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之路

　　回宫路上，欧阳姌一直在想着如何向夏子熙解释。连温珩都看出了端倪，夏子熙大概也会对她生出猜忌。这一次，温珩帮了她，她无暇考虑温珩的动机，只希望能从他口中知道更多的消息。

　　在前往乾正殿的路上，她终于问道；“那些刺客可有人被生擒？”

　　温珩回答；“听说有几人被生擒，和您的侍女都要被送入刑部天牢了。”

　　欧阳姌不由停下脚步，看着他正色道：“墨岚舍命救我，不但无错反而有功，怎能和刺客相提并论？”

　　“首先，这是皇上的意思。”他摊摊手，又意味深长地补上一句：“何况区区宫女却有如此不凡的身手，来历一定不简单。”

　　欧阳姌的双手紧握成拳，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寒冷；“你们要对她严刑逼供？”

　　她冰冷的眼里纠缠着一丝焦虑与无助，温珩的声音又平和了几分：“皇上并没交代。”

　　欧阳姌继续前行，心中清楚温珩没有理由帮她。但她不得不对此人抱有一份希望，夏子熙会因她的求情放过墨岚吗？温珩的恻隐可能是墨岚唯一的生路。

　　“淑妃身边有这样的人，即便不回欧阳府，皇上也会对您生疑。”见她仿佛陷入沉思，温珩提醒她道。

　　她叹了口气，如果她没理解错，温珩是暗示她必须寻一个合适的理由应付夏子熙。

　　她轻叹一声，道；“我明白。”

　　乾正殿里，夏子熙听完温珩的禀报后就让他退下了。

　　温珩离开后，他走到欧阳姌面前，手指挑起她的下颌，让她与自己对视。“真没想到那些刺客竟不是冲着朕来的，你是不是有通天的本领？不但身边的宫女身手不凡，还惹有一群武艺高强的仇人。”

　　欧阳姌望着他的脸，内心起伏的情绪溢入眼中，化作一层迷离的雾，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臣妾能有什么通天的本领，入宫已来几次遭人暗算，那个想杀我的人才有通天的本领，不但在宫里一次次害我，在宫外还能派来一群杀手，臣妾到今天还能安然无恙，靠的并不是自己。”

　　适当的示弱换来了对方的怜爱，夏子熙的眼中渐渐有了温度。她握住夏子熙的手，将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拿开。

　　“你的那个宫女到底是什么来历？她是你从欧阳府带进宫的，你过去不可能不知她会武功。”面对他的质疑，她不再针锋相对，温顺的态度让他十分舒心，但他却不会如此轻易地相信她。

　　“是，臣妾早就知道她会武功。”欧阳姌迎上他的注视，保持着坦然的神色。其实她对夏子熙说了谎，墨岚是在对她坦白一切后，她才知道墨岚会武功的。墨岚入欧阳府时编造的身世在她暴露武功后就没有任何说服力了，因为普通百姓是没有条件请名师教授子女武艺的。

　　“墨岚十五岁入欧阳府，在臣妾身边五年。她的父母早逝，父亲生前原是一名乡绅，她从小喜欢舞刀弄枪，她的父母就一直将她当成男孩子养。后来，她的父母相继去世，家里的产业全部落到她叔父手里，她也只能寄人篱下。当她到了出嫁的年纪，她的叔父侵吞她父母留下的家产，还为了钱财将她许给一个年过四旬的权贵做射。墨岚不愿意，就从家里逃了出来。”说到此处，她眼中露出一丝悲悯，“墨岚在到欧阳府邸之前曾投靠过另一个高门，但收留那家的主人对下人并不好，她就逃了出来，欧阳府对下人不坏，她能到欧阳府是她的幸运，身边有她这样忠心的人，也是我的幸运。”

　　夏子熙眼中并无一丝波澜，似乎只是在听一个简单的故事。听完后，他微微笑了笑，“看来她的性子倒和你有几分相似。”略微停顿后，他敛去笑意，正色道：“不过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你可曾查过她的户籍？”

　　如果她说查过，夏子熙一定会追根究底，然而这段身世本来就是假的，自然经不起彻查。

　　她摇了摇头，“臣妾过去没怀疑过她的话，也没调查过，她向来安守本分，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她的眸光越发明亮，仿佛涌动着某种激动的情绪，一字一句道：“为了保全清白宁可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只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侍女，这真的很难理解吗？不是拥有荣华富贵就能幸福的。”

　　夏子熙稍有动容，拍拍她的肩，温和道：“朕相信你也不是这样的人，当初朕就是被你的真情打动，朕不疑你，只是不能排除她的嫌疑。”

　　被她的真情打动？欧阳姌在心里苦涩的笑，原来他一直知道她对他的真情，那么在他冷落她的那三个月里，又将她对他的情放到了什么位置？他只有在喜欢她的时候才会看到她的真心，若不喜欢她了，她的真心在他眼中也是毫无价值的。

　　夏子熙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从她迷离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悲切。“你明知道朕担心你的安全，为什么不直接让温珩带你回宫？”他换了一个话题，语气带着一丝责备，目光却越发温和。

　　欧阳姌解释道：“上次堂姐入宫看望我，告诉我祖母病了。”

