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龙族那些年

　　尝闻说人间的婚事繁琐至极，从采纳文名到请期亲迎，一样步骤都少不得。婚礼请酒也十分讲究，布多少桌，每桌坐什么人，布几道菜，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荀玥看着眼前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心觉成婚的确是件体力活。

　　荀玥心道，若有朝一日自己成婚，定是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费事不说还浪费钱，刚好，这两样荀玥都不太喜欢浪费。

　　若有朝一日自己成婚……唉，算了，大抵是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小厮将荀玥和璃渊引至位置落座，荀玥瞧着满座宾客觞杯换盏，发现自己的位置还挺靠前，看来天界面子不小。

　　荀玥落座前，桌边零零散散已被占了几个位置，其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尤其引人注意。白袍人头戴个高帽，一脸八卦地凑近黑袍人，神秘兮兮地问道：“嘿，尝闻凤族面子不小，这次还真来了不少隐居的大妖，小黑你猜，咱们对面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是哪个？”

　　不同于白袍人的热情，黑袍人一脸不耐烦：“东海那只老鲶鱼，还有，以后在外面不许叫我小黑。”

　　东海有大妖坐镇一方，荀玥是有所耳闻的，只是，传闻那可是只活了两千年的妖王。一句老鲶鱼就概括了，黑袍人口气不小。

　　白袍人听了，反倒更来劲了，一看就是个真话痨：“好的小黑，没问题小黑。”

　　说罢，朝鲶鱼妖王的方向舔了舔嘴唇：“活了两千年的魂魄，不知是什么样的，好不好吃。算了，带走的时候就知道了。”

　　荀玥听完，硬生生在人声鼎沸的婚宴上感受到一股寒气。

　　白袍人注意到荀玥的小动作，朝她咧出个自以为友好的笑容，露出两颗小虎牙：“姑娘别怕，我们是很有职业操守的，从不带活人。”

　　……荀玥感觉更冷了。地府的人一个个都这么恐怖吗？在线等，挺急的。

　　说罢，白无常又将目光移至荀玥身边的璃渊身上。先是上下打量一番，才不确定道：“这位兄台看着面生，不知是哪位仙家？”

　　荀玥看了看璃渊，他刚从天界下来，沾了不少天界的灵气，想来白无常应当是将他当成天界哪位神仙了。

　　荀玥刚想开口替他解释什么，璃渊自己倒先开了口：“不过是位差点没去成贵府的人罢了，不值一提。”

　　若逼格能以长度计量，那么荀玥现在仿佛已经看见璃渊的逼格绕着婚宴厅转了三圈。

　　荀玥发现，璃渊虽然在自己面前总是毒舌得很，在外人面前却一副高冷派头，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不论哪副面孔，都能激得对方说不出话来。一只刚出生的神兽，也不知从哪学来的这一套。

　　唏嘘完毕，荀玥看了看身边的璃渊，发现后者即便坐在一众什么上仙下仙之中，却丝毫没有被他们威压所影响，依然镇定自若地饮着茶。

　　能做到如此的人实在不多，如此阵仗，别说是璃渊了，荀玥都不见得见过几次，泰山压顶而不变于色，荀玥不由多看了璃渊几眼。

　　“掌柜的，我知道我长得好看，可你也不必如此盯着我，莫不是看上我了？”璃渊说。

　　他说话时，语气无辜，眼神却亮晶晶的，不知是不是荀玥的错觉，现在的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此刻的璃渊着实与开屏的梓殊有些相似。

　　荀玥欲再回些什么，却不料就在此时，“咣当”一声，将宴客厅内的目光吸引去大半。

　　只见宴厅一角，贺礼盒子横七竖八地散在地上，其中夹杂着几件凤族来时带的嫁妆，荀玥碰掉的那副仕女图便在其中。一位小厮模样的少年站在当中，脸上的惊慌失措还没完全散尽，呆愣在原地，不知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你是谁家的下人？怎么如此毛手毛脚的？”声音不大，语中却夹杂着凌厉之势，让荀玥觉得，若不是在如此场合，这位小厮定要被抽筋扒皮，下十八层地狱了。

　　只是这声音莫名熟悉，荀玥朝声音源头望去，巧了，也是位熟人。

　　——凤族公主的侍女，丹朱。

　　小厮自知闯了祸，立刻伏在地上低头认错：“姐姐对不起，我是狐家新招的杂役，不小心惊扰了贵客们，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少年唇红齿白，声音还中夹杂着几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任谁看了，都会生出几分怜悯之心。

