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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三
他们只能任由这艘船在宇宙间飘荡了数日,然后就停靠在了一颗陌生星球的雪原之上。
那雪原天寒地冻,而飞船又很快停止了运转,各处系统一瘫痪,船内的气温也渐渐降了下来。
气温降低不是最让西尔维娅绝望的,他更绝望的是阿诡还在强化舱里,也许下一秒就会因为失去能源供给而死去。
他在绝望之中招来了推销员,推销员却在看过这具躯体后告诉他:“这不是谢澄啊。只是一具普通的肉身,里面没有一丝灵魂的波动。”
“不是她?那她现在在哪里?”
推销员道:“还在莉莉丝,只是在你家住宅的地下室中。”
西尔维娅几乎被这个消息逼到失控,“她怎么会在哪里?”
“这又什么好稀奇的?被调包了呗。你家养了那么多人造人,可你却偏偏待她与众不同,难道其余人就不会嫉妒么?”
“可我明明看着她走了进去……若她在我家地下室,那摆在这里的又是谁呢?谁又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将她调换呢?”
推销员却笑了,“人家能骗您,难道就不能骗她么?摆在这里的无非就是一个残次品,那时候教授次次实验都失败,哪会心情去挨个儿调整每一个失败品的五官呢?至于您的权势之大,我从不怀疑。但是呢,这身躯大到了一定程度,一些微小的变化就难以察觉,就比如您会关注一只虫子的生老病死么?”
“你的意思是?”
“阁下的莉莉丝,即将要变天了。不过说来您也是受了我们的公司牵连,才会被发配至此,那我只有再给您一点少少的补偿了。”
“被你们公司所牵连?”
“是啊,被我们公司所牵连。我们公司可是地狱中最大最强的一家公司,没有之一。而您和教授身为莉莉丝星系唯二能沟通我们的客户,他们当然要小心谨慎,在攻占莉莉丝之前,抢先把你们给弄出来了。”
西尔维娅不明所以,推销员就又给他解释了地狱星系是怎么样一个存在,还把地狱星系的本质告诉了他。
“……因为种种限制,我们公司受规则所迫,不能直接将您挪回莉莉丝,却能保证您在新的国度权势不减,生活如昨。但这一切,必须由您亲自去探索,从命运中得到我们的馈赠。”
从命运中得到他们的馈赠?
西尔维娅极不耐烦这样含混的话语,偏他又拿推销员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在他得到馈赠之前,灾祸就先一步到来。
因为寒冷,因为物资一日比一日所减少,船上的人都觉得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而是决定去船外探索,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线生机。
整艘船加起来也不过百来个人,分批次派出了十人后,他们却返回了二十个人。
不错,是二十人。
他们每一个人都变成了两个,而且两个人的容貌言行想法都一模一样,只要找到其中和他商量事情,那么另一个就算不在现场,也会知道这件事。
但这也不是没有代价,代价就是他们失去了变换性别的能力,只能选择成为男性或者女性。
多了十张嘴……不,很快人数就翻了一倍,在每一个清晨醒来后,都会有人发现自己身边多了另一个自己。
西尔维娅和教授最终也迎来了这样的命运。
只是他们两个比别人又有所不同,他们变成了男女两个人,容貌虽然相似,心灵虽能相同,却不再是一模一样了。
就在船上所有人都变成两个以后,厮杀开始了。
他们没有选择去杀别人,而是将尖刀捅向了另一个自己。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即便连产生了些许差异的两个西尔维娅,在面对对方都会生出一丝微妙的愤怒与差异。
是谁窃取了谁的记忆?
又是谁窃取了谁的存在?
当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人面对面,恐怕连他们自己也不晓得,到底谁才是最初存在的那个人。
船上的混乱截止到物资将耗尽时,戛然而止。
不管他们私底下如何仇恨,也要先活着才有未来可言。
已经有一半的人在盲目的厮杀中死去——他们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在没有足够药物和治疗手段的情况下,他们哀嚎了几天便也走了,两个人都化作了飞灰,被葬在这茫茫大雪之中。
剩下的人离开了飞船。
教授在推销员的指点下,带领他们找到了雪原的边境,跳入了大海。
他们寻觅到了一座建立在海中的国度,而推销员的诺言也很快实现。
那就是海国中出现了人类的女婴。
一种与教授制造的人造人,有八分相似的生物。
依靠将这些女婴改造成完美孕体的技术,他们如愿在海国居住了下来,并获得了海民待遇。
但同时离去也变成了奢望。
海国也属于地狱星系。
无论这个国家的民众有多么的愚昧落后,上层依旧可以享受最先进的科技和最奢侈的生活,尤其是身为力量强大的海皇——在地狱的规则中,他的力量足够使他与其他地区的统治者,共列一席。
所以他们很快就得知了莉莉丝被战火侵袭之事。
地狱的大军先出现,天堂自认为的救援随后而至,双方直接将莉莉丝当成了战场,而莉莉丝却无法反抗。
作为一群残兵的领袖,西尔维娅深知他们此刻是进退两难。
他们在海国始终是扎不下根的外客,但回到莉莉丝又成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如果想要实现梦想,那往上爬就成为了唯一的手段。
但是他们的外形和不受血脉压制的自由又限制了他们——尤其自由是何等的宝贵,任谁也不可能为了区区的认同感而选择卖身为奴。
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后备选项,那就是逃到地球去。
西尔维娅曾在谢澄的介绍中,看见过地球上的景象,所以他知道,即便地球比起莉莉丝来说有种种不如意,但有一点总是好的——地球人不用生活在特殊的隔水区中,他们的下肢是双脚而不是尾巴。
虽然通往地球的通道并不稳定,可是慢慢的,他们总能让它变得稳定起来。
就在西尔维娅苦心钻研空间稳定技术时,女性的教授突然找来了,并声称她在一个女孩体内发现了两个胚胎。
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状况。
在高等雄性和高等雌性都能控制自己的情况下,人类要经过两道手才能受孕,即便高等雌性确实怀了两个孩子,他也不可能将两个孩子都交给一个孕母来孕育。
一来是风险太大,二来是一个总比两个更好养活。
可是这个女孩体内确实存在两个胚胎,只是一个变得健壮而凶狠,另一个则孱弱而古怪。
教授便找到西尔维娅,道:“我记得阁下现在的异能是,将意识短暂的转移到另外的躯体当中去?”
