人所传闻的那么精湛高超。近几年国师的这份热忱空前高涨，一度令凉凉猜疑国师是不是打算转行去当大夫了。不过这种可能不太确切，她心想也许与外界的某些流传多少有关。

　　坊间一直流传玄乎其玄的说法，一说国师生身为人精神强大，肉体凡胎不能承受强大灵魂的巨大负荷；二说国师虽有天人点化，但是天地精髓实在超脱凡人所能承载的负荷。

　　无论哪个说法是虚是实，历任国师活不长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对于国师体弱多病这一说，凉凉其实并不认可。在她看来国师不病也不弱，一年到头没见吃过什么药，虽然称不上体魄强健壮如牛，至少可以肯定没病没痛精神好，与外界说的根本就不一样。

　　也许学医纯粹只是国师的个人喜好呢？

　　可是联想到坊间流传的‘短命’说法，凉凉心下排斥，隐隐还有些不安。要是国师能够多晒太阳多运动，每天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说不定看起来会更健康的。

　　搁在平时凉凉可不敢这么腹诽他，世人都说国师一身本事无所不通，虽然凉凉心觉不可尽信，可是望着国师玉颜暇姿仙风道骨，她时常会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忧虑。

　　万一国师真能读心术咋办？

　　秘密太多，生怕国师一个瞪眼，什么鬼心思都将无所遁形。

　　夜已岑寂，月影靡靡，漆花窗棂疏影错落，一道黑影飞快闪逝，但是凉凉背对着没看见。

　　凉凉正在发愁，忽闻背后一声娇媚嘻笑，在静寂的深夜中犹其惊悚，笑得她整个人寒毛狂竖。

　　烛火摇曳，可是明明就没有风。凉凉僵着背脊没敢回头，映在墙上被火光拉长的影子随即微漾，恍恍惚惚中逐渐扩张，她的影子里面无声无息地岔出一条纤长的手臂，凉凉双瞳骤缩，才发现墙上映着的根本不是她的影子，而是两道交叠在一起的重影！

　　认清这一点的瞬间，凉凉的喉咙已经被对方的纤纤柔荑所扣住。

　　“原来菱华小姐便是国师身边大名鼎鼎的凉凉姑娘，奴家真是失敬，失敬。”

　　来人身段妖娆，巧笑嫣然，娇嗲的腔调十足腻人，正是数日前在茶馆遇见的颜玉姑娘。可是凉凉没听说这两天楼里有客人啊，她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要知道国师楼之所以能够常年保持如此神秘，一方面是楼时有外人止步的严格规矩，一方面是警备森严堪比大内，就连飞进来一只人畜无害的小鸟儿也会立马被发现，更别说是这么大的一个人！

　　但见颜玉一身紧身黑衣，模样怎么看怎么贼，凉凉完全可以笃定颜玉走的绝非正规途径。她在国师楼待了这么多年，这是头一回遇见偷溜进来的外人，尤其现在还被对方挟持了，凉凉有点方。

　　“难为公子寻觅多时，始料未及竟是化名藏在了国师楼……”耳边吹来的香风搔得凉凉直痒痒，她幽幽吐息：“你说国师究竟是何居心？”

　　凉凉浑身不自在，可是对方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还环在了她的腰肢上，她怎么也挣扎不开。

　　颜玉并未将她的动作放在眼里，她美目流转，容色凄凄，掐着娇嗓跟唱戏似地说：“菱华小姐，你可知这些年公子找你找得有多苦？”

　　凉凉埋头挣扎不理人，她心里才是真的苦。

　　颜玉见她无动于衷，又苦叹一声：“当年闵家满门被抄，族人流落在外死散无数，而今只有公子能够重振闵家。他孤身一人凄苦寂寥，你是他在这个世上硕果仅存的亲人。公子思亲情切，想要接你回家兄妹团聚，你又何苦不领情？”

　　说什么思亲情切家人团聚，凉凉再也不会相信这一套了！

　　“就算现在的闵家已经大不如从前，可你留在这里隐姓埋名当个下人，难道就会比回去当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更好么？”

　　说的没错，凉凉用力点头！她宁可当国师楼的小丫鬟，也不要回去给闵明华当个摆布人生的棋子！

　　颜玉静默下来，脸上的娇媚没有了，神情有些冷，看得凉凉猛打激灵，一脸警惕地防备她。

　　不过颜玉的冷脸没绷多久，忽而噗哧一声，抬指捏了捏凉凉的嫩颊：“瞧你这死心塌地的小样，莫不是已经被国师给睡过了吧？”

　　“……”

　　瞎瞎瞎瞎瞎胡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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