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凤迹

　　吃完了美味的晚餐，众人坐在院子里乘凉聊天。

　　可半晌都没说起解药的事儿，秦子萌有些心急，终是忍不住撒娇道：“夫人，你配的药可好用啦，你看我是不是气色好多啦？”

　　“噗嗤，脸色红润，气色好着哪。

　　原先想看看先生能忍到几时，倒是忘了你个小丫头才是最憋不住的。”轻轻捏了捏秦子萌的脸颊，毒夫人不卖关子，说起了这几日的收获。

　　“许是气候合适，运气也好，这回我采到了一株还未开花的兰玲草。怕它离了水会快速枯萎，我将它连根带土挖回来，费了些功夫。”

　　她让小四拿来药筐，取出了兰玲草，“估摸着不久就要开了，得小心照料着。”

　　秦子萌凑上前去，仔细观察着她的“救命稻草”，真没看出什么花样来。细细的梗，小小的蓝色花骨朵。若不是毒夫人这么郑重其事的介绍，捧到她面前她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小丫头，走前和你说的，想好了没？”将兰玲草递给国师，毒夫人问起了秦子萌的想法。

　　“夫人，我想好了。我想睡着的时候解毒。”她坐直了身子，将想法缓缓道来。

　　“小萌原先想着痛就痛些，早日解毒便能早日回家。但那时我没能了解夫人说的痛苦，究竟是什么样的。先生为我详细说明了之后，我觉得解毒一事，还是该稳妥些的好。

　　我中毒的时日不算短了，要尽数拔除身体里藏着的毒，本就凶险。小萌不能为了私心，给夫人添麻烦，更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本来我就年纪小、身体弱，再加上中毒以来的损害，怕是更加支撑不住。

　　所以，小萌决定，还是在昏睡中解毒。劳烦夫人费心，小萌感激不尽。”语毕，她起身，向毒夫人郑重地行了一礼。

　　“快起来。”将小萌拉到身边，她轻笑着说道：“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是思虑周全。竹林里初次见面，便觉着乖巧，没想到还是个明事理儿的。

　　你的心思我已明白。会尽早为你解毒，好让你与家人团圆的。”

　　毒夫人的语气听着并不为难，秦子萌开心地笑弯了眼睛。

　　坐在一旁的国师端起茶杯，热气上涌，遮住了他眼中闪烁地深意。

　　经过数日的准备，毒夫人改进了何太医的药方，将兰玲草对身体的伤害降到最低。在兰玲草即将盛开的时候，竹屋完工了。她决定在乔迁宴后，着手安排解毒的事儿。

　　继秦子萌和凝霜后，毒夫人成了小四手艺的第三个追随者。她简直不愿回想，前些年是怎么凑合着对付温饱问题的。

　　因此秦子萌一说乔迁宴小四要大展厨艺，她立马就同意了。现在，小四在她眼里，比天下最毒的毒\\药还要诱人。

　　“先生，恭贺乔迁之喜。我带了两坛自己酿的竹叶青，一会可要赏脸喝两杯啊。”这日巳时未过，她便来到了竹屋。

　　“叨扰夫人多日，已是惭愧。新居乔迁小宴，是我该谢夫人赏光才是，哪里能收夫人的贺礼。”

　　她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先将酒放在桌上，又从袖中摸出了一只瓷瓶，“酒是今儿个要喝的，这可不是贺礼。

　　新做的解毒丸才是，先生可还要推辞？”

　　她料准了国师的脾气，送别的他肯定不收。可这解毒丸，是怎么也不会推拒的。

　　“这...恭敬不如从命，在下谢过夫人好意了。”果然，国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收下了这份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贵重无比的礼物。过去的几年里，十颗解毒丸救了九个人的性命，没有比这更有价值的礼物了。

　　“小姐，这盘炸溪鱼不会是被你偷吃光了吧？还有蜜枣怎么少了几颗？”凝霜看着桌上的空盘子，瞥了瞥嘴，问道。

　　“咳，凝霜你别乱说，我可没有偷吃！”秦子萌赶紧抹了抹嘴，小脑瓜飞速运转，意图掩盖自己的“罪行”。

　　“是...嗯...是还没上！对，明明没上过。”

　　“好~~您说没上就没上吧。”凝霜也懒得拆穿她，状似无心地说了一句：“今天可有不少没做过的菜，小姐可不要吃不下哦。”

