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龙族那些年

　　是夜，银白的月光倾泻在石阶上，映下一片光洁。羌若晴天的晚上，就算已至深夜，依然算不上暗。荀玥能清晰地看见风摇晃树梢，叶子在地上投下的斑驳倒影。

　　月光下，有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一前一后，相继从石阶前穿过，又迅速隐入阴影中。

　　“我说，那个奇怪道士说的话到底靠不靠谱啊？我们走了一路，怎么什么都没看到？”其中一条身影问道。

　　“谁知道，反正来都来了，不去看看多对不起多走的这两步路？”另一条身影……是荀玥。

　　踏在如水的石阶上，荀玥难得平静许多。连日的奔波和不祥的预感让她有些焦躁不安，连噩梦都惊心动魄。

　　毕竟上一次回忆起那些往事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到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曾是那场大战的一员，她曾看过那个人银枪铁马，意气风发的样子，也曾经历他堕入尘埃，被利刃刺穿心脏的失落。

　　荀玥摇了摇头。有些事，是经不起回忆的。一回忆，便是一片兵荒马乱。经历过最曲象环生的险境，便越珍惜现在的所有。

　　“呀！前面那是什么东西！”

　　敬文的惊呼打断了荀玥的思绪，来不及表示什么，行动已经先于想法——敬文瑟瑟发抖地躲到了荀玥身后。

　　……天上的文官都这么没用吗？急，在线等。

　　顺着敬文所指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团黑影，影影绰绰的，隐匿于树影之中，辨不清形状。

　　荀玥将挂在腰间的红色纸伞抽出，以掌心之力推动伞骨，朝前面的黑影袭去。伞扇未开，整把纸伞犹如一柄利刃，夹杂着劲风，朝黑影正中心打去。出手之快，管你是人是鬼，是魔是仙，统统都要现出原形！

　　但是想象中的结果并没有出现，伞柄像是戳进一个棉花球里，柔软的触感一下子把凌厉攻势全都化解开来，让荀玥使不上半分力气。紧接着，就是一声惊破天的嚎叫。

　　“哎呦！我这把老骨头呦！光天化月之下谋杀古稀老者啦，还有没有人管啦！”

　　那嚎叫气势太足，又来得太突然，吓得荀玥手一抖，差点把保命仙器都给丢了。

　　这可真是吓死神仙了！

　　惊吓过后，那团黑影缓缓走出树荫，她才堪堪看清，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天给他们指路的假道士，而他身后，跟着一群黑影，全都是与荀玥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老郑，孙泽，马伊娜，阿吉……一个都不少，甚至伊玛也在。

　　荀玥招了招手：“呦，好巧啊，几位也有梦游的习惯？一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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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尴尬程度仅次于两个人互道过晚安之后，一翻身，发现对方也睁着两只大眼睛对着自己。老郑干咳了一声，解释道：“我们也是听孙泽回去后无意间说起路遇活神仙的事，觉得挺有意思。阿吉又闹着要来，正好一群人都闲着，就来这里碰碰运气，想着能看到神迹再现也说不定。没想到来的路上还遇到活神仙了。是挺巧……”也遇到你们了……

　　孙泽向来都是从鼻孔往外出气，他当即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啧啧，下午还爱搭不理的，晚上就活神仙了。可见如今世道转变用不着沧海桑田，一张脸就够了。

　　荀玥把身后的敬文星君拽出来，让他瞧清楚，惹得他一惊一乍的黑影是人，不是鬼。就算是鬼，那也是在地府有编制的——魂魄在世间的另一种存在方式，归根结底，和他这个神仙没什么两样。

　　既然已经不期而遇，那不论一道走或者不一道走，尴尬是一定是挥之不去的。于是荀玥和敬文放慢了步子，走在商队身后，与商队隔了有一段距离。

　　敬文拽了拽荀玥的衣角，示意她靠近些，问道：“奇了怪了，他们一个商队，闲着没事瞎来凑什么热闹？”

　　荀玥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看见和他们一起的那些壮汉了吗？个个彪悍魁梧，有的人走路带起的风都能把路边野草压弯腰。”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一般，敬文摸着黑往脚下看，果然，一路上有不少地方，杂草已经被他们踏出印子。

