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记

　　一想着到了飞云山，又要被拘在那里，夏蘅就脑瓜疼。飞云山虽比九珍阁自由许多，但终究只能在山中活动，哪有这天南地北满江湖跑来的痛快呢。

　　她想了想，忽然叫道：“你等等！”

　　陆酌停下脚步，问道：“还有何事？”

　　夏蘅转身朝一个捕鱼青年走去，掏出一锭银子给他，并取了一只耳环交给他，跟他小声说了些什么。那青年拿着银子和耳环，喜笑颜开地朝城里的方向跑了。

　　待那青年离去之后，夏蘅跑到陆酌面前笑道：“走吧！”

　　陆酌先是一愣，看了看那渔民离去的方向，好像明白了什么。想必夏蘅听说陆酌此行要去妙仙岭，也想跟着去，遂请那渔民帮她去客栈带口信去了。

　　夏蘅见陆酌不动脚步，轻轻推了他一下，“你愣在这里做什么？走吧！”

　　“你也要去？”陆酌问道。

　　“怎么？”夏蘅脑袋一歪，干脆走到前面去了，“你能去，我就不能去么？我也瞧瞧那妙仙岭究竟是怎么个妙法。”

　　陆酌笑了笑，“赤乌是美人之族，个个赛过美妙仙人，所以那地方才被称为妙仙岭。你去的话......我怕你自惭形秽。”

　　“你眼中的美人......”夏蘅打量了一下陆酌，想起了岑怡，“那我更得去看看了。”

　　他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也不知走了多久，四周全是荒野，也没有什么人家。夏蘅觉得腹中饥饿，越走越慢。陆酌却是自始至终脚步轻快，丝毫没有疲乏之感。陆酌见夏蘅走走停停，还不时地朝自己这边望，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问道：“怎么，才这么一会儿你就走不动了？”

　　夏蘅从前不管到哪里，总有人护着，吃食饮水她也未曾操心过。她喘着气，指着西边天上的太阳，“这才一会儿么？你这一路小酒喝着，自然不累。我可是快一天都没吃东西没喝水。你到底有没有走过江湖？怎么什么都不准备？”

　　“要准备什么？走到哪里歇在哪里，有酒足矣！”陆酌将酒葫递过去，“要不喝一口？”

　　夏蘅一看，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你自己留着喝吧！”说罢一咬牙，加快脚步离去。走了没几步，绕过一处弯道，一个茶棚映入眼帘。那茶棚很大，立在路边，里面坐满了人。夏蘅如同见到了山泉佳肴，转过身冲陆酌喊道：“这里有茶棚！”说罢回头正好撞见茶棚里那些人看过来的目光。

　　夏蘅猛地一惊，才看清这些人正是叶家和天蟾教的人。此刻他们身上的伤已好了些，那被夏蘅点了穴的李道四更是悠闲地坐在那里喝茶。

　　陆酌上前拦在夏蘅面前，小声道：“不要惹事。”

　　夏蘅冷哼一声，“他们不惹我，我自然不惹他们。”说完昂着头，十分神气地走过去，陆酌也连忙跟了上去。二人找了张桌子坐下，夏蘅蘅将剑一放，大声道：“小二，有什么吃的赶快拿上来。”说这话的时候她也十分心虚害怕，但想到身边还有陆酌这样一个高手，她便没那么害怕了。

　　那小二应了声，忙去准备茶水食物。窦一摧和窦一折相视一眼，看向叶徇齐。叶徇齐想了想，起身走到陆酌和夏蘅面前，抱拳道：“二位，想不到这么有缘。”

　　陆酌并未起身。只拿了一杯茶，冲他点头笑了笑，便喝了。

　　“这不叫有缘。”夏蘅瞥了一眼远处的窦一摧，“这叫冤家路窄！”

　　叶徇齐一怔，有些难堪，只好转身离开。窦一摧一拍桌子，站起来冲陆酌和夏蘅喝道：“你们两个别不知好歹！”

　　陆酌转过身一脚踩在凳子上，笑道：“窦长老脾气挺大的！我们可没招你惹你。”

　　窦一摧道：“哼，臭小子，你还真以为自己多厉害？昨天你趁你窦大爷不备，偷袭我，坏了我们的事，看我饶不饶你！”

　　夏蘅凑到陆酌耳边，小声道：“你看吧，这不是我们惹不惹他们的问题，人家可没想放过我们。”

　　话刚落音，迅风忽然从她怀里蹿出来，“咻” 地一下，到处乱跑，这张桌子踩一脚，还未等人抓住它，它又蹦到了那张桌子，不到一会儿功夫，蹦了个遍，惹得那些人手忙脚乱，成了一锅粥。

　　窦一摧捋了捋被抓乱的头发，喝道：“看好你的畜生，否则信不信我把它宰了下酒！”

　　迅风是何等毒物？窦一摧这话说得也实在无知。夏蘅哈哈大笑，“你宰它？就怕你有命宰，没命吃！”

　　叶徇齐看他们剑拔弩张的样子，连忙上前劝阻，说道：“窦长老，算了。我们还要赶路，不必徒惹是非。”窦一摧眉头一皱，捏了捏拳头，只好坐下，不再理会他们。

　　那小二将菜好茶拿上来，夏蘅两眼放光，搓着手就要大吃一顿。忽然想起陆酌在此，她又有些不好意思，陆酌笑道：“你快吃，不必管我。”说罢又朝小二说道，“你这里有酒么？”

