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记

　　小虎回头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个个挎着刀剑，有威武周正的，但更多的是那些凶神恶煞、贼眉鼠眼，不请自来的人。再回头看叶家，其威武气派，真是羡煞旁人，即便进去看看，也算没白来。到底是个小孩子，小虎见叶徇齐进去，犹豫了一下，咬咬牙，打了个哆嗦，还是跟着进去了。

　　叶徇齐闻言陆酌好转，领着小虎径直来到陆酌的房中。此时戚天纬和方决明已经离去，李如正在给陆酌把脉，见小虎跟在叶徇齐后面，夏蘅以为自己看错了，又使劲揉揉眼，惊道：“小虎？”
　　小虎见他们三个这在这里，十分惊愕，微微发窘，“我......我说过我们南平会见，你们还不信。”

　　李如淡然一笑，道：“平安无事就好。”

　　“我......我能有什么事。”小虎有些不安，又觉得这姐姐说话温柔好听，十分暖心，遂偷偷看了李如一眼，别过头去。

　　夏蘅见他的样子弱不禁风，顿时拍手哈哈大笑，“还嘴硬呢，一个月不见，瘦地跟个猴子似的。那天叫你随我们一起，你偏不要，这下知道苦了吧！”

　　“那又怎样？”小虎将身子挺了挺，“闯江湖，哪有不吃苦的！哪像你，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想必也吃不了什么苦。”

　　李如也道：“阿蘅你也莫说别人，你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他更甚。要不是师父管得住你，只怕也和小虎一样。”

　　“师姐......怎么又扯我身上来了？你是他师姐，还是我师姐、”夏蘅顿口无言，十分不悦，甩手站到一边去了。

　　“你也知道害怕别人说啦？那就休要说别人。”李如笑道。

　　叶徇齐见这三人你说我，我说他，话虽不好听，但又处处透着关心，只觉得这场景甚是愉悦。想想自己，父亲总是高高在上，不爱与晚辈亲近，母亲又常年吃斋念佛，不喜热闹，没有兄弟，有个妹妹却无法听懂他心里的苦闷，似这等“争吵”，他求也求不来。

　　叶徇齐道，“我刚才在门口碰到这小兄弟的，见他生得伶俐，心地又正，就想着让他留在叶家，学学功夫。没想到你们竟然认识，那可真是有缘了。”

　　陆酌放下袖子，整衣站起，将小虎一把扯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胳膊，说道：“瘦是瘦了点，但骨络不错！”他俯身看着小虎，朝他怀中瞄了一眼，拿出一个东西，原来是个桑木弹弓，整个弓身已经被摸得光滑无比，看样子已经用了很久了。

　　小虎见弹弓被拿出来，忙一把夺了回来，握在怀中，瞪着陆酌，“别拿我的东西！”

　　陆酌忙摊手，略显尴尬，笑道：“抱歉小兄弟，我不是有意的。”他看了一眼那弹弓，“这东西你使得怎么样？”

　　小虎听陆酌这么问，颇为骄傲，昂着头道：“百发百中！”见陆酌投来怀疑的目光，他又道：“不信？演示给你看看！”

　　陆酌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可是我的荣幸了。”又朝叶徇齐抱拳颔首，笑道：“叶兄，可有地方让他演示演示？”

　　叶徇齐点点头，“你们随我来。”众人果然跟着他去，来到叶家弟子的练武场。此刻已经是傍晚，练武场已经空出来。也不知怎么传的，叶家的弟子们听说有人要在练武场比武，个个都跑过来围观。

　　叶徇齐着人靠近围墙竖好五个大小不一的木靶子，从右到左，大小依次排列。又命人抬了一箩筐石子，拌了石灰，置于十几丈远处。小虎大摇大摆走上前，捡起一颗石子，瞄准最大的那块靶子弹射出去。只听见“哆”的一声，石子打在靶子上，又被弹落在地面。小厮上前查看，对众人喊道：“正中靶心！”

　　众人齐声喝彩，大叫：好！

　　小虎转过头十分神气地问陆酌：“怎么样，知道厉害了么？”

　　陆酌似笑非笑，“不怎么样。”他弯腰顺手捡起一颗石子，看也没看，朝墙那边扔了过去，击中靶心，其声音比方才那一声更响、更绵长。

　　小虎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随后耸耸肩，故作镇定，捡起两颗石子，又退后五丈，拉弓依次弹出去，又中靶心。大家一看，又拍手喝彩。

　　还没等到小虎说话，陆酌便问道：“还有两个，射得中么？”

　　众人向墙那边望去，那两个靶子一个比一个小，别说打中靶心，就连整个靶子看起来也有些模糊。李如道：“射中了三个，已经很了不起了。”

　　夏蘅忙道：“师姐，别啊，让我们看看这小家伙有多少本事。”

　　李如看了她一眼，“你多大了？跟个小孩子为难。”

