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在侧

　　第二十五章

　　王小姐请珠玉过府去写字。

　　她姊姊将要过生辰，她预备绘一幅画送去，已经画好，就差题字。她念着珠玉字好看，特意让小云来请她。

　　珠玉在院中成日无聊，看了帖子，略叫人收拾了笔墨，带上小屏过去。

　　王小姐在书房里等她，两人见了面寒暄几句，王小姐将画轴铺开，自己走到书案前，为她研墨。

　　珠玉仔细观赏。王小姐画的是绿水青山景，树影溪畔有一只鹿角隐现，她定神一看，原来是一只鹿在轻啜溪水。

　　只这一景，这画顿时灵动起来。

　　只是不对。

　　珠玉招手笑问她，“你来看，是不是拿错了。”

　　王小姐不明所以，探头看来。在珠玉笑意中，她轻呼一声，面上飞红，伸手过来将画轴卷起。

　　她另拿来一卷，先自己展开半卷，确认无误后，才摊在案上。

　　她红着脸说，“是这幅。”

　　这幅倒像是正正经经贺生辰的画。珠玉问她写哪几字，王小姐说了，珠玉沉吟半晌，提腕在卷首缓缓写下。

　　写完搁笔，活动手腕时，听王小姐问她，“你今年给姊姊送的什么礼物呀？”

　　“一个香囊。”

　　珠玉答说，“我原来想写一幅字送过去，可苦思无好句，也就罢了。后来又想绣一幅画也不是不可，都已经腆好脸面想向你求一幅原稿的，忽然记起曾经绣过一幅给陛下，另绣一幅来给嫂嫂的话，依嫂嫂性格，恐她会说不敢与陛下同礼。”

　　王小姐笑说，“姊姊是这样的人，你若是见人就送一幅，那倒无所谓，只是如今你就只有一幅，偏偏上呈了陛下。不见你送父母，却送她，姊姊肯定不愿收，怕你受人诟病。”

　　“是我考虑不周，所以这个最后也罢了。”

　　王小姐说，“你的香囊也好，我的画卷也罢，都是心意，姊姊一定会开心的。”

　　珠玉打趣她，“那之前那幅是你的什么心意？”

　　“你都知道了，何苦非逼我说出来？”王小姐将她写字那卷收起来，转而把之前那个再展开给她看，“它还是残卷，因有一处我不晓得如何落笔。”

　　王小姐指尖点给她看，“我为此去看过小鹿喝水，它们天真烂漫，不存愁绪，踏水踏得欢快，却不是我想画的心境。”

　　她说这是残卷，但珠玉看来，其实已经画好。

　　画卷中的鹿似恐惊扰了溪水，小心翼翼在埋头喝水。溪水仅泛出两圈波澜，可见小鹿轻柔。

　　珠玉笑，“作画何必一意求实？合你心意，那便足够。”

　　王小姐叹气说，“只是我的心意，却遭他轻贱了。这幅画原是想送给他的，可是那日不及出手，他就逃了。”

　　“何必再念他？”

　　珠玉见她依旧闷闷不乐，挽袖复提笔，“我忽然有一句灵感，你看我写来。”

　　王小姐忙说不要，扑身过来仔细收好，转头瞪她时，却见珠玉哈哈大笑，扬了扬手，笔未沾墨。

　　正胡闹间，小云过来说，“表小姐约姑娘过几日出去玩。”

　　珠玉纳罕，“冬日将近，有什么好出去玩的？”

　　王小姐却说好，“我这几日正要去裱装铺看一看，请表妹陪我一起去吧。”

　　小云应下，出去回复了。

　　珠玉若有所思看她，“这突然的，又没个理由，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吧？”

　　王小姐笑容牵强，“他既然托了表妹来找我，我又不心虚，何必逃避他？”

　　珠玉点点头，问她，“那画卷带过去吗？”

　　“不带。”王小姐蹙起眉，有些恼恨他突然再出现，“回头就撕了它。”

　　珠玉捂嘴笑，被王小姐眼风看见，眉头再蹙，她赶紧将笑憋了回去。

　　珠玉义正严辞，“撕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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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撕倒是舍不得撕，王小姐将它藏在箱底，只当自己没有画过。

　　到了与谢表妹约好的那日，她们一起坐马车先去裱装铺子，王小姐亲自挑选了纹样，再出来。

　　谢小姐问，“是送给攸宁表姊姊的生辰礼物吗？”

　　王小姐说是，问她送的什么。

　　谢小姐说，“一个稀奇的小物件而已，不及表姊心意。”

　　“有何及不及的？惟用心耳。”

　　谢小姐称是。她不知道哥哥与表姊之间有什么事，只是受人之托，自当妥善好。到了马车前，使眼色给车夫，车夫按他们一早说好的，等她们上马车后，一扬鞭，忽然见马车行不动了。

　　王小姐回身看表妹蹩脚的惊呼，“怎么回事？”

　　车夫说，“恐怕是车辕坏了，请小姐们稍等，修一修就好了。”

　　谢小姐蹙眉说，“真烦。”

　　再转过头来征询她意见，“表姊姊，我们下去走一走，寻个茶楼喝口水，等他们弄好了再来寻我们。”

　　一早都是安排好的，连裱装铺子也是谢小姐推荐来的，下一个茶楼只怕就是他出现的场所。王小姐好奇他要做什么，当然先应好。

　　她笑了笑，与谢小姐先后下了马车，“那我们走走吧。”

　　谢小姐挽着她说话，一路走，一路看，不到千步，第一间茶楼出现，谢小姐指着招牌问她，“表姊姊，我们进去歇歇脚吧？”

　　王小姐本来想说好，心里忽然不服气，站住不动了。

　　谢小姐走到一半，见身边没了她的人，忙回头，“姊姊，怎么不走了？”

　　王小姐说，“妹妹你不知道，这楼里我来喝过茶，水糙茶烂，不是个好去处。”

　　谢小姐将信将疑，王小姐又说，“何况这才走几步，哪里就需要歇脚了？我们往前再看看。”

　　说完，她径直往前去，谢小姐傻愣在原地，忽然醒过神来，向身后小仆示意一眼，自己追上去，“姊姊等等我。”

　　第二间茶楼出现，王小姐说，“人潮拥挤，不去。”

　　第三间茶楼出现，王小姐说，“店大欺客，不去。”

　　第四间茶楼出现，王小姐说，“屋室简陋，不去。”

　　一直走了大半个日头，最后王小姐停在一间茶楼前，主动说，“我们进去歇歇脚吧。”

　　谢小姐欢呼一声，迎头进去开雅间叫茶水。

　　心里气头其实还没有消完，只是王小姐不忍心教表妹无辜受罪，只好停下来。

　　王小姐随后进去，在雅间坐下，等茶水上来。

　　谢小姐说，“没想到姊姊竟爱茶，这京城大半茶楼都去试过。”

　　王小姐但笑。她不过是张口胡说，也只有表妹心思单纯才会信她。

　　茶水上来，谢小姐连灌好几口终于解渴，王小姐见状心里愧疚，跟她道歉，“劳你陪我走了这么长一段路。”

　　“姊姊哪里的话，是我叫姊姊出来玩的，自当陪同。”

　　王小姐说，“让表哥出来吧。”

　　“咳咳。”谢小姐差点呛到，“姊姊你原来知道？”

　　“小妹，你先回府里去。”

　　谢公子的身影出现在雅间门口，他面有局促，看向王小姐。

　　王小姐却不看他，始终微笑，送走谢小姐又回身坐下，良久问他一句，“表哥不坐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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