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瑶不娶

　　皇后娘娘之后便是容贵妃执礼，她似乎不愿同皇后争执些什么，一干黄红颜色皆未上身，只是一袭水蓝色的衣衫袅袅婷婷地站在那，面前除了寻常的几样野物，便是一双被缠在一起的鸳鸯。

　　众人碍着规矩，不好表露出心里的惊异，这礼的规制虽逊于皇后，但其中含的意思却是极为不同的，哪怕其他的礼都淡了些，可单只这一样的意头就远胜其他了。佳期看在眼里，实在替庆欢高兴。

　　比起皇后皇妃，两位公主的礼倒也不差什么，只是各府王妃的礼分明就少了，到了佳期等人这儿，果然还是和往常一样。几人依例剪断了兔子足上的红线，便算是礼成。随后退至两侧，由皇后娘娘依次领着，进帐向皇上回话。

　　“母后德昭天下，由母后执掌赐生礼自然一切妥帖，上天必然会感知父皇心意，护佑父皇平安顺遂。”

　　二皇子待皇后娘娘答完话，奉了酒向皇上进言。意思不过是皇后才是正宫，容贵妃再如何得宠，只要皇后在，依旧是不能执掌盛礼的人。只是今日容娘娘并无挑衅皇后正宫之位的意思，他无端提起，反而显得处心积虑。

　　皇帝难辨喜怒，只问了皇后的身体安不安康，劳不劳累。便侧首看了看容贵妃，二人相视一笑后，皇帝便将皇后晾在一边，只吩咐人拿准备好的东西上来。

　　“然儿这一阵很是懂事，方才的礼也行的妥当。朕也许久没送过你什么像样的礼物，今日便给你补上。”

　　皇帝说着摆摆手，那内监便捧了一方托盘递至庆欢面前。托盘上盖了一方素色芙蓉锦帕，四角垂了杏色的流苏，严严实实地，看不出里面究竟是什么。

　　庆欢听闻父皇要送自己礼物，已是十分的开心。又听到了“像样”二字，便愈发好奇起来，可眼下只见了一方密不透风的帕子，只好眨着眼睛看着皇上，等他许自己掀开看。

　　皇帝只笑不语，庆欢知道他默许，便想伸手过去，手刚碰到帕子，忽然又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母妃，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既然是你父皇赏的，就打开看看吧。”

　　容贵妃抚了抚女儿的额发，满含宠溺的答应着。

　　庆欢听了忙动了手，掀开了帕子来看——

　　“小兔子！”

　　她极是欢喜，忙小心的捧了下来，将那一团雪白抱在怀里便向皇帝行李谢恩。皇帝甚为开怀，朗声吩咐她起来。容贵妃笑着搀起她说：

　　“你可记得行围第一天你救下的那只兔子？皇上虽叫你放了它回去，却悄悄地替你留下了，待它生产，皇上亲自选了一只送给你。你父皇这样疼你，你是不是也要孝顺父皇啊。”

　　庆欢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头，皇帝看着也甚为高兴，于是又开口道：

　　“这次春蒐行围，诸卿都甚为辛苦，朕也要论功行赏。”

　　说着，他忽然看向站在后方的佳期，笑着说：

　　“安夕和容钰护驾有功，等回了宫，朕要赐给你们一份大礼。容钰还在安排回宫的事，这消息就等他忙完再告诉他也不迟。”

　　佳期不知怎地一下子想起了那天庆欢说的话，蓦地红了脸。皇上话说得很是含糊，也未曾露出真正的意思。她却隐隐觉得身边的人看自己的眼色已经不同。可不论怎样，谢恩是少不了的却也只能露出喜色，跪下行礼谢恩。

　　“臣妾倒好奇是怎样的一份大礼？也值得皇上这样卖关子。”

　　容贵妃亦是面露喜色，扶了扶耳坠子同皇帝柔声说着，如此情状，倒真正让人疑惑，容娘娘是真的不知给二人的是何赏赐，还是在同皇上唱一出双簧？

　　至于其他人，皇上只命礼部依制备办，不另行赏赐。只是想必在礼部看来，庄亲王府和容贵妃这两处是断断要与别处不同，才真正合皇帝心意。

　　赏赐已毕，皇帝嘱咐了几句便命众人散了，命诸人也各自拾掇拾掇回去的事。这半月转眼即逝，佳期直到此时才忽然觉得，能和妹妹，和父王母妃相处的时间已经少之又少了。

　　这半月来，父王要陪皇帝入围场行围，母妃先前要到皇后帐中陪坐，后来又要侍疾。几人不过用膳时分才能匆匆见上一面。又又着大半的时候要到皇帐赴宴，亲近的时候也就少之又少了。