　　夏蘅却是不依不饶，“那不管，他自己夸下口的，百发百中，可不就得让展示一下真本事。”

　　小虎听夏蘅这番话，心中不服，即便知道自己可能射不中，也要试上一试了。他二话不说，上前又捡了两颗石子，将其中一颗石子朝第四个靶子瞄准弹出去。一阵很小的声音传来，那边的小厮喊道：“六环！”

　　“也不错。”陆酌点点头，又指着最小的那只靶子，“还有一个呢。”

　　小虎咬咬牙，瞄准最小的靶子，满头大汗，将石子弹了出去。这次却没有任何声音，不一会儿，那边的小厮便吼道：“脱靶！”

　　夏蘅捧腹大笑，连连拍手道：“你这百发百中，只能算是百发九十中了！”她又掰着手指数了一阵，“不对，是五发四中，百发八十中！”

　　小虎气腾腾十分不服，“那个那么小，难道你射得中？”

　　夏蘅在飞鸿岭上蹿下跳那多年，飞鸿岭的多少飞禽走兽都遭过她的“毒手”，这弹弓自然玩得十分熟练。加上她和顾留生学了内功，这样的小事，自然不在话下。只是这小虎虽然本性不坏，但却十分傲慢，不将人放在眼里，夏蘅心中打算定要让他心服口服，便道：“要是我射中了怎么样？”

　　“那能怎么样？”小虎将弹弓递出去，不屑地说道，“你要能射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哎哎！你这话就说得太重了。”夏蘅接过弹弓，“这样，我增加难度，五发都射中十环，你便心甘情愿叫我一声姐姐，可还行？”

　　小虎将信将疑，“就这么简单？”

　　“不、不、不，”陆酌上前笑道，“让小虎兄弟你心甘情愿叫一声姐姐，那可不是简单的事。”

　　小虎想了想，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夏蘅听完，捡起五颗石子，站到小虎身后，敛色屏气，瞄准靶心，只听见砰、砰、砰、砰、砰，五个声音依次响起。众人凝神屏气，等着那小厮上前检查。小厮赶忙挨个查看，随后大喊：“全中靶心！”

　　“好！”众人拍案叫绝，掌声雷动，夸赞声此起彼伏。

　　小虎见夏蘅露这一手，惊得目瞪口呆。夏蘅抱手看着他，喜眉笑眼，问道：“可让你福气？”
　　小虎想也没想，抱拳道：“姐姐！”

　　他这样干脆，倒是让众人始料未及。陆酌上前伸腰松松筋骨，笑道：“不如我也来试试。”也不等小虎和夏蘅说话，他便一把拿过弹弓，抓了五颗石子，又向后退了十来仗，向对面瞄准。

　　此时远远望去，陆酌和靶子相隔只怕有四十多丈，别说最小的靶子看不见，就连最大的那个看过去，也只剩了小小的一个。

　　围观的弟子个个议论纷纷，都说这怎么可能打中，这人年纪轻轻，吹牛倒是厉害。兴许是这里太吵了，引来了叶南天、百里震涯和斗南宫的两位道长。

　　众人见叶南天进来了，个个鸦雀无声，不敢说话。叶徇齐忙迎上去，“爹！”

　　叶南天神情严肃，负手而立，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叶徇齐见他父亲有些不高兴，遂有些害怕，支支吾吾道：“我们......我们在和这位小兄弟比试弹弓。”

　　叶南天沉声道：“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些小孩子把戏。”

　　陆酌听叶南天这话，冷冷一笑，突然五石齐发，朝五个靶子打出去。只听见一声巨大的声响，如雷霆震慑，回声几乎响彻天空。众人听这声音，惊讶不已，夏蘅心里却是一阵担心，料想他定是用了内力，否则不可能发出这种声响。那靶子旁边的小厮连忙跑过去看，瞧了半天也没说话。众人开始窃窃私语，有的说是不是脱靶了，有的说这年轻人吹牛，有的又争辩这么大的声响不可能脱靶。

　　“穿靶了！”小厮忽然高喊，十分兴奋，跑动墙边看了一阵，又道，“石子嵌进墙里了！”

　　霎时间，叫好声四起，个个拍案叫绝。戚天纬等人面面相觑，震惊不已。百里震涯上前道：“少侠好功夫，老夫佩服、佩服！”

　　陆酌收了弹弓，身子微微颤了一下，随后又站定，瞥了一眼叶南天，对百里震涯道：“不敢当，不敢当，小孩子玩的把戏而已。”

　　这话让叶南天十分尴尬，他干笑两声，道：“少侠身手不错，后生可畏。”

　　“叶门主过奖了。”陆酌漫不经心地看了叶南天一眼，心中暗自冷笑，“这叶南天真是时时不忘摆架子，生怕旁人将他看低了。”再看百里震涯，其坦荡之气旁人远不能及，叶南天和他一比，简直相形见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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