　　丹朱却不然，她似乎听到狐族两个字便不耐烦，嘴里叨念一句：“狐族新来的？难怪。和那个太子主子一样，不办正经事。”

　　这声嘀咕声音不大，更似抱怨，讲给自己听的，荀玥能听见，还多亏了她耳力好。

　　大喜的日子，自然不宜动怒。

　　“行了行了，你快把这收拾了，去后面帮忙吧，别再出现在宴客厅了。真是越忙越乱！”丹朱嫌弃道。

　　小厮听了对方没追究他的意思，立刻点头道：“多谢姐姐，多谢姐姐。”

　　丹朱似乎多看他一眼都嫌烦，留给对方一个背影，便忙自己的事去了。

　　幸好能当贺礼送来的，都不是凡夫俗物，轻易摔不坏。少年小厮小心翼翼地将东西全归至原位，他背影挺拔，蹲在地上收拾东西，着实有几分违和。

　　左来无事，荀玥便端详着这个人，小厮手脚麻利，显然是经常做这些事。此刻。小厮正朝着荀玥的方向偷偷打量。瞧着没人再关注这边，小厮猛地抬起头来，正与荀玥的目光打了个正着。

　　只一瞬间的碰撞，小厮又若无其事地将目光移开。荀玥依然望着小厮的方向，若有所思。

　　璃渊凑近道：“掌柜的你发现没？”

　　“什么？”荀玥不解。

　　“他说他是狐族进招进来的杂役，可身上却连块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腰牌都没有。况且狐族乃名门望族，杂役的衣服是统一发放的，冬天夏天各不同，各种场合穿的也不一样。像这种遇大事才穿的衣服，袖子领口都绣有暗纹。这种暗纹是狐族特有的图案，其复杂程度绝不是随意能模仿得出的。这人身上的衣服虽与其他人款式一致，却是没有暗纹的。”璃渊道。

　　他是冒充混进来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荀玥才又将目光往角落投去，准备重新审视这个新来的杂役。

　　只可惜，再看时，原来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杂役，贺礼盒子倒已被摆放整齐，一个接一个，与原来一模一样。

　　这件事透着蹊跷蹊跷，虽然荀玥很想追上去，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这场婚礼本身就处处奇怪，多这一段插曲，不过是滴水入江，不值一提罢了。

　　婚宴依然照常进行，没过多久便到午时，鞭炮锣鼓齐鸣，在众人的簇拥下，新娘子终于被迎进了门。

　　大红盖头下，凤族公主步款款。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拜过堂，这门亲事就算是成了。在热烈的鼓掌声中，其他人缓缓退去，一盘盘珍馐被端上了桌子。

　　这一桌宴席价值不菲，菜肴款式精美，有些荀玥连见都没见过，这让荀玥不禁感叹，天界的生活实在太清苦，还是人间才有真绝色。

　　当然，这番话若是说出去，不知会拉多少人间修真者的仇恨。

　　参加别人的大婚都顶没意思，无非就是吃吃饭喝喝酒，装模作样地道两句恭喜。即便荀玥在狐三太子的脸上，确实看不出有哪里可喜之处。

　　待狐三太子走了，隔壁桌才有人窃窃私语：“哎，今天可是狐黎的大喜之日，怎么新郎官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倒像是别人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一样？”

　　另一人解答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狐老太爷，你听说过吧？那可是位说一不二的主。这婚事就是他拍板定下的。”

　　“那又如何？”

　　“也不如何，只是这位传说中的狐三太子是位情场浪子，你肯定也有耳闻。这突然一下让他收心，若换作是你，你愿意么？”

　　“那……？”

　　“两族联姻是大事，容不得半点差池。我听说，这婚事沸沸扬扬传了多少日，这位狐三太子就被关了多少日禁闭。唉，可惜胳膊还是拧不过大腿，这不，最后还是乖乖来成亲了。不过说起来，凤族与狐族联姻，这事放在人们眼里，那就算下嫁。我听闻，那凤族公主可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也不知这狐三太子哪里好，偏偏相中了他。”

　　剩下的，无非是些家长里短，市井传言，有荀玥听过的，更多的是她没听过的。看来天界与凡间的传言内容，差别着实不小。

　　八卦是人的天性，荀玥觉得，真该谢谢引她入座的小厮，让她挨上两个活宝。一顿饭下来，从凤族如何提出联姻到两族如何完成大婚的曲折路完完整整科普了一圈，简直比说书先生讲得还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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