　　夏子熙摸摸她的脸颊， “你想回家就对朕说，朕准你回家探亲就是。为什么不和朕说一声就私自让温珩带你回去，你知不知道朕因为找不到你，心里有多着急？”

　　欧阳姌垂下眸子，再抬起，眸光渐渐明亮，仿佛下定了决心，她望着他，一字字缓缓道；“臣妾只怕皇上不准。”

　　“姌姌，”夏子熙叹息，“你既然明白只有朕能保护你，却为何还不信朕？”

　　欧阳姌嘴角浮出一抹苦笑，“臣妾听说那些刺客在带走臣妾后就都撤了，就知道他们的目标并不是皇上。皇上不是也在怀疑臣妾吗，若现在臣妾请求皇上准我回府，皇上可会恩准？”

　　夏子熙眼中掠过一丝尴尬，“你都已经回去过了，还想回府久住么？”

　　欧阳姌转过头，“皇上知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夏子熙伸臂揽住她，笑着哄她道；“好了，朕不疑你，也不怪你，回去换身衣裳吧。”

　　欧阳姌松了口气，因心里放不下墨岚，瞬间的犹豫后，还是轻轻提了一句；“皇上要如何处置墨岚？”

　　夏子熙眸光微沉，“如果她是清白的，朕自然不会为难她。”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住，片刻后又淡淡补上一句；“朕自然要查清她的底细，如果她是乌桓的细作，救你也是别有目的，你也不必为这种人求情。”

　　“她怎么可能是细作？”欧阳姌眼中闪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我伯父不过是一个三品侍郎，墨岚要真是细作，到欧阳府做侍女又能做什么呢？”

　　夏子熙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朕听说你伯父和江夏王交情颇深，你堂姐还是江夏王府的世子妃，你若不入宫，也能嫁入王侯之家。说穿了，细作看重的并不是你伯父的官位，而是欧阳家的人在朝上的人脉。”

　　她的心狠狠一颤，这场风波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夏子熙对墨岚的怀疑还可能牵连到欧阳府和江夏王府！

　　她叹了口气，说道；“臣妾嫁的是天下至尊，可这两年来，墨岚从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夏子熙道；“你要明白，朕虽不疑你，也不想你被人利用。”

　　“只要皇上不误解臣妾，臣妾就安心了。”她不敢再为墨岚求情，只怕会加深他的疑心，对他勉强一笑，行礼后告退离去。

　　第二天，温珩来到凤仪宫。皇后屏退众人，开门见山的问；“审问的结果如何？”

　　温珩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淡淡说；“除了淑妃的宫女和一个刺客被人从天牢劫持，其余人都死了。”

　　“都死了？”皇后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他们供出什么没有？”

　　温珩看着皇后，目光颇为复杂，皇后被他看的很不自在。“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有人供出他们是奉淑妃之指使刺杀皇上，趁乱带走淑妃，淑妃身后是江夏王府，江夏王则是为乌桓做事的。”他的脸色阴沉，声音越来越冷。

　　“那你为何不留活口？”皇后追问道。

　　温珩一字字道：“因为我又用了一些别的手段，他们中又有人供出指使他们的人并不是淑妃，而是你。”

　　皇后豁然站起：“你是不是疯了！”

　　温珩厉声道：“疯的人不是我，是你！”他赶到的时候，那个保护欧阳姌的侍女已经受伤，如果他晚来一步，欧阳姌也许就没命了。“你不但陷害淑妃，还将北梁扯进来，长姐，你到底想做什么？”

　　皇后双手颤了颤，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却怒极反笑，冷道：“你可以请皇上下旨将我押到刑部受审。”

　　温珩按下心中的怒气，平静的说：“他们都已经死了，皇上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希望你出人头地。”皇后的声音有些缓和；“皇上如果对北梁用兵，对你绝对是一个机会，你是真不懂，还是害怕战场？过去苏景宏手握重兵，我不能让你去冒险，现在苏家倒了，也是你施展抱负，重振温家的时候了。我可不想你被那个成浚比下去。”

　　温珩震惊的看着她：“乌桓频频侵扰大燕边境，成浚是为国征战，你竟然想挑起战端，难道你希望看到千万无辜将士和百姓为温家牺牲？”

　　皇后冷冷一笑，眼中露出一丝疲倦，“我只知道我的后位已经朝不保夕。”

　　温珩无奈地看着她，“苏氏已经贬为庶人，还有谁能威胁到你？”

　　皇后冷道：“除掉一个苏氏有什么用，你也说过，后宫的人是杀不完的，可你只说对了一半，后宫的女人不但杀不完，也防不胜防。”她说完站起身，走到温珩面前，放缓了语气：“阿珩，你是不是喜欢欧阳姌？”

　　温珩避开皇后的注视，漠然道：“你乱说什么，就不怕给我招祸么。”

　　皇后走到他面前，定定看着他的双眼：“你昨天为什么带她回欧阳府？”

　　“我看她可怜，只是举手之劳。”

　　“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她吗？”皇后微微摇头，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在他耳边轻声说：“如果你想帮我，就让她爱上你。”只是你不可以爱上她……这句话她没说出口，她太了解这个弟弟，让他利用女子的感情，他是绝对做不到的。只要欧阳姌在爱上温珩后放弃争宠，她的目的就算达到了，到时她有太多方法让欧阳姌从这个世上不知不觉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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