　　小二连连点头，“有的有的，上好的高粱酒，要不要给客官来点？”

　　陆酌阿静酒葫芦取下递给小二，说道：“现在不必了，你帮我把这个装满就是。”

　　小二连忙应声，不一会儿便将酒葫芦装满，还给了陆酌。

　　夏蘅一直认为，酒是这世上最表里不一的东西。明明闻起来很香，喝起来却让人难以下咽。偏偏有那么多人就好这一口，顾留生是这样，从前的东方清也是这样。聂云总告诉她：“喝酒最误事，醉鬼最不能相信。”前者她一直不是很相信，因为顾留生和东方清是她见过最靠谱的人。

　　但后者她却是相信的，从前在临安成走动的时候，有时遇到醉鬼调戏良家妇女，或者打击斗殴，她都会向前教训一顿。当然，这二者的结果也不一样，前者她会得到聂云的夸奖，后者得到的却是至少半个月的禁足。

　　她见陆酌闻了闻那酒，想要喝，却又舍不得喝的样子，说道：“为何不让小二拿一坛上来，喝个痛快？”

　　“不了，我们还要赶路，今晚恐怕要夜宿山林了。”他看向夏蘅，笑道：“我一喝停不下来，万一醉了的话，你拿我没办法。”

　　夏蘅道：“你醉你的，与我何干？只要到时候别害拖着你走就是了。”

　　她只见过陆酌醉一次，便是那夜在九珍阁的时候。却不知同一个人也会有各种醉态，“酒后乱/性”这样的事她更是想也没想过，陆酌这话她自然也听不懂。

　　李道四见他二人说说笑笑，丝毫不在意旁人，又想起那天被夏蘅追打点穴，藏怒宿怨，便想一雪前耻。可他连夏蘅都打不过，更不用说陆酌了。他心生一计，起身走到窦氏兄弟和叶徇齐桌前，小声道：“这两人会不会知道秘籍的秘密？”

　　“李兄何来此说？”叶徇齐问道。

　　李道四道：“你们且想想，他们为何会忽然出现在月鹭湾？还这么放心的离开，也不怕我们再次进去。况且沈家兄妹好像他们也很熟......”

　　这话虽说得片面，但窦氏兄弟却是信了，叶徇齐则道：“待我问一问他们。”说罢起身，却见夏蘅和陆酌结完账正要走。叶徇齐还没有开口，只听窦一摧忽然喊道：“给我围起来！”

　　陆酌和夏蘅一怔，只见几十个天蟾教弟子纷纷拔刀将他们团团围住。叶家的十几名弟子本也想围上来，却被叶徇齐拦住，只远远地看着。

　　陆酌笑道：“看来窦长老是铁了心要和我结这梁子了？”

　　窦一摧也不听他扯别的，只道：“我问你，你是不是知道秘籍的下落？”

　　夏蘅一听，冲他嚷道：“你们还不死心呢？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窦一折上前道：“不说出秘籍下落，信不信我们一把火烧了清斋居！”

　　陆酌眉头一皱，沉声缓缓道：“你敢！”

　　窦一摧也没有什么耐心，听不得他们在这里斗嘴，只想着抓着陆酌和夏蘅再做打算。只见他将手一挥，喝道：“抓起来！”

　　那一众人等纷纷围上来，陆酌一看，一把推开夏蘅，将迎面上来的两个人踢开。夏蘅站定，拔出短剑，一剑刺出去。只三两下，这二人便撂倒七八个。

　　叶徇齐站在远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冲还没有出手的窦氏兄弟喊道：“二位长老，事情还没弄清楚，不要再打了。”

　　窦一摧回头冷哼一声，道：“叶少门主年轻，不懂这江湖险恶，且看我们的。”

　　夏蘅正在和一个天蟾教弟子打斗，听到窦一摧这话，朗声道：“窦一摧你说这话羞不羞？这江湖的‘险恶’不正是你自己么！”

　　窦一摧也不跟她斗嘴，只伸出手指，迅速蹿到夏蘅面前，一指朝夏蘅的左肩戳过去。夏蘅连忙踢开那天蟾教弟子，侧身一躲，反手也一指点向他脖颈出的天柱穴。窦一摧未料到夏蘅也会用指法，显然有些搓手不及，于是将腰一弯，伸出左腿，一脚踢向夏蘅的腹部。

　　不远处的陆酌一见，慌忙闪到夏蘅身边，握住了窦一摧的脚踝，用力一震，瞬间将他震到了一丈开外。窦一摧“啊”的一声惨叫，左腿完全没了知觉。

　　其余众人见窦一摧左腿受伤，全都停了下来，不敢上前。窦一折却因兄长受伤，便什么也顾不得，又要打过来。谁知他刚举起手，忽觉全身一麻，毫无力气，瘫软在地。其余众人也和他一样，倒在了地上，就连一直没有出手的叶家人，也倒在了地上。霎时间，这几十号人如同废人一般，连叫声也那么无力。

　　陆酌迷惑不解，不知是怎么回事。夏蘅却忽然跳出来，走到他们面前，来回踱步，得意地笑道：“怎么样？这绵骨散的滋味可好受？”

　　窦一折一听，指着她怒道：“原来是你干的！小妖女，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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