　　凝霜出去后，秦子萌立即放下了手里最后一条小鱼，揉着小肚子后悔起来。

　　松茸鸡汤、竹香烤鱼、清水河虾、香酥乳鸽、鲜菇炒笋、酒香草头、一品豆腐煲等等等等，一道道喷香四溢的时令菜肴上了桌。

　　她虚扶着筷子，眼瞅着国师刚动了第一筷子，她便火速加入了战场。

　　毒夫人和她的两双筷子，在烤鱼的盘子里你争我夺。可惜秦子萌手劲儿不足，只抢到了鱼尾巴。

　　她没着急夹进碗里，而是转了个弯，放在了小四碗中。“四哥哥，辛苦啦。你的手艺好好哦，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以后可以多给小萌做几次嘛？”

　　“嗯。”小四低低地应了一声，埋头吃鱼，眼中添了几分愉悦。

　　“谢谢四哥哥，嘻嘻。”得了后续保证，她笑眯了眼睛，继续向河虾进攻。

　　满满一碗米饭，外加两碗汤下肚，她的小肚子鼓成了球。再也塞不下一丁点儿东西，她才不舍地停下，大眼睛直直地注视着还在挥舞筷子的毒夫人。

　　“干嘛这么看着我，是羡慕还是嫉妒呀？”毒夫人夹起最后一块儿豌豆黄，在秦子萌面前晃了一圈。然后咬了一大口，沉醉在美味中，她发出了满足地赞叹。

　　“小萌啊，夫人我平时可不会吃这么多的。这是为了给你解毒积攒能量，你要知道，施针可是很费神的。”无视了秦子萌微微抽搐的嘴角，她将最后一点儿放入了口中。

　　“后天早上吃饱了过来。兰玲草快开了，提早过来准备着吧。”酒足饭饱的毒夫人，留下了一句话，施施然地离开了。

　　这天，秦子萌忐忑不安地来到木屋，喝了一碗异常清香的汤药，便陷入了浅眠。她感觉到毒夫人和凝霜不停进出，忙碌地准备着，却始终睁不开眼。

　　她先闻到一股酒味，然后是焦味，接着感觉到了金针刺入皮肉的疼痛。

　　身体开始忽冷忽热，酸痛难耐，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血液地流动加快，秦子萌听着自己如雷般沉重的心跳声，似乎有什么要冲破她的身体。

　　但是，渐渐的，她先后失去了味觉、嗅觉、听觉，最后持续增加的金针已无法让她疼痛。不知从何时起，秦子萌彻底地丧失了五感。

　　她仿佛漂浮在虚空之中，感知不到周遭的一切。也包括，时间的推移......

　　“夫人，你说哪个颜色更配我家小姐呀？”
　　“都配啊。看不出凝霜你还会做衣裳啊，我以为你只会煮粥呢。”
　　“我..额...我当然会做衣服啦。快要入冬了，我要给小姐多做几身冬装......”

　　屋外毒夫人和凝霜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屋里秦子萌眼珠微动，指尖轻颤。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没有家人朋友，没有昼夜交替，只有她自己。梦中，她在前世与今生中穿行，在柳研婷和秦子萌的人生中交替，直到两个她合为了一体。

　　她的睫毛抖动着，眼珠转动的越来越快，突然猛地睁开了双眼。长时间的沉睡使她不能适应 突来的强光，她赶紧合上了眼皮，反复了几次才终于看清。熟悉的场景，熟悉的陈设，还有鼻尖熟悉的药香。

　　秦子萌挣扎着抬起手，举到眼前，发现比她印象中的大了一些。难道她昏睡了很久吗？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试着开口说话却没有声音，她又试了几次，只能发出轻微的气音。出声呼喊不成，她转头环顾四周，锁定了床角上方的铃铛。她艰难地微微支起上身，伸手去够纱幔。

　　来回几次才抓住了纱幔，她借着自身的重量，终于扯落。铜制的挂饰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清澈而响亮的撞击声。

　　屋外的交谈声戛然而止，一阵乒里乓啷的声响后，凝霜冲进了屋里。

　　“小姐小姐，是你醒了吗？小姐你怎么样？太好了，您终于醒了，呜呜呜呜......”

　　刚刚醒来就是一番大动作，顾不上嘤嘤哭泣的凝霜，秦子萌大口喘气平复着剧烈跳动的心跳。

　　她忍不住吐槽，还是该带凝香来才对。凝霜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怎么只顾着自己激动啊。难道不该先看看她的情况嘛？

　　跟进来的毒夫人看到屋里这番场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倒了杯温水递给凝霜，她提醒道：“笨丫头，快喂你家小姐喝些水。然后赶紧起开，让我给她检查一下。”

　　凝霜这才反应过来，胡乱抹了两把眼泪，扶起了秦子萌。

　　连着喝了两杯水，秦子萌缓过了劲儿。她向毒夫人露出了虚弱却安心的笑容，用沙哑的声线轻声唤到：“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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