因为性别变异的缘故,两个西尔维娅的异能也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变化。
女性的西尔维娅异能照旧,男性却成为了可以转移意识的精神系异能,但他的这种异能维持时间并不长久,很快就要返回到自己体内。
“你的意思是?”
“我希望阁下的意识进入到那个不正常的胚胎中,协助住做一些测试。我怀疑,它是人类与海皇之子。”
人类与海皇之子?
这对西尔维娅来说也是个大消息。
只是将意识转移到一个尚在母腹的胚胎当中,这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它现在连人都不能算,如何能容得下我的意识?”
就算这些海国的贵族天赋异禀,脑子的发育速度比莉莉丝人要快上一些,可也掩盖不了它还是一颗胚胎,且尚未完全成型的事实。
再说意识转移也是有风险的。最安全的莫过于转移到将死或是刚断气的人身上,其次就是意识薄弱者,最危险的就是一个意志力十分坚定之人,因为贸然闯进去,很有可能会被主人驱赶甚至伤害。
但再怎么有危险,这些因素也是能预料到的。
而教授准备让他转移的躯体实在太弱太小,风险反而变得不可估量。
教授却道:“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如果阁下借此控制住了这个胚胎,我们的未来也将变得光明起来。”
“控制住这个胚胎吗?”西尔维娅也犹豫了。
如果能控制住一个贵族,哪怕是一个有着明显缺陷的贵族——就算是用他来配合实验以做研究之用,那也是非常划算的。
在教授的再三劝说下,西尔维娅终于答应尝试一番。
最初的几次测试都很成功,教授如愿获得了他想要的数据。
西尔维娅一向不插手教授的研究,只对教授的研究成果感兴趣。
尤其是在这样备受排斥的环境中,他也从未想过教授会背叛他——或许不能说是背叛,只能说教授的想法疯狂大胆,不适合步步都稳打稳扎的他。
前几次测试都只是一个适应过程,西尔维娅只是动用他的天赋,在一点点的入侵这个胚胎。
直到时机成熟,又经过教授的协助,他才敢把意识完全地转移到这个胚胎之中。
然后意想不到的变故出现了。
教授居然将他的男性躯体杀死并搅碎成了灰飞。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受。
最初分裂的时候,西尔维娅感觉就像是被一分为二,可以娴熟自如地操纵着两具躯体。
后来经历过厮杀,两个自己不见时还好,见面后总会生出一种不可言说的古怪感来?
有必要特意来见自己一面吗?
明明念头想法完全一致,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能立即感知,就仿佛是左手与右手的关系,他完全可以做到同时操控又互不干扰,没必要时刻都把两个躯体待在一起,面对面眼对眼,从自己的眼里看见自己。
所以与醉心研究的教授不同,教授认为全天底下没有比自己更好的帮手,而西尔维娅却觉得分开理事倒更有效率。
再加上这个实验又必须严格保密,为了掩人耳目,西尔维娅就更不可能让两个自己同来,这也就给了教授可趁之机。
当他的完全意识转移后,他的男性身体就失去了控制,只能软绵绵的瘫倒在地,同时生命特征也会飞速下降。
如果放任不管,死亡将会很快来临。
这也就注定了在自然情况下,他的转移时间不能太长,太长他的身体会陷入死亡,而太短又完成不了实验。
所以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教授又给他准备了一个专门的保养舱,保证他的意识转移后,身体还能保持正常运行。
前几次他躺下去的感觉都很不错,但这一次,这个保养舱却成为了他的催命符。
他的身体被毁灭,意识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一瞬间陷入当黑暗之中。
西尔维娅从前一直在想,想着一半死去以后,他的感受会是如何?是从此消散,还是回归到另一具身体中去?
实际却是他没有消散,也没有回归,他只是将这个孱弱的胚胎占有为他的新身体,在出生后又想起了这一切。
从他的女性部分那里。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教授的蓄意而为,就是想断了他的后路,让他老老实实变成一个海国贵族。
至于原因?
原因是教授从推销员那里换到了一个消息,“阁下知道,海国人为什么会让我们留下来,而不是驱赶我们离开吗?”
“为什么?”
“就因为我们先去了雪原,从一变成了二。这是一个祝福也是一个诅咒,这个祝福会让我们的生命变长几倍,同时也让我们再也无法离开这颗星球。”
其时女性的西尔维娅问:“这跟你杀了我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只有贵族才拥有自由,其余的任何生命——不,哪怕是一块石头,在没有拥有超越海皇的力量前,都无法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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