　　还好佳会大多时候都是陪着的，只是也多半和庆欢毓哲在一起。自己只想着叫她和庆欢彼此熟悉熟悉，也好得贵妃庇佑，保妹妹一个好前程。此刻倒觉得妹妹难免不自在，不由后悔起来。

　　“安夕郡主——”

　　她本牵着佳会，忽然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一时又想不出是谁，只好回了身。

　　“是白蘋姑姑。”佳期点头致礼，“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回郡主的话，娘娘请您去凤帐中叙话呢，两位公主都在了，毓哲郡主也到了。娘娘只是嘱咐几句，耽误不了什么功夫的。”

　　白蘋说的好像是她不愿同妹妹分开，不满与娘娘叙话一般。实在容易引起误会，只好放开了佳会笑着答话：

　　“有日子没有向皇后娘娘请安了，都是我失礼。娘娘病愈，我也没能去探望，今日能和娘娘叙话是我的福气，岂有耽误功夫之说？”

　　说着，她便回身辞了父王母后，拍了拍佳会的肩膀。而后随着白蘋去了皇后的帐子，不在话下。

　　“本宫身体已经好多了，不耽误什么，你们——”

　　端坐在首位的皇后娘娘见佳期进来，忙止了话。含笑叫她走近些给自己瞧瞧。

　　“臣侄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前几日凤体违和，臣侄不孝，不能亲自侍奉。不知皇后娘娘如今凤体如何？”

　　佳期甚为谦卑，跪于凤帐正中央询问着。左侧坐着庆欢和毓哲，右侧则是端敬公主。她看不见几人的神情，也猜不准皇后娘娘的心思。只好低着头，等娘娘发话。

　　“好了快起来吧。”皇后语气一如往常，“本宫知道你们几个孝顺，乾莺方才也问了本宫身体，你们放心，不过就是小病而已。养了这许多日子，又有你们母妃的照顾，本宫一切安好，你们不必挂心。”

　　佳期在端敬公主下首坐了，见皇后娘娘依旧慈爱，也就放心。只朝毓哲和庆欢笑了笑，便悉心听着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吩咐素梧赐茶，佳期便知这话绝不是“只嘱咐几句话”这么简单了。只是虽然惦记着佳会，也不得不堆了笑来应付。

　　“从前毓哲和佳期是随着自己府里走的，明日便与往日不同。你们两个还照来时的规矩和宫里的人一起走，轿子也是来时的轿子，你们可记得？”

　　佳期和毓哲点了头称是，皇后则接着讲道：

　　“连日来你们辛苦，又在头一日就受了惊吓，难得春蒐礼办的周全，这也有你们的功劳。回去以后就先歇息几天，不用上学了。”

　　“回去时便是礼聘士宦之族的时候了，皇上和本宫商议过了，要在仕宦人家里选出两个好的侍奉你们四个人读书，等人都择选好了，你们再复学也不迟。”

　　除了端敬，几人都微微惊愕，心下皆是不愿意的。一时不知平白地添这些人做什么？端敬再怎么严肃，也是自家的人，对几人也算是放纵的。纵使她们偶尔淘气，端敬公主也不总计较，故而多少自在些。如今既然要添外面的人，少不得要处处端着，不失皇家气度。

　　佳期心中暗想，这或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来二皇子也早到了娶亲的年纪，许是借着侍奉公主、郡主们读书的由头，借机将他的婚事办起来。如此看着也亲近些，听着也好听些，又能考验闺秀们的才艺学识，实在是上策。

　　思及此处，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日后还要提醒庆欢和毓哲，必得仔细应对这两位士族闺秀，万不能寻常待之。

　　“怎么？你们不愿意不成？”

　　见几人沉默，皇后轻啜了口茶，淡淡地问着。

　　佳期和毓哲连忙摇头，庆欢却并未否认，只娇声说着：

　　“那极好的人必然被父皇先挑走了，到我们这里可会是什么样的？父皇和母后都偏心极了呢。”

　　“不可无礼。”久未开口的端敬忽然出声指责，“这是父皇和母后的恩典，你不许胡闹。”

　　庆欢吐了吐舌头，倒也真安静下来不再说话。皇后看了看这三个人，略作思忖，便说除此也没什么事情了，只叫三人各自回去。三人领了旨辞了皇后和公主退出帐外。才到外面，庆欢便收起玩笑和二人说：

　　“我知道你们心里着急，快回去吧。王叔们定在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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