　　“还有那个马伊娜，虽然是个女孩子，但身形矫健，一看就是修过内家功夫的。哪个来凑热闹的会带这么多会武的人一起？”

　　“你是说……？”

　　“商队估计是真的，但护的什么商，那可就不一定了。”

　　神庙中，老郑鼓励队员们的话依稀回荡在耳边。

　　“快到了，让兄弟们都上点心。做成了这一笔，咱们的养老本就挣回来了。”

　　是什么生意，只需要跑一趟，就能一次挣够养老的本钱？

　　正当荀玥思索之际，黑暗中，一个身影悄悄慢下了脚步，“一不小心”掉了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假道士缓缓走到荀玥身边。

　　“嘿，女侠，你手里这个宝贝不错，从哪儿弄来的？卖不卖？我出五千两银子！”假道士哈着腰跟在荀玥身边，色眯眯地看着她手里的红伞，心里如意算盘打得啪啪直响。

　　荀玥皱了皱眉，不太高兴。上回看上了她的神兽，这回看上了她的神器，这老头儿眼光不错，就是不太会做生意。

　　五千两就想换她的仙器？就算是换成五千仙缘，那她也……

　　……也需要考虑一下。

　　荀玥表面上不动声色：“把你卖了值五千两银子？”

　　假道士一撩破旧的道袍：“嘿，看不起人不是？常言道，人不可貌相。老道我纵横世间十几年，怎么也攒了几分老婆本吧？五千两还是拿的出来的。”

　　“拆人姻缘与毁十座庙性质差不多，都是要遭天谴的。我若真把你老婆本拿走，那罪过可大了。”荀玥发现，这人滑得跟泥鳅一样，刚觉得要从他嘴里套出些什么，话锋一转，又被他绕了回去。

　　套不出索性就不套，反正荀玥也不是什么能言善辩之人，揣了仙器，低头继续赶路。倒是敬文星君觉得与这人有几分投缘，两人一路上谈天说地，从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侃到帝君历经三百六十重劫难，终于继任天帝之位。“知识”储备量之大，让荀玥深感，神棍这职业真是个技术活，像她这样的真神仙下凡都不一定能比他骗得多。

　　几人说说笑笑，一路从山脚走到半山腰。月女庙深藏在山腰之中，据说是请风水先生看过的。

　　风水先生先是绕着群山转了三天，才铁口断说这里是集日月之精华之处，庙后有一条小溪，与群山呼应，隐隐形成潜龙在渊之势，在这里建庙，有助于庙中神仙感受天地间灵气，因此，来这间庙祭拜的信徒也比其他月女庙的多一些。

　　虽然在荀玥看来，风水先生可以和假道士划进同一分组里，同为神棍，但她不得不承认，那位风水先生这次的确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面前山势呈三面环抱，一面临水之势，的确是有助于灵气的储存。

　　风水是门大学问，荀玥虽然只懂皮毛，但也被面前的地形吸引了进去，不觉加快了脚步，想往前继续看。

　　“女侠，女侠！走这边。”

　　经过假道士提醒，荀玥才发现，自己太专注于眼前地势，一不小心，竟走进了岔路。虽说山路大部分都由石阶铺成，不难找，但弯弯绕绕，中间小岔路挺多，一不小心，还真容易走散。

　　荀玥理了理思绪，问假道士：“我们走了挺久，这里离月女庙究竟还有多远？”

　　假道士道：“快了，月女娘娘喜静，所以她的庙宇一般建在山中或林间，反正都是人迹罕至的地方。这间还算好，还有藏在荒漠戈壁中的，那才难找。”

　　那间似乎已经被他们一行人找到过了……荀玥心道。

　　不过凭心而论，这里如果没有那些奇怪的传说，的确是个适合修炼的场所，灵气虽然比不得天宫旺盛，但也算得上是不可多得宝地。

　　荀玥一边走一边引导灵气入体。几个循环之后，昨日失眠留下的疲惫被一扫而空，身心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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